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晴

　　终于放假，秦嘉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同样兴奋的同学，欢笑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秦嘉愉悦的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却丝毫不觉得沉重。
　　出校门就看到了秦父的车停在路旁。秦嘉打开车门立刻钻了进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妈呢？”秦嘉边问边系好安全带。
　　秦父不语。
　　察觉到意思不对劲的秦嘉问道“你俩又吵架了？”
　　“你妈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小事都能吵起来，还不是昨天我看电视剧，她非要看破相亲的那个综艺，我上班累死累活的，回家想看个电视剧都不能看。”秦父吐槽着。
　　秦嘉说不出谁对谁错于是沉默着。
　　“她又开始扯那些陈年老账，说来说去就那几件事。”秦立舛嘟囔着“我看是更年期到了。”
　　秦嘉还是沉默，每次父母一吵架，家里都非常的安静，苏半英不跟秦立舛说话，连同着秦嘉。
　　秦嘉看向窗外倒退的树木，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你如果这点小钱都要跟我计较那就离婚。”秦立舛放下筷子，看向苏半英。
　　“好啊，小澄跟着我，房子一人一半，车子我不要。”女人看向低着头吃饭的秦嘉，女孩泪水沿着脸颊滴入碗里，因为害怕她不敢去吃菜，只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她，我也不要。”
　　秦嘉身体一顿，眼泪像关不住闸的洪水，但也只是沉默，她开始自责，如果自己不吵着买一部手机就好了，而吵架的原因也只是因为秦立舛超了苏半英给秦嘉买手机的预算。
　　这件事不了而终，两人也没有离婚。但秦母的话也在秦嘉心上留下深深的一道痕。
　　父母到家后，苏半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客厅里的只开了一排装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光晕无力的洒在地面上，仿佛也被这冷清的氛围所感染，没了生气。
　　秦嘉回到卧室放好书包收拾好书本，又走回客厅。
　　“妈，明天我要和同学们去开元玩，可以吗？”秦嘉小声询问。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苏半英没有理她。
　　“妈妈。”秦嘉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仿佛妈妈生气是自己的错一样。
　　“你爱去哪去哪，和我说干什么。”
　　秦嘉听不出她这话里的同意与否，但是自己答应了方思行和李钰薇，自己觉得还是要赴约。
　　第二天秦嘉画了个淡妆，坐上公交车，路边划过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阳光透过缝隙在树顶洒下来，宛如细碎的金箔。
　　“你终于来了。”李钰薇挽上秦嘉的手臂。
　　秦嘉来时李钰薇和方思行早就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秦嘉尴尬的笑了一下。
　　“没事咱先去电玩城吧。”方思行提议。
　　“行”
　　三人在电玩城抓了很多娃娃，比赛看谁抓的多，又转战到竞速区，三人手指在操作杆和按钮上飞速舞动，脸上洋溢着一不住的激动。
　　“有点饿了，咋们去吃饭吧。”李钰薇摸着肚子。
　　“行啊，三楼有一家烤肉特别好吃，咱们去吧。”
　　“好啊。”
　　三人一起上了电梯。
　　在电玩城玩的过于尽兴，以至于秦嘉没有注意时间，来到餐厅后看着马上要落下的余晖隐隐不安。
　　“太可惜了，许湛没能来。”方思行边吃边说。
　　“是啊，你和方思行一个初中的，他学习那么好应该有不少光辉事迹吧，追他的女同学也挺多的吧？”李钰薇开口八卦。
　　“怎么？你看上他了？光辉事迹确实不少，记得一次物理省联赛他考了第二，但是谈恋爱之类的被听说过。”方思行实话实说。
　　“我才没看上他，看起来只会学习，我喜欢痞帅的懂不懂？”
　　“那他怎么没去省实验啊？”秦嘉也参与了这场闲谈。
　　“不知道，当时省实验直接给免考入学证书给他，他都没去，当时我们整个学校也只有两个人收到啊！”方思行手指比了个二说道。
　　秦嘉手机震动，她心里涌出不安，看到备注是妈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你还有家吗？不想回就别回了，死在外面吧。”女人呵斥
　　“不是还没到八点吗，你之前不是说八点之前回家就可以吗？”
　　“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我就让你现在回来。”
