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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从教室到办公室的距离不远，充其量不过六个班，两个长廊。
徐知远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顿，廖可栖没办法，只能小步在人后面挪。
路过的同学注意到两人的状况，又见一个神情严肃，一个满脸无奈，顿时嬉笑窃语，左一眼右一眼地瞧着。
“哎，那不是那个谁？”
“哇好学生也被叫了。”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如此嘛。”
廖可栖眼眸微闪，嘴角扬了扬。人们大多如此，羡慕、记恨、比较、竞争，无论alpha还是omege，无论学生还是老师。
但就在这时，徐知远突然回了下头，看向了那些家伙。
一瞬间静默弥漫，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过路的同学怔着，随即尴尬回头，匆忙离去。
廖可栖张了张嘴：“谢谢老师。”
徐知远瞥了他眼，又收了回去。
两人不急不慢地走了一段，直到周围没什么人，徐知远像是随口一提似的，突然问道：“最近如何？”
这是什么问题？
廖可栖疑惑了下，垂头：“还好。”
“嗯。”徐知远轻应，继续朝前走。
可没走几步，他陡然站定。
“说吧。”徐知远掏了包烟，向来温润的人仿佛改了性，变了疏离了许多。
廖可栖抬头，视线在对方手中的烟草上停留，随即移开：“说..什么？”
他看到平时总是挂着浅笑的人敛了笑，平静地看着自己。一瞬间廖可栖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心脏都跟着漏了半拍。
可在下一刻，似有若无的信息素飘散，尽管极为微弱，却让廖可栖一下皱了眉。
“信息素烟。”廖可栖抿嘴，强忍住后退的冲动。
徐知远手上一顿，突然笑了：“劣质alpha也这么敏感。”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廖可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他说不出来，只是盯着那烟。
“是这个太明显了。”廖可栖还是后退了点。
“这样啊。”徐知远一愣，低头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
于是指尖抬起，夹着长条靠近唇边。
徐知远吸了口烟，缓缓吐出。飘散的烟雾缭绕，晕散在空气中。
廖可栖能感觉到细微的香草气弥散，带着试探，缠绕在自己周围。明明不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但廖可栖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就好像在被对方审视。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beta。
这个学校的老师，除校长外，全员beta。
“你喜欢林俊秀？”徐知远单刀直入。
廖可栖脑袋直接白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也跟着攥紧：“我...”
徐知远了然：“原来如此。”
廖可栖回过神：“不喜欢，”他勉强挂着笑，“老师太会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喜欢林俊秀，就算是劣质alpha也还是个alpha。”
不曾想徐知远听到他的话后一怔，随即便用一种可以说是让人刺眼的神情，那像是怜悯像是怀念，又像是在透过视线看什么，廖可栖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个视线让他很不舒服。
可没等他开口，远处陡然传来喧嚣。
“快开窗户——！”
“天呐，离我远点，你这个脏东西！”
“谁快去找张安彬老师！”
浓烈辛辣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炸开，像是潮滚的热浪，明明能感觉到距离两人位置很远，可在那信息素迸发的一瞬间，廖可栖感觉到体内被牵带的躁动。
是omega的发情。
廖可栖抬手捂鼻。
徐知远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他扭过头，看向信息素的爆发地，“又有学生发情了。”
廖可栖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徐知远无奈，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个年段就是这样，在未分化前谁也不知道分化会出现在什么时候，分化成什么，又有何种等级。
“你先回教室，我去看看。”徐知远朝那边走。
廖可栖早就想走了，毕竟这种情况他也做不了任何。可就在这时，空气里信息素陡然变得浓郁，紧跟着便像是有感应一样，朝着他扑面而来。
廖可栖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等再抬头，见到的便是迎面朝自己走来的林俊秀。对方脸色阴沉，脸颊边似乎还有些肿，他没有穿校服，单薄的身体直接显露无疑，但在他怀里，校服包裹的某个东西被小心抱着，露出没有遮掩的腿腕。
源源不断的信息素随着对方的逼近而动荡，就连廖可栖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开始躁动，牙齿也跟着带上了痒意。
可对方却径直走来，在他的面前站定。
“劳烦让让。”
廖可栖抿嘴，没有第一时间挪动。
林俊秀摸不准他的态度，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但没等他开口，面前的青年直接后退一步，将路让了出来。
“能行吗？”廖可栖下意识问。
“呵，当然。”林俊秀扯了嘴角，“不然你来？”
廖可栖没再说话。
短短的几秒时间里，信息素已经炸裂到将整个空间占满。林俊秀不再停留，抱着人就往医务室跑。
可他还没走几步，面前便被人挡住，紧跟着怀里的人陡然被强势夺走。
是徐知远。
“好了，去休息吧，”徐知远轻轻松松就将人抱起，甚至还有余地伸手摸摸林俊秀的头，“接下来让老师处理。”
