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分手谁是狗

　　褚景序和时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体育馆。

　　刚开学没多久，姜溯和人在体育馆打篮球缺人，喊褚景序顶一个位置，褚景序闲得无聊上了，时瑜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们的。

　　进去时，体育馆里尖叫连连，时瑜皱了皱眉头，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去找姜溯的位置。

　　第三排正中间，他的包放在座位上，时瑜认出来了，径直过去坐下。

　　姜溯和室友在打球，时瑜拿出手机开始玩他喜欢的蛋仔派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侧忽然倾覆下来一道阴影，将时瑜纤瘦的身形全部笼罩。

　　时瑜愣住，茫然地抬眼，映入瞳孔的是年轻的男大学生运动过后紧绷的脖子，颈侧凸起的青筋虬结着没入汗湿的衣领，皮肤上散发出灼灼热气。

　　两人的距离很近。

　　褚景序单手撑在时瑜座椅的扶手上，弯腰下去，从他的脚边拿起一瓶开过的矿泉水，仰头，喉结滚动，脖颈与下颌拉出凌厉的线条。

　　时瑜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坐的是我的位置。”喝完，褚景序拧紧瓶盖，侧头告诉他。

　　时瑜没反应过来。

　　那双圆圆的眼睛睁得很大，整个人僵硬得不得了。

　　褚景序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这副表情很可爱，拿起姜溯放在座位上的包丢过去，自己在时瑜身边坐下。

　　时瑜胸口轻微有些起伏，过了好几秒，他的目光略过褚景序，看向旁边的姜溯。又过了好几秒，他转回去，再次看向褚景序。

　　褚景序人高腿长，往他旁边一坐，跟堵墙似的，把姜溯遮得严严实实。

　　他只能看见姜溯隐约的动作，接过包，将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时瑜收回视线，垂下了眼。

　　手臂上有刚刚褚景序滴落下来的汗珠，他用手指擦了擦。

　　“介绍一下，这我弟，叫时瑜。”姜溯说话时，手肘抵在膝盖上，探出脑袋看向时瑜的方向：“美院雕塑系的……褚景序，你能不能别挡着？”

　　褚景序选择性忽视后面那句话，只听见了前面：“弟？你们不同姓？”

　　姜溯：“不是亲弟弟。”

　　褚景序：“哦。”

　　“你好，我叫褚景序，你哥的室友。”褚景序转头，朝着时瑜伸出手，笑得很好看。

　　心情看着也不错。

　　但时瑜和他截然相反。

　　时瑜抿着唇，面无表情，有点不太想理他的意思，敷衍得很：“你……好。”

　　这个停顿有点不对劲。

　　褚景序微愣，时瑜这时忽然拍了下他的手臂。

　　“起、来。”

　　“？”
　　褚景序不明所以，却很听话地起身，时瑜也站起来。

　　他把褚景序往自己这边拉，紧接着，他坐到褚景序刚刚的位置上：“座位，还、给你。”

　　这下，褚景序听明白了。

　　这弟弟有点结巴啊。

　　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藏都不知道藏，刚见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时瑜给得罪了个彻底。

　　时瑜抿着唇，缓了一会儿心里的不高兴。

　　“哥，你还有多久啊。”

　　他跟姜溯说话，仰着脸，眸光有神，仿佛星星落在了眼底，微微闪着光亮，完全不像刚刚呆呆愣愣又敷衍的样子：“我想去吃学校外面的那家烤肉。”

　　“烤肉？”姜溯说：“中午不还说要去吃食堂的小锅米线吗？”

　　“改了。”他说：“现在就想吃烤肉。”

　　褚景序：“？”

　　这也不结巴啊，说话不挺流畅的吗？

　　褚景序有点懵。

　　“行啊，那就吃烤肉吧。”姜溯答应下来，又问褚景序：“你去吗？”

　　“去呗。”褚景序的目光终于从时瑜白到发光的侧脸上移开。

　　脸很小，眼睛却很大，鼻尖圆圆的，小巧精致，微微翘出弧度。

　　很可爱。

　　这样的长相，故意板着张脸，有种小孩装大人的稚拙感。

　　没有劝退某人，反而某人目光又挪了回去，眼睛跟黏在他脸上似的，漫不经心地回答：“第一次见面，就当我请弟弟吃烤肉了，走吧。”

