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周边

　　林梦和周树鸣共处一室三天，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克制，不在房间里谈论私事。为了避免尴尬，周树鸣每天都很早出门。
　　到了北港，才分开写房间。林梦竟然失眠了两晚，胡思乱想，靠着黄金右手才得以昏昏入眠。

　　回到益州，学生们起哄让周老师请吃火锅，林梦当然也一起。席间，林梦借花献佛给周树鸣敬酒，再次多谢他帮了大忙。周树鸣红着脸，不只是辣的还是不好意思，壮着胆子说，哪里哪里，这是缘分，以后常联系。
　　酒壮怂人胆，周树鸣就像是老铁树开了花，回家后就开始约林梦下一次见面。约了过几天去看电影。林梦很快回复，说好。
　　临了到周五晚上，林梦又发消息说，最近电影都不好看，明天就不去电影院看了吧。周树鸣期盼了一周，每天打工都靠这个念想支撑着，一下落空。又点开林梦的下一条语音：“来我家看吧，有投影。”
　　周树鸣记得林梦住在财富广场附近，财富广场有好几家电影院，不存在方不方便的问题，那么这个邀约就只能说明，林梦对他有好感。而且约在下午，可以一直玩到晚上，周树鸣开始想入非非，笑意从脸颊被推上眼角，把语音又听了一遍，稳重地回复一个“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继续睡，睡够才不会有眼袋。睡到十点过，实在睡不着了，起床洗漱，洗头吹头，喷须后水抹精华水，镜子一照，是个精神小伙。边喝牛奶边选衣服，正装不行，户外装不行，麻的会皱，丝的太骚，黑色压抑，白色装嫩。羽绒太厚，风衣太薄。最后选了灰蓝色扭花毛衣，衬托温柔人夫气质。收敛起压抑不住地笑容，再笑下去，皱纹就要出来啦。
　　到财富广场吃了个brunch，平平无奇白人菜，但自觉能为身体提供良好的状态，羽衣甘蓝也能嚼得清清爽爽。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想着第一次上门要不要带点礼物，在商场逛了一圈，都不合适，时间倒是混过去了。
　　林梦家和财富广场只隔了另一个小广场，十多年前的小区，虽然还是电梯楼，但外观已经老旧，和附近的商贸地标一比是云泥之别。但地段好，现在的房价也不低。何况林梦这一栋还是江景房。
　　林梦家里干净得不像一个单身男子的居所，大件家具能看出审美上颇有年代感，应该是他父母装修的，博古架上空空荡荡连绿色植物也没有。周树鸣为这一架酸枝感到可惜。
　　“吃过午饭了吗？”周树鸣客套。
　　“嗯，吃了。”林梦边说边拉开冰箱，问：“喝点啥？”
　　周树鸣走过去挑水，冰箱里很是空旷，一层酒水全按高低和颜色摆好，另一层食材都装在盒子里码整齐，其余地方都是空的，也没有异味。周树鸣拿了一瓶椰子水，林梦拿了一瓶海盐柠檬。
　　林梦把u盘接在电脑上，让周树鸣选电影，u盘里的文件夹也是分类得整整齐齐的。周树鸣吓了一跳，连“gv”都有属于自己的专属文件夹。
　　中午的太阳明媚晃眼，毫无邪念，林梦点开了“欧洲电影”，里面又按导演和年份分了无数文件夹。周树鸣看了头大。
　　“周老师看候麦吗？”林梦翻到“h”开头的导演一列问。
　　“都行，戈达尔也行。”周树鸣心想，难道我们真的是要安安静静看一下午电影别的什么事也不干吗。
　　“小音姐说下周的节目要我们去讲，以春天为主题的电影，我就想到了候麦的《春天的故事》”
　　“下周？她没给我说啊。”周树鸣一头雾水。
　　“啊？她给我说了，还说希望和你一起搭档，我一直都有空，就先定下了，你的档期不确定，可能她又请了别人。我猜的啊。”
　　“看个喜剧吧，《春天不是读书天》。”
　　“行啊。”林梦在文件夹的迷宫中利索地搜寻。
　　而此时周树鸣悄悄给谷小音发微信
　　【enfer】：亲爱的，下周节目嘉宾是谁？”
　　【清音】：林梦和方如令，怎么了？
　　【enfer】：把方如令换成我。
　　【清音】：开始想找你，想到你开学忙才找的他。
　　【enfer】：下周不忙，换我来。
　　【清音】：？
　　【enfer】：方也配聊电影。
　　【清音】：（柠檬）懂了，我安排，你加油。
　　电影开始，周树鸣收起手机。
　　看到一半，帅甜的男主角说：“原谅我的粗俗，但卡梅伦紧绷到，往他屁股里塞一坨碳，两周后都能得到颗钻石。”
　　周树鸣心想：“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句台词，好尴尬。”
　　而林梦的反应是直接笑出了声。这是他家，就是这么放松。林梦似乎看出周树鸣不太放松，让他别客气，沙发上随便躺。
　　一部看完，不痛不痒。林梦说：“我来选一部吧。”一顿操作，点开《春光乍泄》，也是以“春”为主题。上个世纪的经典影片，两人都看过的，都知道前三分钟电影将发生什么，都因为看了多次而习以为常，黑白的画面渐渐切入到彩色，轻快旖丽的旋律响起，落地窗外的阳光正好，周树鸣有了一刹那的意乱情迷。不知道对方是否也这样。
　　默默无言地看完，没有语言交流，但感觉眼神已经交流了很多次。此时已将近六点，农历二月，天黑得早，电影也收束于黑白画面，薄薄夜色中有一丝伤感与一丝暧昧。
　　“出去吃还是叫外卖？”周树鸣问。
