再度沦陷

　　隔天一早，急促的闹钟声准时响起，床上熟睡的人被吵到胡乱摸了摸被子伸手关掉。
　　没过一会儿，喻晚顶着黑眼圈抱着被子坐起来。

　　昨晚到了后半夜，她一直没怎么睡着，外头噼里啪啦雨滴砸窗的声音，喻晚本来睡眠就浅，再加上偶尔滚过的几声闷雷更加扰人清梦。

　　她眯着眼翻出关注博主的直播间，戴上耳机过了会儿才沉沉入睡。

　　喻晚拉开窗帘往外看，窗外灰蒙蒙一片，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心情更烦躁了。

　　凌乱的发丝贴着脸，喻晚双手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随手从床头拿了个皮筋将长发绑起来。

　　早餐吃了点三明治和纯牛奶。

　　出门前她特意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会下雨。

　　喻晚将玄关处柜子上放的那把粉色雨伞放到了包里。
　　以防万一。

　　几乎是门落锁的一瞬间，她也听见了对面邻居家门把手轻轻拧动的咔嗒声。

　　旋即人走了出来。
　　男生穿着一件浅灰色连帽卫衣，帽子随意搭在肩上，下身是黑色运动裤，裤脚微微卷起。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接。
　　对方察觉到了，低垂着的头抬起。

　　他眼皮轻轻一掀，带着几分慵懒和困倦的视线扫向她，像是在询问有什么事吗？

　　喻晚淡定地挪开视线。
　　男生还没完全睡醒，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含糊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唔……早啊。”

　　经过昨晚的事，喻晚对这位邻居的好感度直线下降。单论长相是不错，但人品还有待考究。

　　电梯很快上来。

　　看他一副哈欠连连的样子，喻晚怕这位邻居还没走出去先栽倒在电梯里，她摸了摸口袋里临出门前抓的一把咖啡糖。
　　拿出两颗递给他。

　　“看你太困，吃点这个醒醒神。”迎着对方困惑的视线，喻晚抿了下唇，解释道，“很管用的。”

　　她的手纤细修长，手心向上轻轻摊开，掌心细腻柔软，静静地躺着两颗咖色包装的咖啡糖。

　　他其实不太爱吃这玩意儿。
　　但还是接了过来，谢珩目光认真地盯着她，眼里笑意要溢出来，唇角轻扯：“谢了。”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不过两秒便收了回去。
　　又凉又痒。
　　喻晚手心下意识蜷缩。

　　她忍不住想，他昨晚究竟几点睡的，人怎么能困成这样。

　　事实证明，打哈欠的确会传染。
　　受他的影响，喻晚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听见一声轻笑，男生懒散的声音在耳边落下：“不然你也吃一个醒醒神？”

　　喻晚：“……”
　　硬生生把第二个哈欠憋了回去。

　　-
　　早上九点，喻晚准时到达工位。

　　办公室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因为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他们部门大部分同事都申请在家办公。

　　美其名曰更有创作灵感。
　　不过只要视频质量及流量达到要求，赵晓京也就随他们去了。

　　喻晚把包挂在椅子上之后，先去员工茶水间接了杯咖啡。按昨天她粗略扫过的简历来看，今天工作量应该还挺大的。

　　热腾腾的咖啡不断冒着热气。
　　喻晚垂眸盯着看。
　　她没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走进来个人。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飘进来。

　　男人脸上满是疲惫，眼窝深陷，眼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色。头发乱蓬蓬的，像被风吹过的枯草，几缕碎发黏在额头。

　　他走路悄无声息的，喻晚手里的咖啡差点被吓掉，下意识捏纸杯的力度有点大，零星几点咖啡液溅到了手背上。

　　勉强认。
　　脑袋里没这个人。
　　直到对方主动跟她说话，喻晚才认出来。隔壁品牌合作部门的小章。

　　“熬了好几天通宵改方案，好不容易改了一版客户满意的，”他目光呆滞，也不管喻晚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着：“结果今天一看，嘿，人客户要第一版的。”

