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霜满天

　　友谊的快速升华，往往只需要一点不同寻常的配方，比如那一晚“逃跑行动”后苏陌念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彻底被“一片叶子”打破了。
　　“死水搅和搅和还是可以变活的。”这是后来叶子常对苏陌念说的。每每听及这一“墨氏真理”苏陌念都会欣然认同，毕竟，墨安辰的出现的确鲜活了苏陌念的人生，这一点无可辩驳。
　　“苏陌念，朕来临幸‘早点’了。”昨天知道苏陌念会给自己带早点后，墨安辰早早的不请自来。
　　“临幸早点”，这一说法似乎闻所未闻。愣了一秒，苏陌念还是恭恭敬敬奉上了墨安辰的“宠妃”。
　　“苏陌念，太好吃了吧，这早点，相当不错，哪买的？”“饿狼”从塞满食物的嘴巴里挤出的几句话，不甚清晰，但早点的美味已溢于言表。
　　“我自己做的。”
　　“大厨呀，不错不错，毕业了应该去‘新东方’深造。”
　　“嗯。”
　　“我给你指了条明路，你是不是该承包了我的早点。”话音未落，苏陌念就生生接了一个墨安辰惯用“媚眼”，为此，苏陌念只想评价，“俗，俗不可耐，却也怪好看的。”
　　“叶子，承包没有问题，但‘深造’一说，鄙人定弃之不理。”厨师可不是苏陌念的理想，但“拒绝”，对唯唯诺诺的苏陌念来说，也第一次吧。
　　“行，随你，早点到了就行，哈哈。”墨安辰手拿剩下的半份早点，扬长而去，丝毫没有注意窗外偷窥的半个人影。当然，一门心思扑在小说和墨安辰上的苏陌念也没有注意到。
　　秋风洒落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窗外的喷泉，四散的水珠折射出虹的明媚。
　　“苏陌念，起来读一下今天学的单词。”
　　苏陌念心下一紧，条件反射起立，然后磕磕巴巴熬过了15个磨人的外国“小妖怪”。
　　“嗯，坐下，加强练习。刘楔，起来读一下。”
　　... ...
　　结束英语的折磨，又来到了数学专场。
　　苏陌念虽然总躲在角落，但每一节课都尽可能的认认真真，偶尔的发呆留给了英语。 想来，苏陌念最喜欢的应该是语文吧，拼音，汉字在她看来都是有生命的存在，它们交互着形成跳跃的音符，绘出了斑斓的画面。更重要的是另一个人也喜欢，这成了联系他们的另一纽带，这也让他最先在那个冰冷的家里接纳了苏陌念。
　　无论是乡下还是城里，一如既往的12节正课，一如既往的九点半放学，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回家的路上多了一个人。
　　“苏陌念，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个前不久在收音机上听到的，要不要听？”墨安辰询问道。
　　“好。”
　　“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稍作犹豫后，叶子重复起了这个过耳不忘的“大敷衍”故事，声音逐渐提高，让人“忍无可忍”。
　　“故事不错，我倒也想起一个来。从前有条街，街上两个人，大忽悠给小忽悠讲故事，从前有条街，街上两个人，大忽悠给小忽悠讲故事。”两遍过耳，看着一旁的美丽人儿，苏陌念终“于心不忍”，停了下来。
　　“大忽悠，小忽悠，都是忽悠。”某人又受了某旋律的影响，乐此不疲，唱了起来。苏陌念表示想要静静。
　　那一晚，某人高歌，某人捂耳，一前一后追逐着带了一身青春气息回家。
　　“卫国，苏陌念我们该送她回去了。”
　　“湘琴，你对她当真没有半点情意？哎，再等等吧，那家人，也没想那么快要她。”苏父叹了口气。
　　“你别忘了，你没有女儿，从来没有，也不该有。”苏母略显激动。
　　“我想淮淮了，他在哪里？”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腔，苏陌念，顿了顿，转身，奔入夜色。
　　“晚点回去吧，彼此都好。”心中一遍遍响起的声音，试图让自己慢慢习惯又一个需要躲避的夜，又一个有家难回的夜。
　　虽一个人投身茫茫黑夜，这次苏陌念却有了方向。她凭着记忆，想要去寻找叶子。
　　昏黄的街灯，交错的巷陌，万家灯火，哪一盏才是为自己而点？
　　“安辰，你妈来信了，来给姥姥念念。”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探寻着从门口出来，想来，是苏陌念的到来惊扰了老人。
　　“您是叶子的姥姥？”苏陌念推开门，走了进去，搀住了老人。
　　“你是安辰的那个朋友。”老人摸了摸苏陌念的手，笑着问道。
　　“奶奶，您认识我。”
　　“安辰最近跟我说，她有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老人在苏陌念的搀扶下找了个椅子坐在了院边。