　　“外面在吹风，叫外卖吧。”林梦喝多了含糖饮料，声音有些哑。
　　“还不饿，等下再吃。”
　　“嗯。”
　　此时两人一个坐在地毯上，一个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姿势已经十分暧昧。周树鸣忍不住把手伸向林梦的头发，好柔软啊像心里的琴弦。林梦微微一偏头，露出紧实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的眼神，喉结随呼吸起伏。
　　手指又略过下颌线，抵达喉结下的神秘三角，从此处解开一颗颗纽扣。周树鸣太熟悉人体的线条了，每一根肌肉的走向都画过无数次，而林梦的肌肉和骨骼几乎就是按照教科书长的，摸得得心应手。
　　林梦翻身上了沙发，在上面，一点点落下嘴唇的触碰，撩得浑身发痒发热。藏在拉链下的小生物已经快要按捺不住。握在手中，滚烫。
　　“是不是太快了？”周树鸣用残存的理智问，声音中已只剩爱火中烧。
　　“不进去，用手。”林梦喘着气，抓住周树鸣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血气碰撞，汗水滑落，尽兴之后，仿佛天地都瓦解。夜色沉静，玻璃上映着点点灯光。热气逐渐消退。周树鸣还不想从沙发上起来，意犹未尽，林梦抱出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先去洗澡，丝毫不避讳地在周树鸣面前擦完头发后才穿衣服。在他额头亲了一口，道：“去洗澡。”
　　周树鸣洗到一半，林梦走进去递浴巾。隔着弥漫水汽，周树鸣很想问，现在算什么关系。但他不好意思开口，更不好意思让人知道他还是处男。
　　林梦显然经验丰富，每一个环节都在他掌控之中，温柔，有力度，事前事后都能照顾周到，不知道演练多久才能有这样的功力。而且晚饭的外卖，他还点了酒，威士忌酸。是想再来一次，还是正式地来一次？
　　周树鸣完全享受林梦的安排，但是心里很惶恐，他不会！教学视频看过不少，但上了战场真不会啊，也不能先随便找个人练练。
　　林梦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说：“今天到此为止，放心吃喝。”
　　周树鸣大喝了一口酒，说：“可是我开了车，喝酒不开车。”
　　林梦笑：“住我这里，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干。”
　　“我保证不了。”周树鸣红着脸。
　　“周老师”，林梦轻声试探，“你该不会还是处吧？”
　　“啊？你怎么……”
　　“我怎么看出来的？又怕又想要，很明显吧。”
　　“那你很有经验啰？”周树鸣快速把火力转移走。
　　“也不是。回国后，你是第一个。”
　　“以前呢？”
　　“查户口啊？以后慢慢讲。”林梦不紧不慢呷酒。
　　“我是第一个约p，还是第一个正式的？”周树鸣壮胆问。
　　“如果说是约，约成了吗？如果说是正式，今天还为时尚早吧。”林梦说得模棱两可。
　　“我不约。”
　　“周老师好正直呀。”林梦揶揄。
　　“如果只是为了好玩的话，那就到此为止吧。”周树鸣一口闷完杯中所有酒精。
　　林梦拨弄着冰块，碰撞出寒冷清脆的声音：“你让我再想想。现在要走，我给你喊代价，不走，你睡沙发我睡床。”
　　周树鸣恨自己在这一刻没有骨气说走就走，或许也不是没有骨气，都是被青春的□□冲昏了头，本我控制了超我，说：“我睡沙发，我也再想想。”说完林梦径自回到房间，锁门。
　　周树鸣的贤者时间此刻才到来，脑袋被抽空，身体是化作一摊的冰淇凌，像被随意扔开的一个抱枕。
　　这算是什么，就算男人的清白也是清白，也还没有到要谁来负责的程度。就算没有恋爱过，也知道自己并不想玩玩而已，但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所以，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喜欢身体，还是说因为没有恋爱经验而误判。
　　“喜欢”是虚无缥缈的感受，佐以荷尔蒙腾空燃烧的冲动，如果说这些是假的。但紧实的肌肉是真实的，颤动的睫毛是真实的，汗水和喘息是真实的。美是真实的，作为自诩的艺术家，如果连美都不相信，还能相信什么呢。
　　也许对方并不是玩玩而已的人，只是太仓促，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培养感情而已。
　　周树鸣无眠，在手机上刷了一个多小时的微博，走到落地窗阳台透气，出了空调室，是实打实的寒冷春夜，楼下的广场舞大爷大妈们正在收摊，他们是最不怕冷的暗夜精灵。
　　阳台的左边正是卧室的窗户，窗户突然打开了，由于反光，卧室的人还没有注意到他，探了半个身子出来，一支烟，一熄一熄再光辉，小型花火。林梦一歪头，看到了阳台这边的周树鸣，示意他要来一根吗，周树鸣摆摆手，内心戏丰富得如一场哑剧。林梦关上窗户，再度回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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