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高中生的悲哀差不多就是被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政治九门考试轮番轰炸。
　　“疯了，这个世界要疯了”，学习委员刘彤彤瘫坐在座位上，发油的刘海也挡不住她想睡觉的冲动。
　　“看把咱班的学神都考疯了”，李阳有气无力的也趴在桌子上。
　　“别捧杀我，栾憬那才是神仙，刚经历完数学英语物理的惩罚，她居然还能有精力复习下一门的考试，太神奇了”，刘彤彤隔空朝着栾憬竖了一个大拇哥。
　　栾憬没看见，当然也没注意到她们的对话，她没有在复习，不知道往本子上在写什么东西。
　　“叮铃铃”
　　“又要考下一门了，别响了，催命鬼”，李阳无奈的走向讲台帮助老师分发试卷。
　　由于是期中考试前简单的摸底考，所以只是在本班拉开桌子考的，并没有分考场。
　　栾憬帮助没来的同桌也就是张扬，往后传完卷子，瞅着已经被卷子淹没的桌子，栾憬很不合时宜的发起了呆，他去哪了呢，明明昨天还看到他好好的。
　　经过了一天半的速通考试，十五班全都死气沉沉的，没有平时那股活泼劲儿了。
　　“同学们有一个好消息，我们下周期中考试完，会开运动会，我把报名表放在李阳那儿，大家想报名的积极参与就可以了”，伦回站在讲台上，好像也被抽干了精气。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虽然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但是今下午放半天假，大家根据需要自己安排复习就可以了”
　　顷刻间，整个班就像沸腾了一样，有拍桌子的，有抱着同桌笑的，当然也有还在写写画画的，也就是栾憬。
　　“大家按照小组，每个小组至少派出两个人参加运动会，多多益善”，伦回倚在黑板上，肚子顶在讲台上，半威胁的说着。
　　“要是人数不够，我去申请咱班在教室自习，班长你负责这件事，明天考试前给我名单”，说完就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下班倒是快”，李阳拿着一沓报名表生无可恋的喊着，“大家积极报名哈，每一个组派一个代表来拿至少两张表，我看着也有娱乐项目，两人三足，背对背夹球什么的”，李阳像发传单一样，一改刚考完试的满脸死气，满脸销冠的样子。
　　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报名表恰好也就剩了两张，“看看，什么叫做实力，正好还剩两张表是我们小组的”
　　“栾憬”，李阳在扭头看向栾憬，“先别学了，咱们组指望不上庞龙和张扬这俩男的，咱俩去吧，你有什么擅长的体育项目吗”
　　栾憬停了停笔，“好像没有”
　　“太好了，咱俩报个两人三足玩玩吧，不在乎名次的，咱去操场上跑跑，散散怨气”
　　“行”，栾憬声音软软的回道，快过了半个学期了，栾憬和李阳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在面对很信任的人面前，栾憬的声线一改平常，会变得软软糯糯的。
　　李阳摸了摸栾憬的头，“还是我们憬憬最乖了”，用一种近乎慈爱的眼光看着栾憬。
　　“还是我们憬憬最乖了~”庞龙拉长语调，学着李阳。
　　“胖龙，你就会用嘴说，你怎么不报个项目为班级做做贡献啊”
　　“这不是没有报名资格了吗，要不然我肯定报个三千米长跑，到时候惊艳全校，到时候学校公众号头版头条都会是我”
　　“咦，你吹个牛都大喘气的还跑三千米了”
　　“别看不起人，公众号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明德中学竟跑出了他！”庞龙说的不亦乐乎，要是嘴边有两根胡子，现在都能带着他环游世界了。
　　“行，我这就去办公室多找一张报名表，这个三千我还必须让你给跑上”
　　“栾憬，那我们就报三人两足了哈”
　　李阳只顾着和庞龙扯皮，几句话的功夫，栾憬已经放学走了，“走得真快”，李阳低声道。
　　栾憬只是一味蹬着自行车，转过熟悉的街角，是一个派出所，栾憬正想加速通过，但通过窗户看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里面，是张扬，旁边坐着的女人正是张美娟，似乎在哭，身形一抽一抽的。
　　栾憬刚想进去看看情况，右脚即将要迈进去的时候，又退回来了，虽然自己有点讨厌张扬，但毕竟人家给我钱，现在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
　　玻璃内的张扬低着头，似乎在说着什么，可玻璃反射的太阳光让人睁不开眼，栾憬看不清张扬的神色。
　　站在派出所门口的两个大爷毫不避讳的说着八卦，
　　“看，那个女的”
　　“哪个啊，女的这么多”
　　“就坐这的那个，旁边站了个大小伙子的”
　　“奥，怎么了，看她一从警车上下来就开始哭，犯什么事了”
　　“没犯事，就这娘们也是个傻的，自家男的外面养了个小三，她就去跟人干仗，结果被自己的老公骂了出来，想不开寻短见，跳河未遂，被人救下来了”
　　“也是个可怜人，旁边站的是她儿子吗”
　　“看年龄应该是，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指望什么老公啊，指望儿子不就好了，日子不就是糊弄着过下去的吗”
