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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海棠红(四)
大多时候,喻杳也摸不准这位绿茶师兄心里在想什么,就连看书的时候也是。原作者对他的描写不多,只说他看似光风霁月,不过虚有其表。
"小师兄天资聪颖,除妖之术本就学得极好,不像我…"她低低地说,"师妹从小就学术不精,哪里能当得那般重任。若是因为疏忽导致了计划失败,师妹心里怎么过得去?"
在卫阑的视角里,他只能看到喻杳低垂的头。少女情绪低落,似乎真的很担心自己做不好一样。
天资聪颖?
他嗤地笑了一声。
天资聪颖可没有半点作用。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被塑造出来的角色,努力也好,天分也罢,在既定的结局面前,他没有违抗的权利。
他是戏台上傀儡师手里的木偶。
傀儡师扯扯丝线,他就动一动。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也记不清了。
也许是七岁那年买不到的杏酥糖,因为他去的时候永远是售罄的。可当他失望地转身就走时,徐怿之却轻松地买到了,甚至他还问他要不要吃。
又或许是九岁时的一次学术考校,明明是烂熟于心的招式,他却不受控制地怔了两息,导致落败。
因为在他的戏份里他会输,所以,他必须输。
夏末时节,夜晚总会较白天凉些。那场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了雨水的冷然气息,卧房里甚至能闻到雨水混在土里的味道,草丛里传来阵阵虫鸣。
夜风带来一丝凉意,卫阑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小师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生活在一本话本里,你会怎么办?”
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明媚又朝气,“那当然是手握长剑、脚踩反派,一路成为世界巅峰啊!”
"最好能当个首富,这辈子的后半生都妥了。"
他眉尾一扬,眼尾的泪痣霎时生动起来,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如果没有结果呢?"声音很轻,瞬间便散在了风里。
喻杳不答反问,"小师兄会怎么做?"
卫阑垂着眼,"或许跟你一样吧。"可惜无论你我怎么做,结果都一样。他顿心中生出无名的烦躁,他与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都是一个话本里的配角罢了。
“不知小师妹方才做的什么梦,连惊醒了都如此害怕?”
喻杳还在后怕,他还以为绿茶师兄发现自己是穿书者了。她在心里暗自啐了他一口,“不过是个普通的噩梦罢了,不知小师兄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姑娘家的梦了?
见她如此,他亲昵地贴近喻杳的左耳,“那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小师妹惊醒时一直念着我的名字。若是不问清楚些,旁人怕是会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
少女踉跄了一下。
她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情急之下语无伦次喊了小师兄的名字,实在非我所愿。”
非我所愿?
卫阑漠然地看着她,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道,“看来这梦的确不是很好。”
—
假成亲的事情顺利地让人意外。
就连林月挽也只是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消息传来的时候,喻杳正坐在垫子上喝着新泡的雨前龙井,她直接被一口茶呛住了,险些全喷了出来。
县令府的丫鬟在铺着长长的红色锦毯,檐下挂满了红灯笼,金色底端的流苏系了铃铛;就连树上也错落有致地系着红绸,十步一系,无风时静静垂落,有风时绸带飞扬,像极了漫天的霞。
喻杳磨挲着手里的棋子,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走来走去的人,细碎的阳光透着枝桠爬了进来,直照得满室生辉。
这棋子也不知用什么做的,入手温润非常。原女配喜欢各种金贵的物件,就连下山历练也要带盘棋。
但,她总觉得这棋子有些奇怪。
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神色怏怏地捏了颗白子,棋子应声而落。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阵电音。
“触发剧情——替嫁”
“徐怿之与云窈计划成亲引出妖物,不料成亲当日,爱慕徐怿之的林月挽替代了云窈,因为盖着盖头,直到拜堂时盖头不慎掉落才发觉新娘换了人。”
她错愕地看着这白玉棋。
这里面竟然藏着原本的剧情。
就在这时,一只纸蝴蝶悄然落在茶室木窗前的海棠树的枝桠上,一人一系统谁都没有发现。
喻杳生无可恋,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亏我昨天还掐大腿扮可怜,就是为了避开这一劫,结果到头来还得忙活,白掐了。"
喜服在傍晚的时候就送到了云窈的卧房,丫鬟们鱼贯而入,个个手里都捧着一个雕花匣子。
云窈看清里面的饰品时,那双淡漠的眸子里也有了些许变化:珍珠拖挂凤冠、宝蓝点翠珠钗 、金镶珠石蝴蝶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白银缠丝扣镯…
不过是假成亲,哪里需要出这么多妆面?
