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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该死,我们都在城里转了十圈了,那花妖到底在哪!”
浪费半日功夫的徐宗和将手上失控的乱转的罗盘狠狠摔在地上。
“徐道友,城中妖气范围很大,罗盘追踪不到妖气来源也正常。”
罗盘可是个金贵物件,又十分脆弱。
许复行有些肉疼的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看不出原貌的罗盘,先前他可是求了师傅许久,他老人家都没舍得给他买。
不愧是历史悠久的老宗门,还是有底蕴在的,这样的金贵物件说摔就摔。
“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便是。”挥开师兄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徐宗和走前还不忘冲这穷酸乡下宗门的人翻了个白眼。
“师兄,这小孩儿,脾气可真臭。”被瞧不起的少年有些委屈的看向大师兄。
虽说在观里他的年岁不是最小,辈分也不高,但除了练功辛苦,长辈和师兄弟们都是和善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算了,他才十二岁,咱们同他也不是一个地方的,见不了几面,让让他吧。”
大师兄摸了摸委屈的师弟的脑袋,许师弟在家中便是老幺,向来最会撒娇。
“师兄,我也没比他大几岁。”今年他也才十五岁。
“好,咱下次不理他。”方复初熟练的哄师弟。
两位师弟的师傅向来是个不靠谱的,许杨二位师弟入师门后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林师叔和师傅教导,哄孩子这样的活儿都被推给自己,他们二人的脾性他最是熟悉。
顺毛这样的小事,手到擒来。
“这小孩的脾气实在直率,恐怕会生出事端。”杨复容站在一边,看着那小孩气冲冲的背影,皱着眉思索。
有师伯在,花妖不会成为棘手的问题,但这月季城中的人几乎全部牵涉在买卖人口的案件中,若行差踏错,惹了众怒,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复容,这几日劳烦你盯着点那孩子。”
“这,大师兄,我去盯着也做不了什么。”没想到一句话给自己揽了个难办的活计,杨复容有些后悔,妄图推脱。
“复容师弟,眼下能帮着控制住局面的只有你,师叔在寻找花妖的踪迹,无暇分身,看住这个不稳定的孩子也能为师叔分忧不是吗。”
“师兄,我去还不行吗。”杨复容十分无奈。
大师兄向来执着,还是早些应下也免得自己的耳朵受罪。
“好师弟,赶紧去吧,今天一早师叔便收到师傅的来信,皇上已经派了亲信前来处理月季城的事,想来事情很快就会解决。我和你许师兄去帮师叔找花妖。”
掏出装有各种符箓的乾坤袋塞给师弟,方才渊才带着许师弟赶往师叔所在的城东。
“师叔,同尘馆几人已经引去城北,复容在看着情况。”
“好,带着你师弟去那荒宅东边设个聚灵阵,不用大,能容下祥瑞就行。”
祥瑞是观中的一只玄猫,聪慧机灵,且膘肥体壮,十分魁梧。
吩咐完师侄的任务,林云清将茶杯搁在桌面上。
茶水摊很小,支在街边角落里,摊主是个面容有些凶的老头,摊子上只有她一位客人。
“劳烦老人家,这么好的地段,这么这宅子竟荒废着。”月季城虽说不是什么顶顶富庶的地界,宅地却也抢手,昨日路过买卖房宅的牙行,周边房产的价格可都十分高昂。
但像这样暗地里生意多的地界,哪里会缺有钱人,这房子占着好地段,却荒废多年,自然有别人忌讳的理由。
“那间?”老人老树皮般粗糙皲裂的手指了指那处荒废十数年,门前结了不少蛛网的破门,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是,不知老人家可知道些什么?”这老人可是少有的,没掺和到拐卖案子中的人,这宅子一看就荒废很多年,在这里摆摊的老人家恐怕知道的会多些。
“从前这宅子住的,可是我们城中的大人物。”许多年不曾提过这家的事,老人家眯了眯眼,似乎在努力的回想这宅子过去的辉煌。
“姑娘知道,我们这里叫月季城,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长着月季。但最出名的就是这户人家培育出的金贵品种,绿萼。”
忽然想到客栈里那株绿色的月季,林云清觉得其中恐怕有些说法。
“这茶水摊子原本是我爹的,那个时候老头子我还年轻,在这宅子里做工,帮着搬花施肥给花抓虫。老爷是做生意的,卖花,往来的都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那绿萼更是送进宫中给贵人赏玩的,老爷在给赏钱上十分大方。
我们的工钱在整座城里这都算的上高,不算辛苦又体面,钱还多,那段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直到二十年前,不知老爷做了何事,官府竟派人抄家,老爷一家男丁斩首,女子流放。
若非当年我签的是活契,恐怕连现在的日子都没有。”
“老爷祖上就是靠种花发家,多年来也是行善积德,为城里修路建桥,没想到最后却是死无全尸,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的下场。”许是多年不曾有人问起过这段往事,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很多,浑浊的双眼滚出几滴泪来。
