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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原昭给了家人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出偏院,看向来传话的管家,神色自若道:“我方才从大牢回来,怕冲撞了老爷,容我洗漱更衣。”
管家忙道是,等待原昭如往日一般,请他进偏院暂坐。
谁料想,原昭直接关了院门,别说客气了,一句话都懒得奉陪。
林姨听到了原昭的话,忙道:“昭哥儿,小厨房有热水。”
“麻烦林姨了。”原昭对她笑了笑,看到原云哭得脏兮兮的小脸,“也给妹妹洗脸,都成小花猫了。”
原云破涕为笑,有些懊恼地说:“我才没有……哥哥,你要小心。”
“好。”
原昭揉了揉原云的花苞头,他第一次养妹妹,正是新奇的时候,态度分外包容。
原云歪了歪头,更方便原昭的动作,不过这点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见兄长进入房间的背影,原云咬着下唇,眸中透出一丝疑惑。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哥哥这次回来,好像很不一样了。
原昭洗了澡,总算祛除了身上若有似无的潮湿气息,长及腰部的头发用巾子慢慢绞干,束起头发,带上儒巾,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圆领襴衫。
在梳洗时,原昭从水面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或许是因为灵魂影响的缘故,和自己前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轻一些。
他倒是不担心会有人认出,太宗“梁昭”流传的画像基本挂在宗庙内,又多是中年时期……
就算看出相似又如何?只能用巧合解释,难不成有人会信两百年前去世的太宗转世了?
收拾妥当,他才慢悠悠地离开偏院。
如今正是盛夏,六月下旬,草木繁盛。南方繁盛,流行精巧细致的院景,原府也入乡随俗,三步一景、五步一廊,沿着湖水蜿蜒曲折。
原昭第一次逛这样细腻精巧的院子,不由得看入了神。
他只在年轻游学时来过南方,由于连年战乱、百废俱兴,远不及今日的繁华。
管家见他看得津津有味,想到方才的闭门羹,忍不住刺他:“昭哥儿,自家便算了。方才小黄门禀告宫内来人,陛下赏赐,老爷召你去正厅,在外人前,可莫要露出这般姿态。”
原昭:“……”
不是、原主惨成什么样了。
在自家还得被讽刺?
“是吗?”原昭头也不抬地嘲讽回去,“原来看看自家被伯父改成什么样,都是不许的吗?”
管家是伯父原松的心腹,跟了对方多年,听到这话,只笑道:“昭哥儿这说的什么话?老爷是您的亲伯父,为了照顾哥儿和姐儿,才住进来。”
刚来的第一天,说这话时管家还会心虚,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养出了一副厚脸皮。
反正原昭的前途不过如此。而陛下看重他家大人已成事实,瞧瞧,今日还特地送赏了!
原松官做得一般,来应天三年,只勉强往前爬了一品,从五品官成了从四品,和原昭的父亲原榉根本不能比。
如今天子赏赐原府,原松的心腹都觉扬眉吐气——
仿佛这样,就能遮掩族亲霸占子侄家产的心虚。
管家略带些得意地看向原昭,本以为能压原昭一头。
但原昭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反而一马当先地走到前面。
伯父原松和他的大儿子原淳都在正厅吩咐,但因为缺少接见天使的经验,反而显得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他们时不时看向正厅门口,目光隐隐带着忧虑,见到原昭进来,瞬间换了一副三分担忧、三分惊喜、四分释然的神情:“昭哥儿,你回来了!”
原松一把握住了原昭的手臂,上下打量,感动之情溢于言表,甚至眼眶都湿润了:“你关进大牢的两日,我们吃不好睡不好……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有何颜面去见你父亲?”
话音刚落,眼眶的泪水立刻流了下来。
说实话,演技一般。
原昭看着一个中年胖子在自己面前唱念俱佳,泪水满面,心道怪不得他入朝这么多年、又接手了原主父亲留下的政治资源,官位还是不上不下。
“昭弟,你没事就好。”
原淳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原昭的后背,声音也哽咽了:“陛下是如何饶恕你的?”
