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天刚蒙蒙亮，床上的人就有了翻身苏醒的迹象。

　　季沐是那种一旦睡意散去就很难再次进入睡眠的类型，所以她翻来覆去也没有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再进入梦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期昼夜颠倒，她现在精气神缺得可怜。

　　半死不活地爬起来穿衣服，半死不活地去洗手间洗漱，半死不活地坐在床上思考要不要吃早饭。

　　季沐一直觉得吃早饭是个哲学问题，因为起早了不想吃，起晚了没得吃，所以她在两者之间犯了选择困难。

　　最后的最后，懒散至极的人艰难决定重振旗鼓起来去觅食。

　　多亏餐厅就在酒店内部，用不着出门经历凉风吹袭，季沐打开手机看了眼，刚七点，怪不得餐厅人数少得可怜，不过这也为吃饭提供了便利就是了。

　　她没有多大食欲，只是为了充饥仅此而已，抬眸一一扫过摊铺，停留在一处早点窗口。

　　“一杯牛奶燕麦，有劳。”

　　季沐没有开口，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称得上清冷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她瞬间清醒不少，这才发觉自己思考吃什么的时候，那个同时抵达的人已经点完了。

　　听上去不温不热的一句，季沐下意识偷偷打量起那人的背影。

　　中性穿搭身材高挑，长发束成马尾垂下，她猜测八成是位姑娘，尽管季沐在同龄人里算得上高，但仍然跟她差半个头。

　　穿着风衣戴着围巾，应该是刚从外边回来，身上还带着残留的风雪味，声音也冷冷的像风雪。

　　虽然季沐平时很少用小说中的词汇形容一个人，但面前这位除了“背影清冷”她也想不出贴切词，仿佛过多过少的形容都不能道出其中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人出现在大众广庭，毫无疑问是最惹眼的存在，所以当许多目光不自觉汇集到身上时，那个人适时恰当的收敛气息离开了。

　　发愣的几秒季沐只顾得上眨眨眼睛，没来得及搭一句话，或许这也是某种桥段的一面之缘，遇到过便足够惊艳。

　　在心里默默记下惊鸿之后，她开始看着菜单发愁选哪个合适，选择困难症患者最后点了跟那个人一样的“牛奶燕麦”。

　　严重型懒人终于在最后的自我激励下，兴致怏怏打卡了周边拍摄地点，季沐旅游有一个特别的习惯，喜欢拍风景，很少拍人。

　　这也就造成每次朋友圈独具一格的九宫图风景，问起来她也只是说没兴趣，一般情况那个朋友都会调侃说她这么漂亮，不多拍拍真是可惜。

　　可惜吗？

　　其实谈不上可惜吧，每天起床都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所以拍再多“自己”的意义是什么，与其那样不如多承载一些风景，最起码能证明我去过。

　　季沐是这么想的。

　　一天的时间就那么没滋没味地走过，她躺在床上，半醒半眯的刷着视频，无聊加上困倦击败了想熬夜的心理防线。

　　大概是这里过于寒冷的缘故，让人不自觉窝在被子里想睡觉，她想就这么好好补两天觉也未尝不可。

　　这一次睡得格外安稳，没有迷迷糊糊的醒来，而是精神饱满的、称得上自然的苏醒。

　　拉开窗帘拥抱清晨的阳光，甚至生出了想出门遛弯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室外飘飘落落的碎风击败了。

　　当地推荐视频上说，一年一度的大型冰灯节将在今晚举行，季沐觉得现在出门看不到什么还得饱受风霜太亏了，干脆随意进食了点便利店买的面包，立起枕头靠在床上，整理手机里这几天拍摄的素材。

　　可惜没带手提电脑，本来想着来一趟也用不着就没带，现在看来还是估测有偏差。她忘了开学的某个前瞻课题是“假期旅程”，整天埋在家里的人士，正好用这次东北之旅当作素材，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工作起来时间流逝可谓相当快，手机上两个文档整理完的时候，看时间才十一点，这会儿再一看居然都三点了。