　　“对啊，窗户纸戳破了，这下可怎么过”
　　俩大爷开始莫名惆怅，吸开了烟。
　　“说什么呢，别在这吸烟”，走出来了一个警察，让他们去别的地吸烟，可他们的话却一字不漏的进了栾憬的耳朵。
　　难怪，在张扬家里，栾憬从来都没见过王兴。
　　还没来得及收回思绪，张扬和张美娟就从派出所里出来了，张扬走在前面，正好和栾憬探进来的视线交汇，“好巧啊，哈哈”，栾憬扯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张扬眼里，比哭还难看。
　　栾憬此刻想提起自行车，连夜逃离这个地球，“我刚想去你家给你辅导呢，怎么在这儿碰到了，是家里招贼了吗”，栾憬疯狂转动自己的大脑，搜刮出这几句话。
　　张扬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转头看到有两个大爷上下打量着自己，不说是不怀好意，但肯定不是关心。
　　“今天不用辅导我了，钱你找他要就行了，明天我也不会去考试，你找个理由和他扯皮，让他多给你点钱”
　　不用说，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他是谁，消失的父亲罢了。
　　“以后你都不用再来了，我不想和他有一丝关系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像给声音镀了一层冰壳，栾憬看向张扬，却没从张扬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眼尾还是飞扬着。
　　“你必须得去考试”，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张美娟突然喊着，已经哭哑了的声音让她一改平常的温柔随和，
　　“好孩子，你必须得去，你爸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你不能让他失望啊”，张美娟上前抓住张扬的胳膊。
　　“别跟我提他！我也不想和您在这儿吵，我们回家吧”，第一次，这是栾憬第一次看到张扬哭，没有霜打的茄子这么一蹶不振，像刚开的迎春花，在倒春寒的大雪中学着梅花的样子。
　　“好，我们回家”，张美娟紧紧握住张扬的手，一刻不敢松开。
　　经过栾憬身边的时候，栾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让他们好受一点，她只好把自己这两天根据摸底考，抽空整理出来的张扬可能会犯错的知识点和题目塞到了张扬书包的侧边兜里。
　　“乖孩子，去考试哈，别让你爸失望，别让你爸失望”，张美娟就这么一直嘟囔着，直到消失在栾憬的眼前。
　　“乖孩子，去考试哈，别让你爸失望”，“好孩子，好好考，别让你爸失望”
　　“乖孩子，去考试哈，别让你爸失望”，“好孩子，好好考，别让你爸失望”
　　栾憬从梦中惊醒过来，张美娟和刘彩脸旋转着轮流出现在栾憬的面前，逐渐放大，却变得越来越模糊，消失在她的眼前。
　　可张美娟和刘彩的话一直萦绕在栾憬的耳边和脑海里，她轻轻的从刘彩身旁起来，走向出租房那个小小的阳台上，在这里，栾憬可以窥见天空的小小一角。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但漫天的星星点缀着漆黑的天幕，流星不时的划过，
　　“小憬，流星划过，就意味着你思念的人也在想念你，在向你眨眼示意呢”
　　“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吃西瓜，老栾和小小栾”
　　栾憬抱紧自己的双腿，蜷在阳台的小角落里，胸膛感受着双腿带来的温度。
　　栾憬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栾云海抱着自己，和刘彩吃着西瓜，开着玩笑，乘着凉。
　　流星划过天边，“爸爸，你在天堂里也在想我嘛？”，栾憬更加抱紧自己的腿，轻声朝着天边问道。
　　城市的另一边，流星同样划过，黑夜里更加黑漆漆的眸子里，水汽氤氲，少年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哎呦，你俩怎么都顶着个大黑眼圈就来了。”李阳看向栾憬和张扬，正要乐呢，一看张扬一如既往臭着个脸，而一向温温柔柔的栾憬也丧丧的，
　　“小小期中考而已，不要太紧张了”，李阳安慰他俩。
　　栾憬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考场是按开学考的成绩排的，栾憬和李阳一个考场，“李阳，我们从办公室右边下去吧，我正好想去上个厕所”
　　“好”，李阳挽上栾憬的手。
　　去厕所的路上，会路过张扬的考场，栾憬往里看，不难找，目光相对，张扬迅速把视线移开。
　　这算冷战吗？可我们本来就不是可以打招呼的关系，栾憬暗想。
　　“想什么呢，你肯定不用担心，这次第一肯定还是你的”，李阳拍了拍栾憬的肩。
　　“没什么”，栾憬还想回头看一眼张扬的状态，但被李阳顺势搂上，跑向考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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