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予歌

　　成绩排名出来当天。
　　重点班同往常一样，推测年级第二花落谁家，这种班成绩都大差不差，排名靠前的位置轮着坐，纷杂多变的节骨眼上，甚至没人猜疑第一的位置。

　　终于有人从办公室拿到一张排名表，坐着改题的人，立刻围圈凑上去，时不时响起一线飙升的喜悦与喟叹。
　　楚优心思还在红笔圈的题上，她听不惯鬼哭狼嚎的调侃，干脆捂住耳朵分析题目，躁动声依然没有终止，声音顺着指缝灌进去。

　　“小楚小楚，知不知道，你霸榜近一年的全校最高被超越了，阵仗很大呢。”

　　“对啊，你可是临近满分的神，特等生的领头羊，相差十几分，那还得了。”

　　楚优抵耳的手收紧，学校常有插班生参与考试，偶尔掉第二也不是稀奇事，这帮家伙总是故甚其辞。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她被吵的麻烦，思绪成了团乱线，没有继续改下去的欲望。
　　煎熬的时间被放慢，楚优无奈将笔搁下，接过递来的年级排名表，去看归列在首位的第一名，仅两秒她几乎瞬间惊觉，每科的分数从前到后，全部顶配。
　　满分——
　　给人一种上不封顶的感觉。
　　横空出世，曾经从未榜上有名。
　　楚优眼晴不由睁圆，短暂的惊讶后又恢复了镇静，学校里并不匮乏有天赋的学生，这倒也不稀奇，她托着脸颊朝前瞄名字。
　　直到映入眼帘，就这一刻，平淡的心立马掀起惊涛骇浪，指尖猛的将纸面攥出褶皱。
　　此刻上课铃声打响，围在讲台的人一哄而散，冷场。

　　她久久没缓过神，只将排名表轻轻放回原位，抓起一旁的笔听课，心思却再也收不回来，那个沉静已久的棒槌，真真切切落进心底敲鼓。

　　脑海因这个名字，被多种画面重叠交织，她长吸了口气，强行忍住心跳的悸动。

　　关乎模拟考的全校第一，可谓掀起轩然大波，成为每个班级争论不休的话题。
　　三班
　　课余大扫除，空闲的学生分散透气去了，教室廖寂起来。

　　凌菲儿擦拭一遍黑板，将挂白的抹布丢进水盆，教室安静的过分。窗户开着通风，操场时刻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

　　莫名更加烦躁，凌菲儿不可置信的扫视周围。空无一人，课桌过道布满垃圾纸屑，凳子歪歪扭扭立在桌面，这么多卫生任务，班里就她一个活人。

　　凌菲儿没来得及生气，门被大力推开，在墙上重重磕响，来人大口喘着气：“班里就你一个？”

　　“你回来干什么？”凌菲儿语气不甚友好。

　　见她情绪不佳，男生语气多了些卑微，委婉的央求：“组长。”他拖长了尾音。操场在打球赛，我去助张一下威势，放过我这一次。”
　　噔噔，运动鞋硬是让她穿出高跟鞋的气势，凌菲儿挪着大步往前走，停留在门前，无比认真的勘察任务表，归列为值日生的那群人，全部都溜走了！
　　凌菲儿拽住面前人的胳膊：“去操场把他们给我喊回来，我放你一马。”

　　男生本来都逮着机会要溜走了，这会被拽住，下意识转头，对上凌菲儿正脸，瞬间被冲击到，吓的往回一缩：“姐，你别凑这么近啊，我不好意思。”
　　凌菲儿长相张扬妩媚，性格大大咧咧，风情万种的身段，美女中的美女，生来一副娇艳蛮横的劲。男生红着脸往后退，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溜烟就消失在走廊。
　　凌菲儿没再管，大部分人果然被逮回来，她窝在桌上捻转指尖，白色的粉末依然在指尖有遗留，她伸了个懒腰，到洗手池冲水。

　　出教室门就看见颜漓站在过道，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凌菲儿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说好宿舍值日，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她懊恼的拍脑袋：“对不起我忘记了，没等很久吧。”

　　颜漓并不介意，十分亲昵的挨着她：“没关系，我没等多久。”
　　两人往宿舍的方向走。

　　凌菲儿滔滔不绝讲述近期的事。
　　全校第一出在四班，临近满分的卷！她故作思考的转过头：“你说这么优秀的人，怎么没被遴选到重点班？”