林俊秀呆了下，应了声。
徐知远又朝廖可栖看了眼，嘴上似乎说了什么，可廖可栖没听见，只能看到他抱着人离开的背影。
空气里信息素随着两人的消失而渐渐减弱，廖可栖觉得好受了些，慢慢放下手。只不过在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里只剩他和林俊秀两人。
好像有点尴尬。
廖可栖摸摸鼻子，无论是之前他和林俊秀的矛盾还是刚才徐知远的询问，都让他觉得此刻和对方独处一个空间非常古怪。
他想了想，抬手扇了扇面前的信息素，等头脑清醒些，才想好措辞。
“是一年级的学生吗？”一个不算突兀但绝对恰当的话题。
可林俊秀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他。
见状廖可栖噎了下，心里也有些恼。说到底，他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这人的事，凭什么要这样看对方脸色，再说了，他也没必要每个人的脸色都看。
廖可栖两手抱臂，视线跟着微微眯起。他好整以暇地瞧着人，脑袋里不可描述的画面闪了一堆，最终开口：“老实说我不明白，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跟我说就行了。”
“这样搞来搞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之前有什么过节，别到时还有人误会我对omega做过什么坏事。”
“你不在乎自己名誉，我可在乎。”廖可栖嘟囔。
不曾想就在这时，面前的青年陡然弓身，紧跟着便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直勾勾地冲向一旁。接连不断的干呕伴随着物体的落地，腥臭渐渐混杂在信息素，却比那摄人心魂的旖旎更加让廖可栖震惊。
这还是廖可栖第一次看见对方这种样子，狼狈的、痛苦的，像是要将胃里的所有东西吐出。
可对于林俊秀来说，他也是第一次这么难受。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像是胃里被人锤了几拳，不断上涌的呕吐感和口腔内的酸涩，一阵又一阵地刺激着。
他听见耳边尖锐鸣响，像是放了上百个铃，隐约似乎听见了某人的声音，可他顾不得也管不了，只能在干呕中将胃清空。
于是稀稀拉拉的液体落在黏糊的看不出形的东西上，滴滴答答声响逐渐归为平息。大抵是感觉好了些，林俊秀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缓和，余光却陡然瞥见一个影。
“擦擦吧。”廖可栖别过头，手上是一包纸巾。
林俊秀沉默，却还是接了过来。
“咔嚓。”
包装的撕开以及纸张摩擦，细碎的声音将青年的颜面恢复。可地上还有东西，空气里还带着酸涩，如此狼狈的一面却是暴露在自己说过最讨厌的人面前，不管从哪里看都会让人羞愤。
可林俊秀没有，他只是苍白着脸，将纸巾展开盖在脏物上。
“晚点还你一包。”
廖可栖听了一顿，只觉得肚子里窝火。但不等他开口，对方又接着道。
“这里我处理，你不用管，回去上课吧。”
这一下倒是把廖可栖点炸。他嗤笑一声，气得牙痒痒：“我当然不用管，又不是我弄的，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再说了，我干嘛要帮你呢。”
林俊秀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廖可栖。
廖可栖被看得心里一停，随后却是更加大力的跳动，像是触发了什么。
“怎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不是你说的不想过家家吗？”
“如你所愿，我不演了。”
廖可栖说完，扭头就走，明明只是想表现出自己毫不在乎的样子，可不知为何就连他自己都有一种逃窜感。
好在他的身后没有声音，也没有追赶的气息。他一路走到长廊拐角，看到那被阳光铺满的绿地操场，这才放慢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低着头站在原地的青年。短袖T恤松垮的能够看到锁骨，衣服并不算大，但穿在对方身上还是很松，像是直接套的麻布袋。
干瘪的、瘦削的，甚至不能称之为纤细，廖可栖甚至想不到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瘦，瘦到让他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可现在这些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发现自己突然觉得对方很脆弱。
“简直是疯了。”廖可栖喃喃。
然而林俊秀没想这么多，只是低着头，攥着纸巾。他脑袋空空，连身体的痛感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反复回荡的字句。
如你所愿，如你所愿，到底如了什么愿。
林俊秀扯了下嘴角，尝试着驱动身体，视线扫过那被浸湿的纸。他想了想，脑袋里第一闪过的是用纸包着处理，第二却是闪过廖可栖的脸。
纸巾上沾染着少许信息素，尽管对omega和alpha来说没有影响也不明显，可对他这种异常敏感且能感知到信息素的beta来说，这点信息素仍旧算重，却是能让心安的重。
其实他并不讨厌廖可栖的信息素。
林俊秀自嘲地笑了笑，又抽了张纸。他看着纯白的印着碎花的纸巾落下，再一次将污秽遮掩。
他刚想伸手，熟悉的气息陡然浮现，紧跟着便是温润的声音。
“东西拿来了。”
林俊秀瞳孔地震，猛地看了过去。
廖可栖顿时满意，将手中的东西往边上一放：“不过得你自己搞，我有洁癖。”
“你…”林俊秀呆滞，没有动。
“没什么。”廖可栖耸耸肩，“我爱做好人好事而已。”
“跟你是谁无关。”
空气里沉默如同凝滞的气，一下子就将整个区域冻结。如果林俊秀有信息素，那铁定就是冰块味的，和他混在一起直接变成冰镇牛奶。
然而就在廖可栖胡思乱想时，一声极轻的声音出现，直接将他的所有念想清空，转而变为了全然的震撼。
“谢谢你。”
“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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