　　怪不得常说工作催人老，按这个进度计算，不是工作先搞完，就是他们先玩完。可怜的大学生默默关上手机，定了个五点左右的闹钟，进入补觉模式。

　　有人不喜欢风雪，而有人偏偏隔江跨海寻找风雪，季沐不属于两者的哪一个，她只是随遇而安强了一些罢了，走到哪里就停一会，看到什么就记一下，不抱怨不埋怨，可以说是心态平和，也可以说是对生活毫无热情。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结束？

　　季沐给不出答案，她看着道路两侧的松树零零散散挂了几个小彩灯，夜幕悄无声息将一切笼罩，其实安静才是最高得分点。

　　她经过人声嘈杂的冰灯广场，随意找角度拍了几张满意的照片，接着拐进一处隐蔽的小路。

　　冷气雾凇遮住视野，通向哪里尚且未知，冰灯节对季沐而言也只是一个期待拍照的特殊日子，仅此而已，她只想着远离热闹就好。

　　不经意间迈进终点。

　　一处空旷雪松园，低矮常青灌木中有一团白绒绒的小身影，季沐抚去额前发丝的碎雪，凑近看发现那是一只布偶猫。

　　路灯照得毛发雪白，它蹲坐在雪地中伸伸脑袋，好像是走丢了、又好像在等什么人。

　　季沐看它不怕自己，于是就蹑手蹑脚蹲下凑过去，生怕惊到小家伙，虽然她对生活没兴趣，但她对小喵咪有兴趣。

　　“小咪，你是走丢了？”

　　想着布偶猫智商应该很高，季沐尝试用人话与猫交流，但无果，那只布偶猫甚至没发出一个喵咪音节。

　　……

　　季沐自认为还是很受小动物欢迎的，可是面前这只不管怎么逗怎么说都无动于衷，在没经过主人同意之前她是不会动手摸摸的，万一人家主人不高兴就不好了，这是难能可贵的原则。

　　但她又不放心把这只小猫一个咪晾在这里，外边人这么多，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遇到危险，它主人不得急死。

　　于是她做好了陪安安静静小猫等到半夜的准备。

　　可能是苍天有眼吧，没过几分钟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传来了，踩在薄雪上嘎吱轻响，季沐抬头朝前方拐弯处望去。

　　恰巧有风经过，掀起一片衣摆的惊鸿。

　　今日记忆中只有背影的清冷，现在正双手揣兜走过来。

　　季沐脑子里过了很多句不可思议，但她心跳加速的原因是，面前的人果然不负清冷名号。

　　标准又凌冽的眉宇，今早初见的装扮，长发依旧束成高马尾垂下，在路灯洒下的光中，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面容迎着光格外白皙，薄唇微抿在光中泛着病态的紫。

　　她神情默然地轻轻扫过。

　　对视那一眼，季沐嗅到了熟悉，可惜她暂时想起不来除去背影到底是哪里的熟悉。

　　“这是你家猫？”

　　冰冷气氛的终点，季沐吐出这么一句，带着试探性。

　　“嗯，二三。”

　　那人轻唤一声，就像石头落入深不见底的水潭。

　　布偶猫抖抖毛喵喵叫一声，跑过去围着她的裤腿转圈，很明显的开心情绪。

　　她俯身熟练得摸摸猫猫脑袋，勾勾下巴作安抚，而后直起身补充了句:“谢谢。”

　　“没事，你家小咪可乖了，我过来的时候它就站在这里，替你看了一会罢了，下次可要看好它。”

　　季沐拍拍手说着客套话，其实她挺想问这猫看起来这么亲主人，为什么会跑出来，算了这也是私人问题，再问就不礼貌了，人来了猫没事就行。

　　其实更让她安静的是那个人冷冷的气息，不算低气压，但就是莫名其妙冷。可能因为穿的薄，看起来是真的冷呢，脸都煞白。

　　那人没作过多停留，最后行了感谢礼就离开了。

　　遇见第二次会不会说明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可惜不管遇到多少次大概都不会有交集，尽管对她有了兴趣。

　　这才是真正的奇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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