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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霸凌
“嘿呦,看看这谁啊?”
熟悉的嘲笑声,在身后方不远处响起,随着涌动的锈风一同灌进逐飞的音频接收器。
它们好像有什么魔力般,刺激传导线路阵阵痉挛,除了恐慌再无法传达其他指令。逐飞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蜚语催化他的转节轴承处生出红褐色的疮,没愈合的伤痕被再次扯出袒露于坏种面前,他们将其撕裂,并大声嘲笑着他的无能。
“这不是那个‘弃暗投明’的小虎子吗?怎么不从休息站缩着了?不会是想跟你前主人通风报信去吧!”
“怕不是救护车也觉得他烦吧!”
“有可能哈哈哈……你们看他,虎子不要的垃圾就往咱们基地跑。你还是赶紧滚蛋吧!垃圾就该被扔进熔炼炉里!”
“……”
诸如此类,喋喋不休,裹挟着尖锋利刃对他精神实施着凌迟的酷刑。逐飞痛到发抖,也怕到发抖,那些他所避之不及的,却死死地咬着他不肯松口。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逐飞近乎崩溃的想。他好想捂住自己的音频接收器,将那些刻薄的话隔绝在外。可如果伤害真的能如此轻易便摆脱就好了,他将会把双手牢牢焊死在头雕两侧永远不拿开。
但悲就悲在,逐飞清楚的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施暴者只会更大声的哄笑他,更不可能手下留情……
因为他尝试过。
那几个坏家伙距离他越来越近了,逐飞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最开始的一次挣扎害他没了变形齿轮,他不敢去赌自己再一次拼尽全力会换来什么样的惨痛后果。
他蹲下身来,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个,后背庞大的机翼尽可能的向前拢,为他找寻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逐飞感觉到四周蓦地暗了些许,他没惊讶,那是医疗站的启明灯将那些家伙们的影子拉长,把他完完全全笼罩住了。他们就在他的身后,那长长的阴影是他永远逃不出去的噩梦。
逐飞开始后悔的想,要是自己没有离开中心休息室就好了……要是他没有离开,就不会有今天的白妄之灾。
可他又想到了救护车皱眉的样子,他还是怕,抱着双膝的手更紧了些,他觉得还是认命当个出气筒好,反正也不会被打多久,反正他的机翼又大又厚可以帮他档下很多伤害,反正……
“哟,小虎子这次怎么不跑了?没了变形齿轮,连跑都不敢了是吗?”
“对啊!飞不了,你不是还有两条腿吗?要不我们把你腿也卸了吧,反正留你身上也是浪费!”
逐飞感觉自己后背被狠狠踢了一脚,坚硬的装甲金属碰撞在他机翼根部,那里正好是他神经线路过于敏感聚集的地方。他痛得惊呼,五官皱在一起,扯动了下颊两处打的铁补丁,有些紧绷绷的。
他原本维持好的蜷缩姿势,被这狠毒的一脚给踢散开,逐飞狼狈的趴在地上,手掌下是被炮火反复鞭笞过的焦铁,黑乎乎的碳灰随着他的倒地争先恐后的吸附在他机体上,把他弄的灰头土脸——就连他胸前象征阵营的汽车人徽标,也被糊的失了光辉……
逐飞知道自己爬不起来的。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相当有力道的腿便踏上他的后背,直接把他重重压垮在地。
“真是什么炉渣都配跟我们一伍了,汽车人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废物!”
踩着他的那名轮子狠狠朝他呸了一口,“整天缩在医疗站什么也不干,你不会是借着养伤的噱头偷偷给老铁桶头传递情报吧,小虎子?”
“我没有……”
闻言,逐飞怯懦的开口,声音虽小但很实诚。类似的冤枉话他听到过很多遍,每一次他都否认的像这般干脆利索,生怕犹豫一秒就会给自己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过可惜,在已经给他定下罪论的机子眼里,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们只会认为他在狡辩。
“嘁——”
那个机子不屑的冷嗤一声,脚下又加了几分力,踩住逐飞敏感的机翼连接处就又碾又磨,“在我面前还敢嘴硬!我可没有救护车那么善良,留一个虎子在基地当隐患!”
薄薄的一层金属外壳被他踩到变形,从里到外都伤的惨不忍睹。逐飞痛到失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离他远去,他的世界里连他自己都不剩下,只有机翼根部的传感神经,因剧烈疼痛而不停抽搐着……
身后应是还有嘈乱的取笑声和附和声的,可逐飞已经听不清也没芯力去听了——他太疼了,疼到他恨不得马上回归火种源,在普神的怀抱里躲一躲。
他的痛苦模样极大程度的取悦了踩着他的那名轮子,只听见一声哼笑,后背骤然轻快,受伤的机翼根部暴露在空气中,一点微风涌动就能引起逐飞止不住的颤栗。
那机子嫌恶的在铁板地上碾了碾脚底,仿佛他刚才踩的是什么脏物——或许在他看来就是如此,毕竟他对霸天虎是如此痛恨。
他盯着趴在地上认打认骂安静的跟个破娃娃似的逐飞,越看越讨厌,越看越觉得他背后那两扇宽阔的机翼碍眼,于是他扭头跟身后的两个朋友提议:要不我们把他的翅膀给拆了吧!
“不、不要……”
逐飞被这话吓的一个激灵,可他又该如何阻止这场暴行?