　　“……”时瑜垂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紧了紧。

　　姜溯嗯了声，没察觉到异样：“那我先去个洗手间。”

　　他走后，时瑜和褚景序两个人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时瑜表情冷冷的，褚景序主动开口，他也爱搭不理，看上去清冷又疏离。

　　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偏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完全不像刚才面对姜溯的时候，那生动可爱的模样。

　　讲笑话逗他开心都没有反应。
　　小冰块。

　　褚景序看着时瑜皱眉不悦的表情，心想这个小弟弟可能不太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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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褚景序就经常出现在时瑜面前了。

　　他是姜溯的室友，又是同学，家世相当性格合得来的两个人成为了朋友，经常约出去玩，而时瑜又常跟着姜溯……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少。

　　社团活动，小组作业，去酒吧，会所，KTV……十次里面几乎有五六次都能见到褚景序。

　　高强度刷脸，时瑜对他的印象却并不好。

　　大概是因为褚景序那张标准的渣男脸，以及轻佻浪荡的态度。

　　褚景序有一双桃花眼。
　　单眼皮，眼尾略长，勾勒出多情又慵懒的弧度，看上去很渣。

　　而且他还很不守男德，衣服穿得乱七八糟，露出锁骨，还老往时瑜身边靠，时瑜真的烦死他了。

　　明明褚景序的朋友那么多，可他总是来蹭姜溯的局。

　　在KTV里，褚景序喝醉了，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顺手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

　　时瑜被旁边的人挤到褚景序的身边，和他挨着坐。

　　昏暗喧嚣的包间，时瑜抬头看向褚景序。

　　渣男虽然很烦人，但他的脸却不错，肆意张扬的长相，下颚线条干净利落，仰头露出喉结，轻微滚动。

　　有点儿性感。

　　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褚景序又正醉着，时瑜情不自禁地朝他靠了过去。

　　褚景序身上好烫，烫得时瑜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褚景序捏住了脖子。

　　时瑜懵了。

　　又懵又慌张，下意识想要逃走。

　　可褚景序却不愿意放过他，追着他出来，要他给个解释。

　　时瑜被褚景序拉着手腕，慌乱得心脏怦怦直跳。

　　这辈子就做这么一件坏事，结果被抓了个现行……时瑜恨死他了。

　　“你刚刚想干什么？”褚景序把时瑜堵在走廊，他的手掌圈着时瑜细细的手腕，拇指按在他的腕骨上。

　　好细的手腕，褚景序圈着他，垂眼看了看，喉咙不自觉地有些发紧，力气更重了。

　　平时他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姜溯莫名其妙地不允许他靠时瑜太近，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会把这只瑟缩发抖的小猫咪给吃得渣都不剩。

　　以至于褚景序挖空了心思，就只能坐得离时瑜更近一点……

　　但现在不一样。

　　姜溯不在。

　　褚景序低头，看着眼前因为慌乱而抿紧嘴唇，吓得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的小男生，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和他说话：“时瑜，你的鼻子怎么湿湿的？”

　　“你是小猫吗，还用鼻子蹭人。”

　　“刚刚为什么蹭我的下巴？”

　　那块皮肤被时瑜蹭得好烫，像是燎燃的火星被迅速地点燃，从下巴烧到心脏。

　　褚景序深黑色的眼瞳盯着时瑜看，嘴上也不停，把时瑜吓得抬不起头来。

　　“我、没有。”

　　褚景序在找他的麻烦，时瑜几乎快要绝望了。

　　没有人来救他。
　　姜溯都不知道在哪里。

　　呜。

　　褚景序还要他给个说法：“你有。”
　　“你打算做什么？”

　　如果没有他没有阻止的话，时瑜还打算做什么。

　　褚景序大概有所猜想，喉咙更是紧得难受，抓时瑜手腕的动作变得更紧。

　　“我没有……没、没有。”时瑜被吓到眼泪盈在眼眶中，褚景序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褚景序不打算放过他。

