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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他从崖壁上坠下,穿过重重树层,巨大的冲击使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然后彭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的落叶中,胸腔阵痛,从喉咙里涌出一口血。
贺诉颈部上侧被锐物划伤,血液流出,滑过喉结,不断滴落,划烂的白色体恤被浸湿,染成大片大片红色。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太痛了,浑身都痛。他想要活下去,但是动不了。
在林中影影绰绰的光影中,贺诉动了下手指,想要睁开眼。
但是脑袋嗡嗡作响,看不清现在在哪,最后沉沦于黑暗之中。
“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中你永远是个正常人。”那是李老三说的话。
可人有多面性,什么才能算正常的标准呢?
“孩子,你咋个醒不过来呢?”李老三的声音朦朦胧胧飘远。
贺诉的脑子浑沌,突然想起他的妹妹,她才高二,她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啊,他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好好地生活。
以前的他妹妹活蹦乱跳,紧紧跟在贺诉的后面,甜甜地叫着他哥哥。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哥?!”记忆中的贺馨崩溃着,就那么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贺诉一下子睁开眼。
皓月当空,月光淋淋洒洒。
现在是晚上。
在他的世界里,周围的黑色气体贪婪地触碰着他和地上的血液,慢慢升腾变成红色气雾。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浅色的瞳孔微缩,忍着早就受伤的右腿疼痛发作,捂着流血的颈部,胸腔拉扯着钝痛,肋骨可能断了。他站起来,慢慢向后退。
退一点,血就顺着受伤的手滴落,黑气就争先恐后地袭来。
他掉入了一个阵法当中,他分辨不出来,招式太过于奇异。趁着这阵法还未破,他得赶紧离开。贺诉摸出了残破的手机,没彻底摔坏,但没有信号。
他把手臂上感染黑气的伤口用黄符纸包扎止血,在林间拖着伤腿寻找着生门。
这里一棵棵冷杉笔直挺立,高耸参天,让下面的空气密不通风,太过压抑了。
而原本是青绿色的树叶,现在却全部染上了焦黑的色彩。树下的杂草上挂着干涸的血与血迹斑斑的尸块和尸体,甚至还有一些胡乱丢弃在草丛里的内脏和一些挂着残肉的尸骨,令人胆战心惊。
现在却一个厉鬼也没有,贺诉警惕性提高了。
一些尸体的死相极惨,要不是一个眼珠没有,一个眼珠掉了下来,有的舌头伸的老长,耳朵都没有,还有一些连皮都没有了,全身上下都只有腐肉。
贺诉知道这样的尸体本来就特别难找,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腐烂的尸块铺满了整个林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却并没有怨气。
贺诉行动有些不便,还是走了一大段。但是地上的血迹却越来越多,黑气也更为浓重了,血红的阵纹越来越清晰。
鬼气森森的林里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嚷叫,声音嘶哑,凄惨凌厉,像是在宣告什么。
不料左腿顿时被脚下锐物刺穿,后方又是一块横木,瞬间因疼痛受力不稳,向后倒去。
贺诉眼睛里有一瞬的空洞,余光看见脚下居然是一把染着的鲜血的剑,横插在花纹的木块之中。
跌倒后,身后的触感传来异样,阵阵冷气包裹着贺诉。
上仰的视线是密不透风的冷衫林,雾气蒙蒙,他现在居然在棺材里,而且他后背紧贴着棺材的主人。这应该是被封印的尸体。
左脚的血大片大片地流出,阵法的纹路变成了血色的红光。
贺诉心道情况不好,阵法马上破了。
他想要马上撑起来出去,手指却触摸到了冰凉的发丝,转过头来,看见了雪白的人脸,贺诉看了一眼,差点因这奇诡的面容而陷进去,马上从脸上移开视线。
棺材的主人几乎是一张完美的脸,很是立体突出,眼窝深邃,唇角和眉眼的静谧却透出十足的邪性。死人白似的蓝灰色的脸上,黑色的暗纹爬上了他的脸。虽然是很长的乌发,但好看的喉结透露出男性特征。
身着黑色的直襟锦服,样式极为复杂,衣襟上还有较多的白玉饰品,暗红色的祥云纹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尊贵。
这算是尸体吗?