他被抓着翼展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重伤的机翼根部在塞星引力的推搡下豁开的口子裂的又更大了些,让已经麻木的疼痛因这一下又卷土重来且气势汹汹。
大颗大颗的冷凝液从逐飞机体上泌出,晶莹的琼珠润洗过脏污的灰尘顺着他的装甲线条滑下,留下道道痕迹,混浊的砸在坚实的铁板地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
频率极快的,就像他的火种,因惧怕而不停歇的乱跳。
逐飞不想失去自己的机翼,哪怕他现在没有了变形齿轮,它们在后背派不上任何用场甚至略显累赘,逐飞也没想过去抛弃。
他的机翼本就是组成他的一部分,有它们在,他才是完整的,有它们在,他才会安芯。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啊……
“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不要拆掉它们,求你们了……”
逐飞不指望着有谁能突然出现救他于水火,几次三番被霸凌的经验告诉他会见义勇为的永远都是少数,路过的机子能做到视若无睹逐飞就已经感到很幸运了,只求别又来一个“一时兴起”的施暴者。
无人可依,逐飞便只能将希望用在祈祷罪魁祸首大发慈悲上。他费力的向后扭着头,光学镜里的哀求几乎要化为实质涌出来——但他错了,错在出厂设置,他的情绪是浅紫色的……
是另类的。
这当然没有引起这伙机子哪怕一丝一毫的芯软,他们反倒是更起劲了。逐飞眼里的乞求渐渐被绝望所替代,他直视着这些欺负他的家伙们的面容,说实话,感到陌生。
以前他从没有认真去记住过他们的模样——单方面的恶意所造就的一呼百应,来者太多且太杂,大多情况下逐飞只能闷头挨一顿不明不白的揍。
他不是什么心胸宽阔、任凭打骂也无动于衷的机,他只是对自己的处境有着清晰到悲观的认识。有能力报复回去的,那叫仇;没能力报复回去的,那只能叫霉……在此之前,逐飞一直自认倒霉。
但现在他第一次萌生出了“反抗”的念头。
这太疯狂了,真的。敌我实力相差悬殊,逐飞不是个冲动的性格,但他还是选择利用了手臂上的等离子能量枪,对着身后比他高出了几米正欲行破坏之事的轮子射了一发。
“哦——他渣的!”
一声痛呼,背后力道随之消失,逐飞落下来时双膝弯曲半轮稳住身形,一刻不敢耽搁,马上站起来又拼尽全力的向前跑去!
他的准头很差,枪感更是没有,只靠着懦弱成习换来的一招出其不意,能量弹擦过那家伙的音频接收器后在不远处炸开,杀伤力虽不大,但造成他暂时性失聪还没有问题。那名轮子痛苦的捂住自己被炸伤的音频接收器在哀嚎,他的同伙也因为逐飞的突然反击一时愣在原地。
趁着这会儿功夫,逐飞拼了命的跑,两边风景慢悠悠的向后倒退着——不够、速度远远不够……他侧腰处空空的凹槽,变形齿轮被生硬的扯出时电光迸现的疼痛似乎还残留着,他多么想变形成载具形态,遨游在高高的天上,离这伙可怕的机子们越远越好。
逐飞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他只告诫自己不能停下。脚下是疮痍的地,坑坑洼洼,随时都有被绊倒的风险;锈风迎面而来,刺进他的装甲缝隙,干扰着内部线路,似划破了胶皮流出了能量液,他从里到外都感到火辣辣的疼。
忽然一道炸空声!从后侧而来,极速逼近。在逐飞反应过来那是何之前竟发现自己离地而起,一股强大的推力从背后涌着他,紧接着,便是烧灼的痛,原来是质子炮轰到了他的机翼上。逐飞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翻了几个滚,一时动弹不得。
不过他该庆幸炮弹轰的是他机翼,他全身上下最厚实的地方,否则说不定他已是一具七零八落的废铁。
逐飞深深置换着空气,粗糙的气流一下又一下的刺痛着他的发声器,他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嘲哳,看起来命悬一线。
他又被提了起来,这次的机翼显然更不堪重负了些,这次的逐飞也显然更万念俱灰了些。
“果然是虎子,还敢冲我开枪?”
那被他伤着的机子气冲冲的赶到他面前,抡起拳头唾骂一嘴,毫不留情的就甩在他的脸上。
逐飞被打的头雕都偏过去,却是连再转回来的力气都没了。他全身痛楚太多,以至于中央处理中枢非常体谅的帮他切断了外感神经线路,逐飞咳出两口能量液,只觉得空旷旷的主油箱里如同有火在燃烧。
他好像……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吃饱过了。
他的能量块会被抢夺、会被克扣,就是不会被他吃进嘴里。
“给一个虎子分什么能量块?”
“他在医疗站又什么都不做,有什么资格?”
“说不定他会拿着能量去给霸天虎表忠心呢!”
“……”
好多声音,他们让逐飞拿到的能量是其他机子手里的一半不到。
逐飞认了,他沉默的忍受饥饿。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难受……
围在他身边的机子并没有因为他方才的反击对他有所忌惮,不过“拆他”的主意却在一个荒唐的提议后发出质的改变。
逐飞面前的那个轮子摩挲着下巴,比量着他的体型,比自己小巧两圈有余,在内战爆发之前地下油吧里的接待机大都是这种货色。
于是他说,“我们把他彻底拆了吧,先卸掉机翼,再拆他挡板!”
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阵赞同。
对此逐飞竟没什么激烈反应,但仔细瞧就会发现,他机体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在颤抖。
说不怕是假的,无能为力倒是真的。
他好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安安稳稳的进入休眠状态,睡醒后,发现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噩梦……
又或者,来个机子救救他吧……
逐飞想到了救护车,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医官,此时估计在中心休息室为着其他机子的生命在焦头烂额。
你又能引起谁的关注?
你又配拥有谁的在乎?
逐飞自嘲的想。
直到他的机翼在蛮力拉扯下即将弃他而去的前一秒,他恍惚听见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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