　　“毁灭吧。”
　　精神状态令人堪忧。

　　“……”喻晚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手里这杯咖啡，给他递了过去，“你先喝吧，我再接一杯。”
　　“谢谢。”
　　小章捧着咖啡几口灌下去，像是丝毫察觉不到烫意，喝完之后又像游魂一样飘荡走了。

　　喻晚想说的话止在喉间。
　　都这样了还这么努力，有被卷到。

　　-

　　今天是谢廷宏，也就是谢珩名义上的父亲的生日。

　　自打他记事起，脑海里对这个父亲的印象寥寥无几。每次见面，他们之间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与隔阂。

　　谢珩本来不想回来。
　　但他妈为了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昨晚连续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叮嘱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

　　谢珩把车停到楼下。
　　指尖敲打着方向盘，旁边的手机嗡嗡作响，不用看也知道谁打来的。
　　他烦躁地啧了声。
　　屏幕亮起又熄掉。

　　安静的车内，顿时只剩下女歌手沙哑的声音。

　　谢珩眼帘低垂，盯着手里两颗包装完好的咖啡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些许温度。
　　昨晚的确没睡好，他照常直播到一半，大概凌晨一点多，注意到熟悉的ID进了直播间。
　　思绪不免跑远。

　　又失眠了？
　　因为前男友？
　　最近那个男人有没有再去骚扰她？

　　想问她，但他没加她微信。
　　何况现在的关系也不方便贸然问，担心会太唐突，引起她对他的警惕和反感。

　　捏着两颗咖啡糖玩儿了会儿，他漫不经心地剥开其中一颗丢进嘴里，闭上眼深呼吸。
　　这糖确实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糖慢慢在舌尖融化，困意也随之渐渐消散。谢珩睁眼瞥了眼时间，才慢悠悠打开车门下车。

　　“哥，你快到了没？”谢橙没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小声催促。
　　“别催了，马上到。”

　　-

　　喻晚打开电脑，开始处理电子邮箱里的简历，她工作时神情专注，丝毫没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

　　鼠标滑动到下方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惊叹：“喻晚姐，这人长得好帅啊。”

　　“名字也好听诶。”
　　“谢、珩。”

　　女生咬着吸管，斜睨着屏幕啧啧感叹。他们公司新招的实习生林楠。
　　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思想很清澈。

　　耳边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喻晚放在鼠标上的手指一顿，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定格在电脑屏幕，谢珩的照片上。

　　照片上男生的面孔很稚嫩，黑色卷发下的那双桃花眼格外漂亮，眼神直勾勾盯着镜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像是在透过屏幕跟本人对视。
　　意识到自己盯了很久，喻晚默默挪开了视线。

　　单就长相而论，谢珩完全符合他们公司的要求，只是喻晚看见这张脸不自觉联想到这人疑似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行径，她就忍住了。

　　见她直接略过了谢珩，林楠靠得更近了，疑惑地问：“诶，喻晚姐，你怎么略过他了。”

　　“这人…不太行。”喻晚抿了抿唇言简意赅道。
　　有潜在风险的人应当立马掐掉。

　　“啊？”林楠仍是不解：“为什么？我觉得他长得很帅啊，挺符合公司的形象，签下来当颜值博主说不定还能大火呢。”

　　说得是挺有道理。
　　女生确实容易被这种男生吸引。

　　喻晚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纠结，她一两句话很难解释清楚，于是简洁而直接地说，“他人品不太行，是个…渣男。”

　　“喻晚姐，你认识他？”林楠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八卦起来了，俊男美女放在一起确实能勾起人的窥探欲。

　　“算…是吧。”具体的喻晚也不便多说，她轻咳两声说道，“总之这个人不行。”

　　“好吧好吧。可惜了长这么帅。”林楠倒也没追问，她又转回到屏幕上看那张照片，喃喃道：“果然不能凭脸看人。”

　　他们这个圈子有的人私生活乱得很，网络上营造的单身人设私底下可能脚踏几条船，一旦塌房会影响公司声誉，所以赵晓京一再嘱咐他们，部门招人时要严格把关。

　　喻晚把筛选好满足要求的简历通通发送了面试请求，定在了下午三点。
　　顺带抽空剪了两段视频。

　　等忙完之后，喻晚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林楠在旁边伸了个懒腰，轻轻一踢，转椅嗖地滑出一段距离，晃晃悠悠地转了几圈。