他旁侧的手指微动,那张脸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对、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的。”
贺诉想要能够跨出去,清朗的声音透露出诚恳。
可说完后,直接把衣服里浸满了血的黄符纸迅速往前贴去。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贺诉的这只手,那只手冷得他一颤,他手上的符纸瞬间燃起,化成灰烬,却烫了他一下。
他所拥有的黄符也是高阶符了,一下子就被破了。
另一只手则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往下压,埋于青白的脖颈之中,没有呼吸的起伏,和心跳的脉动。浓浓的死气侵扰贺诉。
一声低笑,蛊惑人的心智,邪肆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如是说,“太过脆弱了。”
“不过,你的血可是个好东西啊”
长期没说话,让他的声音过于暗沉,像童年的怪物那般,像是碾过他的耳膜,令他绷紧了神经。
这尸体也是黑气的操控者。
太过于危险了,贺诉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但现在,整个原始森林,静谧到可怕,气流停止,血色的月光渗入,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贺诉想抽身,他旁侧的冰凉手指微动,抚摸着他正在丝丝渗血的颈部,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喉结,指尖沾染上丝丝血迹,像蛇一样冰冰凉凉爬过。
指尖触碰到他的伤口,力度加重了不少。
贺诉疼得立马咬住眼前的脖颈,结果居然咬不动,像冰块一样。
无果后,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直接往前贴了一张业火符,贺诉马上起身挣脱。
在抽身之际,对上了一双寂静的红瞳,他注视着他,太过沉寂,好似深渊,火势迅速燃烧。
这可是他炼制的唯一的业火符,至纯至烈。
面前火焰飞扬,扬起火星,贺诉心道:这可管不了多久。
他赶紧摸出几枚青铜布币摆出来了一个“拔阴斗”,把地下蕴藏的阴气吸出来,布了一个释艮阵,用来以阴制阴,但是他稍稍变了个手法。
贺诉立即布完阵,在光晕的炙热中,身体感觉更加沉重了。脑中的意识都开始忽略身体的疼痛了。
但是他的妹妹和外婆还在等他,他必须回去。
踩在厚实的土壤上,在光怪陆离的林间行走,四处黑气还是在与他缠绵似的,红色的血雾也在渐渐流走。
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贺诉感觉有些飘忽不定。
不对劲,他明明是往火焰反方向走的,怎么越来越近了?
他反应过来,这居然是鬼阵,方位都变了。
此刻,火势愈燃愈烈,在至纯的火焰中,满天的火星在阵中飞扬,点亮了潮湿的高耸树林。
贺诉慢慢停下,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火光,他的释艮阵被破了。
在火光中,暗红色的祥云纹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只冰凉的手渐渐抚上贺诉的脸,贺诉的头往后一缩,可下一秒下颌直接就被抬起。
贺诉一瞬间撞入了魅惑的红瞳中,他们的距离极近,贺诉更加紧绷了。
“喜欢这里吗?”他们看似暧昧又危险地对视着,“那就永远留下吧。”
他的语气带着散漫和兴致,却有着天生的统治欲与威严感。
他缓慢着抬起他自己的另一只手,像是还不习惯般,试探着。
瞬间黑气爬上了贺诉的脖颈,贺诉感受不到实体,却马上感觉呼吸收紧,喘不上气来。
他玩味地仔细欣赏着贺诉逐渐涨红的脸,“看看,多漂亮的脸。早该这样的。”
贺诉的双脚渐渐离地,他不断挣扎着。他的伤也裂开了不少。
左脚的血滴下,渗入土壤。
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濒死挣扎着,脆弱而充满凌虐感。
这东西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
贺诉红了眼紧紧盯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红符,贴在自己的脖子上,黑气立马退后。
他摔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浅色的眼睛里泛起生理性的泪光,眼尾有些发红。
一不留神,贺诉迅速伸手,直接贴了一张开了封的化神符。这可是紫符,世间罕有,直接让厉鬼形销神灭,哪怕是这类起尸。
可是他靠近的一瞬间,面前的实体化为黑雾,消散开来。符纸化成了黑气。
这不单单是简单的起尸,这里以前到底封印了个什么玩意?放出去了岂不是要大灭于天下?