“哎,造孽的是,老爷当年被抄家之后没多久,他宝贝似的养的花都没了,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连花都不放过。”
“最开始这宅子也算抢手,毕竟位置好,宅子也大。
虽说前主人出过事,但城里的大户都觉着修缮修缮,再去道观里拜拜,怎么说也是能住的。
所以在官府的主持下,这宅子便卖了出去。
可自那之后,这好好的地方就变成凶宅,那些住过的人都说只要住在里头,就会整宿的做噩梦,梦见自己在院子里种花,那是一觉也睡不好。”
“买下宅子的那户人家住了半月,就受不了搬走了,之后也有过几个胆子大的人接手,也请过道士驱鬼,都是坚持不到十日就搬走,宅子没人敢住,没了人气,很快便不成样子,荒废成如今这样。”
老人家似乎有些感叹,“转眼都过去二十年。”
“原是这样,多谢老人家。”耐心听老人家念叨完,林云清的一壶茶也喝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碎银搁在桌面。
“茶喝完了,告辞。”如她所料,这花妖的真身藏了起来,也许就在这宅子里。
“哎,姑娘,多了多了。”老人家眼神不好,捏起桌面上的钱才觉察出不对。
他的茶很普通,一壶三文钱,但好在这条路上往来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厮,每月的营收虽不能大鱼大肉,但温饱不是问题,这银子能供家中半年的开销。
只是待他回过头,却找不到那姑娘的踪迹。
虽说这宅子是几十年前的修缮风格,但此地离京城不算远,先前的主家又是常做京城大户人家的鲜花买卖,宅子的整体构造同京城的宅院相似,没怎么费工夫林云清便找到老人家说起的种花的院子。
一眼望去,寸草不生。
实在奇怪。
蹲下身,林云清捏起院子里的泥土碾了碾,土质上乘,种什么都合适。
寻常土地只要下雨便会萌生杂草,除之不尽,而这处荒废二十年无人打理的院子,竟半点杂草也不见。
匪夷所思,不合常理。
先前吩咐复初设在门前的聚灵阵已经建成,林云清阖上双眼,感受着细微的灵力波动。
缓缓睁开眼,方才还荒芜的院落已然繁花似锦,簇拥着繁茂的各色月季,身着短打面容模糊的仆从们正在烈日下为月季捉虫。
唯一一位面孔清晰的,是位中年男子,被身边的仆从唤作老爷。
骄阳似火,正值盛夏。
二十年前的宅院,果真如那老者所言,是个好地方。
草木花灵的记性并不算好,在它的记忆中,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美好的记忆转瞬即逝,院子的光线变得昏暗,方才茂盛的满园月季,此时却耷拉着叶片,其中杂草丛生。
周围不曾点灯,不过巴掌大的月季花妖愣愣的坐在盛放的月季花上看着月亮,林云清远远的瞧着,这个时候,宅子的主人应当已经被抄家。
满院鲜花因无人打理变得不复往日繁茂,角落里,花妖周边的妖气仿佛都是蔫的。
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花灵被吓得躲回最近的月季花苞里,人类并不能看见妖精的灵体,但大多数草木花灵胆子都很小,细小的动静都能吓的它们消失无踪。
高高的院墙上翻进一道人影,乘着月色,人类的身影在草木眼中显得那样高大,狰狞。
林云清感受到花妖的彷徨恐惧。
和对人类的恨意。
院落主人珍视呵护的花朵,被这些乘着夜色披上伪装的人类,偷盗,践踏,待到晨光重新照亮院子时,这里只剩下一株用灵力掩饰住自己的月季树。
人取走了在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只留下残枝败叶和数不清的坑洞。
这片绚烂的花海,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永远消失在世上。
往后的记忆似乎不再重要,如浮光掠影般闪过。
林云清却在花妖大着胆子从乱葬岗将那具被斩首的尸体拖回院子的行为中窥见几分它的意图。
尚未化形的妖想凝成实体搬运东西是很极其困难的。
它只能靠着自己本体脆弱的根系将那具已然腐烂的躯体拖进地下,还要分出几分灵力掩饰自己的踪迹,若是叫旁人看见,恐怕它也会被那些人挖出根,带到什么地方去。
人类对于一株月季而言,是庞然大物,即便它灵智已开搬运人尸跨越一座城市也是极难的事。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它原本庞大的根系渐渐散落,而它走过的街道,却在下一个春天长出无数月季的枝叶。
到后来,距离那座记忆中的院子越来越近,它便因为失去根而越发虚弱。
为了维持住主人宅子里它设下的驱赶人类的幻境,搬运中途它屡次因灵力不足现身,只是不知何时满城都开满月季,大多数人并不会发现院子里或是路上到底有几株。
直到它进入宁家的月季园。
那座月季园十分精巧,与花费的心血恐怕不比主人维护的院子少,也是在那里,它在某个月亮很大的夜晚,被人类发现。
只因为它是一株十分普通,毫不起眼,与满院名贵月季格格不入的廉价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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