她绕过那些首饰,走到一个着杏色衫裙的丫鬟面前,她捧着的是一套喜服。"劳烦姑娘搭把手,我想试试喜服。"
捧着喜服的丫鬟哆嗦了一下,险些拿不住,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云窈的眼睛,"是。"
在杏色衫裙丫鬟的帮忙下,她穿上了喜服。让她意外的是,这喜服竟格外的合身,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喜服…是府里的婆子专门定制的?"云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裙摆处有流光飞舞。她摸了摸喜服的袖子,光滑细腻,不仅不扎手,还有一种冰凉的感觉。
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
捧喜服的丫鬟也没想到这件喜服会这么适合云窈,那分明是小姐为自己做的。她诧异地看着云窈,迟迟没有回答。
底下的丫鬟彼此对视一眼,一个粉衣丫鬟上前道,"云小姐有所不知,这喜服…原是我们小姐特地绣的,料子也是用的上好的冰蚕丝。"
杏色衫裙的丫鬟也回了神,她名唤金盏,打小就在林月挽身边服侍。
金盏接过话茬,"我们小姐说了,云小姐的身量与她相仿,这才特地将自己绣制的喜服送过来,绣艺粗糙,希望云小姐不要嫌弃。"
身量相仿?这分明是一模一样。
云窈看着喜服上逼真得好似几欲起飞的凤凰,陷入了沉思。她这件喜服上的凤凰绣得极为大气,长长的尾羽和翎羽用的是同样赤色的丝线,仔细看时,赤色中还夹杂着金色的纹路,气派又高贵。
可见绣制的人有多用心。
她突然觉得这件喜服扎人得很。
西厢房
回来的时候已是入夜,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
月光洒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霜。夜风徐来,檐角下的灯笼光彩熠熠,底端的金色流苏摇摇晃晃,铃铛随着风动响起。
卫阑解开外衫,只留了件白色里衣。他盘腿坐在一张垫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枚从林月挽身上顺来的玉佩。
玉佩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的,主体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玉雀,正跪拜着一座不知名的神像,而背面则是一只镂雕的狐狸,玲珑又精巧。
少年眯着眼打量那只玉雀。
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看了一眼。视线如附骨之蛆般落在他身上,探究,还有漫天的恶意。
卫阑低着眉笑了,澄澈的眸子回望着那道视线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寒芒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掐了个诀。
须臾,一只纸蝴蝶飘然停在他骨节分明的指上。纸蝴蝶仿佛有了灵性般,使劲扑棱着翅膀,脑袋用力地点了点。
少年想起今天在花厅见到的林月挽,说话咬文嚼字的,实在无趣的很。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没有妖气,反倒像是……死气。
她的演技倒是比喻杳好得多,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还有什么?"
纸蝴蝶又点了点头后,飞出了窗外。
卫阑垂着眼,漆黑润泽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窗外,直到纸蝴蝶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轻轻扯起唇角,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倒也不算白掐了。"
至少他看得挺开心的。
他看向喻杳卧房的方向,那头灯火通明,窗边隐隐映出少女捏着白玉棋子皱眉思索的模样。
他又看向桌上的棋盘,县令千金的棋盘用的是名贵的黄花梨木,就连棋子都是上好的云子做的,可以说是极尽奢华。
姑娘家都喜欢这种?
他记得下山的时候喻杳也带了一副棋,只是不知道她带着干什么的,下山数日,她一次都没有玩过。
少年眉头轻皱,似有所思道,"她玩得明白吗?"
卫阑左手撑着下巴,神色懒散地又掐了个诀,一只蜻蜓静静的出现在桌上。他点了点蜻蜓的头,下一刻,蜻蜓的翅膀轻微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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