　　颜漓摇头，完全不在意这些事。
　　“看那个名单，好像是叫…韩知白？你们一个班的，注意过他没，是不是真还挺优秀挺好看的，我们班跟他接触过的女生都喜欢他，话中带着感叹和好奇。

　　听到蹦出的名字，颜漓触动一瞬，又很快烟消云散。

　　上宿舍二楼后，两个寝室挨得挺远，中间隔间厕所，爬上楼梯层她们分开值日。

　　颜漓刚拿起门后摆着的扫帚。就听见楼下传来类似拌嘴嗔怪的声音，窗户全敞通风，并不隔音，一点声音就格外嘹亮清晰。
　　就在宿舍右下方，许多人八卦朝窗沿往下看，仔细寻找声音来源。

　　两侧有种植的梧桐树，树影遮蔽间，恰好为两人留下空隙，看的格外分明。
　　一男一女，靠的不远不近，声音又听着像在调情。

　　男生侧过身，完全看清脸。

　　只见树下的魏让无奈叉腰，半仰着面望她，强烈谴责面前的人没良心：“替你报仇还不乐意，赔偿的钱是不是够你胡吃海塞一顿。”

　　宋菁菁眼珠黑白分明的瞪他，说话逆反又噎人：“谁稀罕，现在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谁想和你扯到一起去！”

　　回溯刚刚坐在长椅凳，莫名收取保护费的大姐大，竟对自己90度鞠躬道歉。
　　引得塑胶跑道的同学聚集，更有甚者扒开人群，瞧见这场景，啧啧称奇：“她也会道歉，拦路打劫我的藤椒牛肉面，能也赔我吗？”

　　“看她之前狂那样，惹了魏哥还不是吃瘪，想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就是，真以为学校没人能治她，当主任侄女了不起啊。”

　　大姐大像听不见舆论，往怀里塞数两倍的钱后，堪堪逃离现场。
　　冷嘲热讽的气氛散去，随后响起铺天盖地的澜语：“稀奇啊，以前骑到魏哥头上撒泼，那都一过了之。”
　　“因为这么个事，气性甚大，什么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周围立刻露出一副你懂我懂的样子，势必要把这件事闹得全校皆知。
　　暗传偷偷在一起良久，这简直道听途说。

　　听宋菁菁这么一说，魏让笑了，摊开手，看向她脸颊还泛红的掌印，哂笑两声：“真没良心啊宋菁菁。传开这事，以后没人欺负你了。”

　　宋菁菁语气羞赧，被戳到心窝子，真觉得这事很严重。没在听他讲话，拗气跑开了。
　　只留下风中凌乱的魏让。

　　他郁闷长呼口气，顺带瞪了眼楼上的人，窗户边探出的脑袋迅速悻悻收回。
　　“你看，我没骗你们吧？有人小声的八卦道。
　　大扫除每周轮着更迭，任务安排稠密，颜漓将最后一枚纸团丢进垃圾桶，抬头去看宿舍的表针，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路过凌菲儿宿舍，颜漓隔着半开的门缝道：“班里还有别的任务，我先走了。”

　　好的，半遮半掩的门响起凌菲儿的应答声。
　　颜漓返回教学楼，去看教室门口的值日表，从日期继续往下看时。
　　前门被人推开，颜漓猝不及防挨在墙边，被迫挤到逼仄的窄隙，扭过半个头，她隔着锃亮的玻璃，看那个人的脸。

　　两人距离近，男生个子很高，这个视角辨识度高清，此刻正像面对面，没有玻璃的话，两张脸几乎就靠在一起了。
　　韩知白往后退了几步，脊梁骨后倚在门框，手指握的门轴先一步展开，将她放了出来。

　　周遭再次变得宽敞。

　　“不好意思，没看到这里有人。”韩知白歉意道。
　　“没事。”颜漓刚站稳，两人中间的空隙就被人横插一脚：“你俩干嘛去了，快上课了，抓紧去扫室外环境区啊。”卫生委员小胖催促道
　　说着，就把旁边装了大半杂物的编织袋架着到韩知白手上，“你们尽快，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检查。”
　　交代完后，小胖就风风火火的跑向走廊另一头。
　　颜漓见他提着沉重的编织袋，又去取扫帚和簸箕，便伸手去提袋子的另一侧，没等她手指碰到，韩知白将边缘卡在指骨中间空隙：“这个搬的重，我来就行了。”