贺诉等待着,等待着他的改良释艮阵生效。释艮阵本是以阴制阴,奈何这玩意儿过于强大,暂时找不出比这更强的阴气。
依据十七枚通魅类的铜钱在地上伪造一个小七关,把阵法改成了封魂阵,让鬼魂游弋此中,永世难觅出径。
钱经万人手,阳气很重,加上童子眉,便能起到抑制阴气流动的效果。
但代价是他的部分魂魄被献祭了,所以他整个人都更为虚脱。该阵法太过于邪性,等待作用的时间长。
现在在半空中,身形高大的人形微微弯腰俯视着他,“今日你也奈不了我。”
黑气逐渐缠绕在贺诉的身上,逐渐收紧,他开始浸于其中,逐渐失神。
那双红瞳满意地看着,嘴角上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放平,感受到力场的巨大波动,他被困于鎏金色的无相纹中。
泼墨般的黑发在金光中扬起,他靠近贺诉,摸着他空明的双眼。
贺诉胸口刺痛,刚刚回神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怔愣,他的心脏被白色细线刺穿,血液快速渗透白线,传递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他的血于金色阵法中不断滴落,大部分血液最终目的是对方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在朦胧中他仿佛听到了低语的呢喃。
“那便我沉沦吧”
时间流逝中,贺诉最终还是痛晕了过去。
————————
林外的天空阔蓝,厚重的林层下有些暗沉。偶尔有几缕阳光穿透树叶到达地面,淡淡灰尘迷蒙而飘逸,静静流动着。
正巧一丝阳光打在了贺诉脸上,他睁开了浅色的眼睛。
周围一片死寂,但昨晚那血腥的盛况却消失了。阵法痕迹没有了,棺材不见了,那个复活的东西也不见了。
贺诉有些不清楚他最后究竟做了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必须留个心眼。
他站起身来,动了动,伤居然全好了。他摸了摸心口,感受到跳动。
不过幸好还活着,他要回去,去找他的妹妹和外婆。
贺诉没有发现,他的颈侧出现了一串青色的纹路,是莲花的样式,可颜色很是奇怪。
偶尔视线透过树林,看着远处耸起的几座雪山尖,他才意识到他真的来到了海拔几千米的山林。
可能是太阳的出现,贺诉并没有感觉到很冷。
这里到底是位于哪里,怎样才能出去。
贺诉沿着沟谷往低处走,但是有些段落的沟谷垂直差异太大了,只能绕来绕去。
可越往下走,山腰的厚重云层遮住太阳,湿润的雾气也洋洋洒洒地散落在林中,悄然遍布每一个角落,打湿了一切生灵。
林间已经雾蒙蒙的,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贺诉在空旷地带看着太阳光点的方向,他在不知不觉中从早晨走到将近傍晚了。
面对连绵不断的山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个双向传送符威力如此巨大,居然能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一般的传送符都有距离限制的。
双向传送符不以施术人的意志为转移,一对符纸在距离范围内分散两地,一旦生效,立马传递,无论人与物。但由于制作它的材料过于特殊,这样的符纸很是罕见。
所以,陈湘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的林间逐渐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月光洋洋洒洒,湿重的冷风吹起,树影晃晃悠悠。
一路上符纸渐渐增多,随风灵动飘扬着,映出的黄晕的暖光跳动。
贺诉趁着月色,在崎岖的道路上找了个洞,还捡了些树叶子,用于伪装和铺潮湿的地面,他靠在石头上。现在天太黑了,等明早天亮再出发。
稍稍放松之后,这两天的疲惫逐渐涌现,贺诉眼皮微重,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沉重的梦境中,他动弹不得,脖子被渐渐收紧,他难以呼吸,但一声轻笑过后,那股力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他醒来继续赶路,才观察到符纸是绕林子中间围的,是一个巨大的八卦血阵,层层嵌套,手法之奇绝,天下之罕见,这就是之前那个封印阵法的原貌。
他为什么可以解开封印,又是怎样解开的,贺诉不知道。还有那晚在他设下的阵法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下午,他继续往低处走,林间的鸟儿肉眼可见多了起来,树林也不是高海拔上暗沉的冷杉,而是绿意盎然的阔叶林。
重峦叠嶂,一座又一座山交错,一直往下走,也有数不清的山挡住脚下的迫切想要离开的路。
山型的巨大更加压抑,自然界的力量是无法超越的。
在高度的紧张下,又加之这两天没有吃的东西补充,贺诉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焦虑与烦闷,他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要镇静。这里真的太古怪了。
离几座山的山沟越近,但向前一眼望去,还是群山耸立,潮湿的空气弥漫,脚下的石块也附着青淤,看起来格外湿滑。
绕过一棵巨大的香樟树,有一个简陋的草屋,旁边立着一个显眼的石牌。上面有着深红色的记号,应该是朱砂执笔,赫然在目映着几个大字——卜家禁地。
卜家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有禁地。真的只是因为卜奕,才把他牵扯进来的吗?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突然,一把弯刀抵住了他的颈侧。
“你是哪来的”蜀地方言说出,“你晓不晓得这里是哪里啊!”