　　“她朋友不多，你是她对我提起的第一个，她命不好，不好。她很苦... ...她老子也不行，她... ...”老人说着，哽咽了起来，拐杖在手边打颤，以至于后来的几句话，苏陌念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苏陌念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老人，老人颤颤巍巍的说着，苏陌念静静的听着，不作它语，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得当惹得老人更加悲伤。此刻，唯有默默的陪伴最合时宜。
　　老人断断续续说了许久，仿佛想要将墨安辰的一生说尽。只是，拼拼凑凑了半天的苏陌念还是不能了解全部。想来，即使生如蜉蝣，廖若凡尘，一个人的一生依旧难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详细窥尽。
　　“好孩子，安辰怎么还不回来呀。”良久，老人又开了口。
　　“奶奶，今天安辰值日呢，会晚一点，这不，她让我来陪您来了。”苏陌念一如既往的温和，心里却不由的泛起了不安。“叶子，究竟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家。”
　　“奶奶，我给您讲故事吧。讲一个美丽的故事。”
　　“好呀，好孩子。”
　　“从前在一座大山上，住着一对爷孙，爷爷每天早起为孙女准备好牛奶面包，孙女每天负责和小伙伴上山放羊，那里特别美丽。头顶有雄鹰盘旋，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与森林。冬天的早晨，爷爷就做一个雪橇，带着孙女去朋友家玩耍，傍晚，爷爷就在落日余晖中接小女孩回家... ...”苏陌念掐头去尾略去那些丑恶，娓娓道来这个纯真美好的故事。
　　“大山真美，下辈子我就带着安辰去那里，早上我就给她做好饭，然后，我们就种一些菜，还要种满山的石榴，安辰最喜欢了。”老人手搭在苏陌念手上，慢慢说着，嘴角上扬。
　　“姥姥，那里是阿尔卑斯山，不用下辈子，等我攒够钱了，就带你去。”叶子的声音传来，把苏陌念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回来了，叶子。”
　　“嗯。你该回家了。”
　　“安辰，好不容易有朋友来，我去做饭，你们聊聊天。”老人语气间略带嗔怪。
　　“奶奶，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苏陌念起身。
　　“好孩子，我让安辰送送你，以后常来。”老人没有过多的挽留。
　　“好，奶奶。”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沉默着到了巷子口，苏陌念先开了口。
　　“叶子，对不起，我只是想来找你，奶奶以为我是你，出门来，我就过去... ...我只是不想回家，我... ...”
　　“陌陌，我并没有打算怪你，我本来就想跟你说这件事的，谢谢你陪姥姥，姥姥看不见，所以把你认成了我。”叶子开口，难得的正经与温柔。
　　“我一开口，姥姥就知道我是你的朋友了。”我笑了笑。
　　“陌陌，我的生活太乱了，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叶子，我不勉强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陌陌。”
　　离开叶子家，苏陌念慢悠悠的晃荡着回了家。一路上，满是对叶子生活的好奇，只是，她不会开门见山的问，因为她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痛，都有自己难以揭开的疤。
　　回到家，沙发上的父亲正在抽着烟，点点烟圈上卷，慢慢弥漫开来又消散于半空。
　　“爸，我回来了。”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了。”
　　“嗯。不太早。”
　　“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哦。”
　　“你妈，口不择言，不要放在心上。”父亲起身，拍了拍苏陌念的肩，轻轻的说。
　　“嗯。不会的。”苏陌念强忍着泪水，不知道该感恩还是该怨恨。怨他明知自己回来过，也没有叫住自己，又感念他大半夜留一盏灯，等着归来的自己。
　　今夜依旧是那一场梦，那一场被烈火焚身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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