原淳比原昭大了十岁,已经成家,但二者都是生员,预备参加今年的秋闱;至于原松幼子原茂——也就是拿了原昭国子监名额的那一位——不在家中,因而缺席。
原昭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行礼道:“见过伯父、兄长。”
他眼眸微敛,如蝶翼一般的眼睫下垂,姿态乖顺,但嘴巴却闭得紧紧的,完全不准备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原松和原淳都有些奇怪。
原昭好像变了。
这位小侄子/堂弟的性格堪称软弱好拿捏,从来不会违抗他们,但此时却闭口不言。
不等他们细想,外面就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原松携着家人急急忙忙跪在正厅中,迎接天使。
传旨一行共有十多人,为首那人是明显的宦官打扮,面白无须,约莫三十多岁,穿着绯色飞鱼袍,地位不低,八成是武泰帝的亲信。
原昭附身,心想武泰帝似乎挺重视他的,特地派来自己的亲信……原以为要拿回家业需等到自己获封官职。
但现在……似乎可以提前一点?
原昭握紧了拳,冒出一个主意。
原松和原淳满怀期待地等待内监念旨,但内容却不是赏赐原府,而是赏赐原昭!
他们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诏书不长,很快就念完了,赏赐的银钞不多,只有千两,但陛下还赏赐了玉带。
玉带乃是殊荣,原昭以后见到比自己位置高的官员都可以免去行礼,若不是立了大功或是帝王恩宠,绝不会赏赐这样的东西,
听完诏书后,原松脑子仿佛被人狠狠击打过,一片空白,连怎么谢恩都忘了。
若不是原淳拽了他一下,说不定就要在内监面前失礼!
“谢陛下恩……”原松俯跪在地,却见内监冷淡地路过他,走到自己身后,在原昭面前停下。
“这位便是原小公子吧?我乃司礼监秉笔太监侯光。”
侯光堆着笑,亲切地弯腰,扶起原昭,和善道:“原萧公子,明日您便可去国子监就读,陛下已经安排好了。”
原昭向皇宫的方向施以一礼,谢完皇帝,又对侯光笑了一下:“多谢上差。”
他样貌不差,笑时让人眼前一亮,态度又拿捏得刚刚好,既不会倨傲,也不会谄媚,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弄权魅上”、人人咒骂的内监,而是自己的上官、同僚。
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处,哪里像才入官场的小舍人?
再加上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可以说,现在唯有原昭能写下太宗皇帝书稿的所有内容。
种种原因相加,侯光理所当然地偏向原昭,语气更加和善,透露了更多消息:“原监生,在国子监内可得用心读书,陛下还预备在殿试见你呢。”
原昭心中微动,他和内监打过不少交道,深知他们的行事作风。
对自己这样的微末小官,能准确说完陛下的意思就已经很好了,更别说态度如此温和,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又有些暧昧不清……
像是提醒了什么。
原昭记在心里,又道了谢。
以往下朝时见到侯光,对方根本懒得理他们这些小官,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何曾展露出如此亲和的姿态?
等侯光离开,原松父子满脸茫然地站起身,呆呆地看着手捧诏书的原昭,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昭、昭哥儿。”等反应过来,原松急切问道,“陛下怎么会赏赐你?”
“陛下听闻我的年纪,召见我了。”
原昭没有正面回答,书稿被烧铁定有隐情,他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能弥补的当事人,在水落石出之前,一句话不说是最安全的。
怎么可能将内情告诉这些心怀不轨的“亲人”?
再者,有侯光的态度背书,他胡扯扯得理直气壮:“陛下考校我的学问、询问我的经历,可惜我年纪轻轻恩荫入仕,所以给我开恩,让我不日去国子监读书,参与今年的秋闱。”
“陛下极喜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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