　　室外打扫的区域，临近上课已经没什么人，偶尔有匆匆路过赶回教室的值日生。
　　韩知白很认真在扫，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干脆利落。周边的树叶在旁边堆成小山丘，半袖校服连褶皱都没有。
　　去铲树叶时，韩知白将垃圾慢慢往集中拢，手部力道放轻，空中没一点灰尘弥漫，动作轻缓又有耐心，颜漓将树叶倒进垃圾桶后，从远处看了他一眼。
　　韩知白容貌清隽，白色短袖像反光的镜板，好学生类型的标杆，唯独眼睛凛冽漆黑，将整张脸带偏，莫名很不好惹。

　　时间过去不久，同班男生气喘吁吁跑来，他双手扶着膝盖喘气，先一步传递主要信息：“韩知白，班主任喊你去教务处。”
　　“快上课了，你抓紧吧。”

　　韩知白铲起最后一摞树叶，灌进绿色环保桶，低声应答：“我知道了。后朝颜漓道：“分担区垃圾扫完了，回去吧。”
　　颜漓应了声。

　　韩知白将值日工具放回班，出教室门正好撞上回来的颜漓。
　　颜漓紧靠右边走，给他留地方，男生生的高大，侧着身子出去，一小块儿衣服布料擦过。
　　拐身上了教务处。

　　走廊格外空旷，韩知白敲了两下门，能留下阵阵回音。教务室里无人响应，门缝里传来语重心长的劝说：“这个阶段真不能松懈了，再过半年多中考，你是这个年级的希望。”

　　在韩知白准备敲第三下时，门才被咔哒一声拧开，杨思远目光犀利扫他，将人拽到角落：“臭小子，我就知道上次答题使鬼点子，考试抄袭，主任都来喊我问话了。”

　　韩知白抿着唇角，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无奈，没等出声辩驳。

　　教导主任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终于不再口若悬河说教，暂且放过面前的人，招手喊他：“ 模拟考年级第一，韩知白是吧，你过来。”
　　韩知白听话上前，走到正前方，注意到这还有个人。
　　韩知白侧目，旁边女生应该也是被喊来训话的，头埋的很低。梳顺的马尾绕过颈部垂在脸侧，瞳孔一瞬间有些闪躲，紧攥着衣角，把头压的更低。
　　他从没见过，仅一眼便收回视线，重新衡量说辞。

　　教导主任先是觉得眼熟，仔细打量着他，眉头越压越低。
　　杨思远紧张抹去鼻头的汗：“手机我都严格查过，绝对不可能带进考场，小抄不过度，吊销成绩就行，通报处分这太重…
　　没等说完。
　　教导主任回忆起这个人，表情瞬间轻松，带着些骄傲：“这孩子我知道，新生时做初三卷子全科满分，顶优秀。”
　　“是难得的天才啊！”
　　杨思远表情闪过怪异，不解道：“他要真这么优秀，不应该在一班好好打磨吗，这放到偏普通班，会不会有点耽误。”

　　“哎，他不喜欢重点班的快节奏氛围，学校也没太强求，基础打扎实了，以后学什么都稳当。”
　　教导主任没指责的话，伸手拍韩知白的肩膀：“这次年级第一太没根据，调查一下实际情况。”
　　“这事算个乌龙，上课去吧。”
　　也没继续训导女生：“小楚，以后学习还要更上心，都回去吧。”

　　韩知白轻嗯了声，掉头拧开教务室的门离开。

　　楚优还怔在原地，回过神后，望着那抹还没走远的身影，逐渐与记忆靠拢，直到完全清晰。
　　刚才被叫来谈话的挫败感，消散到微乎其微，甚至庆幸这次被叫来教务处，从而能在这遇到他，一股浓烈的激动感，顺着绵丝吹入心底，飘落不下。

　　楚优慢腾腾的走出教务处，韩知白一步迈两个梯阶，慢慢隔开差距。她跟在后面，时间段临近上课，楼道没有其他人。

　　韩知白身影领先大截，她一直保持不急不缓的速度，直至对方拐进教室，思绪才尽数回来。
　　她悄悄的捂着心口，眼里闪过清凌凌的波光，“你还是这么优秀啊，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
　　韩知白刚落座，前桌就转头凑过来：“刚才物理老张进来，说等你回来再讲压轴题，他以前可是进度王，这次还转性了。”
　　旁边小胖搭腔：“这才开学几天，最近模拟测验这么频繁，还有赶趟的体考，简直把人往死里练啊！”
　　韩知白瞥了眼两人苦大深仇的脸，轻笑了声：“体考就剩几个项目，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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