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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身前的小矮子脸藏在黑色鸭舌帽下,他的视线被钉在白皙后颈——清晰的骨骼线条如同稀释的朱砂跌落生宣,晕染出朵朵花瓣,不,他更像低温烧出来的淡胭釉色,浅淡、温润、雅,映得观者春风满面。
视线就这样贪婪地遛进衣领,什么也没瞧见已无耻地耳尖滚烫。
“你,是够不着扶手吗?”
他使坏地嘲笑男生的痛处,果然收获他回眸怒瞪。那一双眼,晨光恰好漫过他眼尾的细致的工笔线,凌鹊羽突然理解了古籍里"目若点漆"的含义,从此惊鸿一瞥在心里有了实感。
焦灼的心跳使他害怕,车停,他转身就逃。急刹车却成命运推手。男生揪住他衣摆的力道,比瓷胎注浆时的压强更致命。
他脱下帽子,白瓷般的脸从黑色口罩中露出。那是半脱胎的甜白釉,薄、透、腻,如糖。凌鹊羽在对方散落长发时闭了闭眼,心中那尊甜白釉观音落地,碎成一片渣。
是她。
“要还人情的。”韩清霜亮出的二维码被阳光晃出温度失控时不安的光泽,凌鹊羽后退撞上站牌,脊椎与金属碰撞出哀哀哭泣般的声响。
他逃跑,那张脸终日如冤魂挥之不去,心脏砰砰跳得既实在又饱满,从此一见钟情也有了实感。
但她是个女孩,她为何会是个女孩。
凌鹊羽不能深想,更不敢触碰这奇怪的感觉。
……
“他没有通过我的申请。”韩清霜戳着笔记本上一条条平行线,它们也正冷淡地回望他。
“谁?”身旁的张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明亮,“居然有人会拒绝韩清霜?”
“对吧,居然。”韩清霜笑道。
张晴头一歪,懂了,“正因为那人没通过,你更喜欢了。”
韩清霜点头,嘴角都压不住了。
他不喜欢我,是一种安全距离。
微信最终仍是加了,却无一人主动打招呼。凉水冲刷掉手上的颜彩,韩清霜目光掠过手腕,他想起那日留下的那抹灰蓝,随手将身后的新作——瓷猫嬉闹图作为第一条朋友圈发出。
那脸上都是钉子的移动凶器会点赞吗?
……
图书馆前的樱花暴雪里,凌鹊羽看着喷嚏连天的韩清霜。她狼狈,像极了上周烧裂了的冰梅纹春瓶,它破碎的同时迸发奇异的生命力。她的热烈如一双无形的手拉住了他,回过神时已站在女孩面前。
他笨拙地指出瓷猫的纹样不对,韩清霜淡笑啧啧说他古板。
对方鼻尖通红地拉住他的衣袖,他清楚听到了釉面开片叮玲玲的碎响。
不知是怎么应下的一起吃饭,结算时凌鹊羽提出AA,那是他的安全距离。他刚抽出被攥出皱褶的袖口,对方的饭卡已然扣在机器上发出雀跃的一声滴。
“明天你请客。”韩清霜说。
应该拒绝的,却没有。
……
图书馆的日光在厚重的书脊流淌,韩清霜指尖抚过《图像与意义》烫金标题,耳旁回响张晴的话:“凌鹊羽是个gay。”
果然。
张晴带来的这个八卦沉淀了清霜的安心,他再不用忌惮亲昵,可以像跟哥哥们相处一样贴近。
他是二哥的替代,不不,这般说太不尊重,他比二哥有趣,是一个逗不动的人。他是一块稀有的天然矿石,扎手但也金贵得很。
韩清霜又压不住嘴角,书页间突然投下阴影。李菁落座时带起的风,拂起他的碎发。
“我想找那本《行到水穷处》,没找着。”李菁说。
韩清霜忽闪明镜一般的眼睛,淡淡回说:“我有,”他将台面未开封的奶茶推向对方掌心,杯面冰冷水珠恰巧沾上试图靠近的手指,“我明天就拿给莎莎。”
殷莎莎,是李菁的女朋友。
李菁接过奶茶,如同美术馆里防触摸的展品标识,讪讪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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