　　“我和同学一吃饭呢，我吃完马上回去。”秦嘉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秦嘉，你脸色这怎么这么差？”李钰薇看出一点不对劲。
　　“没事，我妈妈让我吃完饭早点回家。”
　　不一会手机又开始震动，秦嘉感到一阵窒息，将手机关机。
　　吃过饭后三人简单告别，李钰薇和方思行顺路，打算一起打车回家。
　　秦嘉将手机关机，屏幕上亮起14个未接电话，似乎预感到危险即将来临。
　　还好赶得上公交，秦嘉两只手拿着手机攥在胸前越来越不安。
　　走到公交站牌前焦急的等待。
　　许湛刚好在对面药店里走出来，看到秦嘉刚想打招呼。
　　啪！一声打在女孩脸上。
　　“ 你不是说你在开元吗？怎么在这里？”女人恶狠狠的瞪着眼看着秦嘉。
　　“你没看见吗，这是公交站牌，我等公交啊，不然怎么回去？”女孩一手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和男同学一起鬼混去了是吗？”
　　“我没有。”
　　“呵。”女人冷笑一声，“最好别被我发现。”说罢女人伸手要抓女孩的头发。
　　秦嘉挣扎期间踩到台阶上，苏半英轻轻一推，秦嘉摔了下来。
　　许湛看到这一幕大步向前，想去帮助女孩。
　　“妈妈，我没有，我没有鬼混，我没有，我们回家好不好。”公交站旁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这是在干吗呢？”
　　“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打啊？”
　　路边的人半掩着嘴，七七大大的开始议论起来。
　　秦嘉扶着站牌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看着周围人看戏的眼神，戏谑的眼神，同情的眼神。这些都仿佛化作最灼热而又明亮的光，将她的不堪全部赤裸裸的展现、烤炙。
　　甚至甚至认为此刻的她无异于下水道腐臭的垃圾。
　　听到这一声“妈妈”许湛愣在了原地，本以为是无理取闹的人故意来找事，没想到是她妈妈。
　　家里的不堪被撞见，许湛想起秦嘉在学校欢乐明朗的笑容，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秦嘉第一次被母亲侮辱、打骂。
　　可是在学校竟一点看不出她的难处，许多人看来整天大方并且给身边人带去欢乐的人应该在一个氛围良好的家庭里长大，再不济，不至于此。
　　你是骄傲的，他人说你是向日葵，可我觉得你是红山茶。
　　你就该高挂枝头。
　　许湛打心里认为秦嘉应该是不愿让人看见她难堪之处的，周围又涌上了这么多人都是在劝苏半英有话好好说，她应该做不出过分的事情。
　　少年攥紧手中的药盒，转身消失在灯红酒绿中。
　　“妈妈就是更年期快到了，你左耳进右耳出就好，别太当回事。”秦澄在电话那头安慰着秦嘉。
　　“真的只是更年期吗？你都忘了吗？我们小时候她也是更年期吗？你忘了我可忘不了，我耳根被拧到出血我忘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我更不忘不了。怎么左耳进右耳出？那些话进入我的耳朵，我要直面她倾泻的怒火，我又怎么躲得掉？”秦嘉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抓着自己头发瘫坐在地上。
　　“嘉嘉，她会变好的。”
　　“嘟嘟——嘟。”
　　秦嘉挂断了电话。
　　“我怎么躲得掉？”她崩溃的自言自语着，她佝偻着趴在地板上，寒气钻入身体，她也想逃避。
　　“起来吃饭了嘉嘉。”秦立舛催促着秦嘉，“一会带你去书店买些东西，该回学校了。”
　　秦嘉睁开眼睛，感觉到了眼皮的肿胀，昨夜她在哭泣中睡去，眼泪划过脸颊滴入枕头，听她哭诉的只有沉寂的黑夜。
　　秦嘉起身穿好拖鞋出门吃饭，拉开椅子的一瞬苏半英看向她：“多吃点，到了学校好好学习。”
　　秦嘉心头一颤，她如何做到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为什么要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仿佛昨天在站牌前打骂秦嘉的不是她。
　　“嗯。”秦嘉不回应的话估计又要被说有啥可记仇的，所以她简单应了一声。
　　到了书店，少女两手拉着双肩包的肩带。
　　“你妈妈做的确实不对，但她出发点肯定是为了你好，想要什么，我给你买。”秦父安慰着秦嘉。
　　“嗯，知道了。”
　　秦嘉买了一些必备的学习用品外，还买了两本读刊，她很喜欢看这些，小学时偶尔在读刊上看到一篇关于美食的文章到现在还记得作者是如何描绘那些美食的。
　　“考上大学就好了。”秦立舛将秦嘉送到学校时对她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并没有像救命稻草般救赎女孩，恰恰相反，她觉得这句话很可笑。
　　难道还要让她忍受三年的凌辱吗？
　　秦嘉没有回话背着书包头也没回的走进学校，在平时她都会和秦立舛告个别再走。
　　今天留给秦立舛的只有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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