　　意识到这点的时瑜，恐慌得眼尾都泛红了，眼眶里盈着泪水，脸颊更是烫得要命，可怜死了。

　　——看上去可怜死了

　　实际上，时瑜心头满满都是恨意。

　　他恨褚景序不依不饶地追出来，恨褚景序为什么不放过他，想让褚景序为此付出代价。

　　一股恶意从心底升起。

　　褚景序不是想知道吗。

　　时瑜仰头，忽然亲了褚景序一口。

　　很猝不及防的动作。

　　褚景序懵了，时瑜的脸涨得更红。

　　他趁着褚景序愣神的工夫，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独留下褚景序摸着自己的嘴巴，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脑海里乱成一团浆糊。

　　褚景序下意识地抬手。

　　他想摸自己的嘴，又怕手覆盖到刚刚时瑜亲到的地方，扰乱时瑜留下的气息。

　　清清爽爽的薄荷味。

　　好香。

　　嘴也好软。

　　草。

　　那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嘴巴怎么能软成这样？

　　这也太好亲了吧。

　　但只亲一下吗？怎么不多来几下？

　　急着跑什么，他又不会生气。
　　不就是想亲他吗，那不是随便亲……不是，我直男啊。

　　褚景序荡漾的表情僵住，脑海里随即出现一大堆的问号。

　　时瑜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同性恋吗？

　　是的吧。

　　不是同性恋为什么要亲他？

　　褚景序躺在酒店的床上想了一整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时瑜可能喜欢他。

　　卧槽！
　　时瑜喜欢他！

　　褚景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心跳快得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他连忙起床，洗澡换衣服吹发型，临出门前还喷了香水，连忙回到学校去找人。

　　时瑜此时正和姜溯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店里。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姜溯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脑袋一转——

　　褚景序出现在咖啡店外面。

　　隔着玻璃，看见自己拼命想要逃离的人，时瑜脸色都被吓白了。

　　他昨天做了那件事也很后悔。
　　因为当时完全被情绪支配，没想过后果，只想恶心下褚景序然后趁他不注意赶紧跑掉。

　　结果当时跑掉了，现在又被找麻烦。

　　褚景序又来找他算账了。

　　时瑜还想跑，控制不住地腿抖。可他觉得，他现在跑了才会被抓住……至少姜溯在，褚景序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应该。

　　时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将表情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疏离平静，连个眼神都不给。

　　褚景序在外面，隔着玻璃，看见他轻飘飘地瞥过来一眼，然后继续和姜溯说话：“？”

　　被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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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在玩弄我。”褚景序一杯杯地给自己灌闷酒：“他从以前就在玩弄我。”
　　“玩弄了我整整七年。”
　　“他真的很过分。”

　　“他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你都知道他不爱你了，那你还舔。”兄弟翻了个白眼。

　　“不舔了。”褚景序冷声，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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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是褚景序缠着我，一开始，是我先招惹他的。”时瑜低着脑袋，手上依旧在玩褚景序给他磨的那个小圆球，从左手推到右手：“但他不喜欢我这样的。”

　　“他喜欢那种又乖又可爱，还会撒娇的类型。”

　　“我不是。”

　　啊？
　　乐舟愣了愣。

　　你……不是吗？
　　你确定你不是吗？

　　你多可爱啊！

　　乐舟脑海里回想了几幕两人没吵架时，甜蜜相处的模样。

　　乐舟的眼神十分迷茫。

　　“他、他凭、凭什么啊？！”说到这件事，时瑜就很气愤。

　　他把圆球当成了褚景序的脑袋，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狠狠地砸。

　　完了还不够，又拿起来砰砰砰地捶地板。

　　乐舟看得心惊胆战。

　　“算了，我烦了，可能我跟他就是不合适吧，勉强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时瑜语气冰冷：“分了算了。”

　　“分，一定分。”褚景序想到自己被玩弄的七年，一时之间也是愤愤。

　　“我说真的。”面对着彼此朋友不信任的眼神，两人异口同声：“这次谁不分手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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