　　力度不重地撞到她的椅背上，林楠眼神亮亮地向她发出共进午餐邀请：“喻晚姐，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烤鱼店，中午一起去吃？”

　　反正她也想不到吃什么。
　　搭个伴一起也正好。

　　视频暂时先存到了草稿箱，喻晚揉了揉发酸的手指，笑着应道：“好啊。”

　　-

　　新开的烤鱼店位置挺偏僻。
　　跟着导航七拐八拐好几条小巷子，喻晚都怀疑有没有这家店。

　　“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林楠盯着百度导航，上面显示还有三百米就到了，她有点儿崩溃：“这也太偏了，老板也太自信了吧。”

　　“我感觉我陷入了循环。”
　　“喻晚姐，这条路我们刚才是不是来过？”
　　这个问题问倒她了，喻晚也是个资深路痴。

　　就在两人自暴自弃的时候，喻晚突然看到了熟悉的字眼：鱼你有约。
　　还怪文艺的名。

　　“是不是这家？”她拍了拍前面埋头苦找的女生，问道。

　　她们刚才一直在这附近徘徊，转悠了这么几圈。

　　“是的，走吧姐。”林楠饿得肚子应景般响起来，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喻晚往店里走。

　　“你好，来一份你们这儿的招牌烤鱼双人餐。”林楠跟着网络上的好评点了下菜，随后把菜单推给她，“姐，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

　　“就这些吧。”喻晚大致瞥了眼，她点的够两个人吃了，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因为是新开张的店，所以到了饭点儿人也不多。
　　除她们两个之外，店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妻。

　　她们坐的位置离门口很近，过了没多会儿，喻晚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熟悉的说话声从背后传来。

　　“你挑的这什么破地儿，找半天才找到。我都快饿死了。”
　　“你要是不想吃的话可以走。”

　　林楠坐在她对面，等餐的时间闲得无聊玩小游戏。

　　操作的小人没撑住掉了下去，听见动静她习惯性抬眸，就看见早上看到的那张图片上的帅哥出现在了店门口。
　　旁边还跟着位漂亮的女生。

　　于是她戳了戳喻晚，示意她向后看，用自以为小声的音量提醒道：“姐，那个帅哥。不对，渣男来了。”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
　　话音刚落，“渣男”本人此时已经走了过来，这番话自然是一字不差的都听进了耳朵里。

　　谢珩斜睨了眼。
　　陌生的面孔，不认识。

　　他只能把视线投向懵在原地的喻晚，有些好笑地看向她，慢条斯理地重复：“渣、男？”

　　谢橙双手抱臂靠在一边看他笑话，毫不掩饰笑得前仰后翻，到最后甚至咳了起来。

　　谢珩眼皮微掀，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谢橙识趣闭上了嘴，但还是忍不住闷声咳嗽，笑得眼睛弯起来。
　　难得看她哥吃瘪，心情简直大好。

　　喻晚这个当事人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缓缓转头避开他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摸了摸一旁放着的纸巾盒。

　　嗯。
　　木质的，质量还不错。

　　炙热滚烫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
　　喻晚内心默默腹诽。
　　一直盯着她看干嘛，虽然话是从她这边传出来的，但她确实没当着他面说啊。

　　大概过了十秒钟。
　　那道灼人的视线终于挪开，喻晚如释重负。

　　她偏头看向对面的林楠，对方双手合十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一脸诚恳的歉意跟她道歉，顺带怀疑自己：“姐，我刚才说话声音很大吗？”

　　“还好吧。”喻晚拎起水杯抿了小口，安慰她，“也可能是他听力太好。”

　　林楠欲哭无泪，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前一秒蛐蛐完人后一秒被正主抓包。

　　烤鱼很快上桌。
　　喻晚夹了一筷子尝了下，肉质鲜嫩无比，外皮微微酥脆，入口的瞬间香气四溢。
　　饶是对外面餐馆特别挑剔的她，也认可了这家店后厨的手艺。

　　旁边那桌吃得很愉快，聊天氛围很好。
　　喻晚视线若有似无看向他们。
　　她莫名地想，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太像情侣，反倒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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