“说,你是来干哈子的!”
贺诉转头看着她。那是个年纪极大的老婆婆,头发都白光了,黝黑黝黑的皮肤也皱皱巴巴的,粘在身体的骨头上。
拿着弯刀的手微微颤动,有因年老而产生大的呼吸起伏,是个人。
“这…我不知道我怎么就来到这里了。老婆婆您知道怎样才可以出去吗?”贺诉答道。
这位老人虽穿着破旧的麻衣,却显得像刀锋一般瘦削有力。
老人眼睛刺了他一眼,却张开没有牙齿而黑洞洞的嘴巴,莫名笑了起来。
“青金色的眼睛嗦,哈哈哈,明白了。”
贺诉面上表现出疑惑,问到,“怎么可能?”
“小伙子,不同人的眼睛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喽。”老婆婆细细看着他的眼瞳,放下了弯刀,背着糙手,晃晃悠悠地绕过石碑,最后却奇怪地睨了他一眼,“还不跟着走?”
与其这样没有方向的绕来绕去,贺诉还是走在了她的身后。
“遇见奇怪的东西了没。”走在林间,她慢悠悠地转头问。
“没有。”贺诉认真说道。因为他知道这位是守山人。守山人是专门看守特殊阵地的人,那是被阵法认定的人,也是被布阵者选中的人。
“扯谎。”一对古朴无波凝视着他。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来,一眨眼,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和刹车的剐蹭声在他耳边响起。
“干什么啊!突然蹦出来,不要命的玩意儿!”司机破口大骂。
贺诉下意识转身快速避开,看见了头顶上的指示牌——山台服务区,这里居然是高速公路服务区。
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手机有信号了,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是他的外婆。
外婆其实不常用手机,听力也有点不好,总是及时接不到电话。她知道他这几天高考,知道贺诉考完了贺诉肯定会打电话给她。
贺诉站在路边,把电话拨了回去。
等了一会儿,外婆那边接了。
“喂,外婆,我要回家一趟了。”贺诉望着漫漫的蓝天绿树说。
“小诉,你这几天咋个不接电话呢,我担心呐,”奶奶有些埋怨,但大多数是担心,“你妹妹现在情况稳定了点,你不要太担心了。小诉,你想回家就回家吧”
“我这些天有事还在忙,没空打电话。”贺诉解释道。
“我告诉你小诉,这几天医院里疯传。卜奕在他家里死了,像是割腕死的,又有点玄乎,你这几天小心些啊。”
贺诉一顿:“嗯,好。下次给你打电话”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贺诉赶去前台询问客服这里到底是哪里,周围休息的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人身上。
“姐姐你好,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很想回家,可以帮我回家吗?”贺诉站在柜台边说着。
“您好,这里是西南地区沙新省的山台服务区。等一下,这位旅客您要先核对一下身份,我们才能够帮到您。”一位女客服谨慎地说着,拿出了指纹识别机以及人像识别机。这人身上虽穿着灰朴朴的校服,但也搞不准是什么居心不良的人假扮的。
贺诉先进行了指纹验证,认证了他的个人身份。然后被保安带去厕所去洗脸,再进行人脸录入。
厕所外边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地。贺诉在远处看见了许多军用重卡排列整齐,随行的人他们正在集合计划。
贺诉看见了他们耳廓上烙印着暗绿条纹,那是青衣盟人员的标识。青衣盟是后来‘时来运转’代理机构提到的强大联盟,是运用灵法法则的制定者,但有实力有机会的人才能够进入。
在重卡周围,统一黑色暗纹服装的人们跟在一个穿着特定军装男人身后,这是联盟统一行动。
为首的那个男人身姿挺直,肩宽腰窄,裤管被束在军靴里,大腿有力,显得修长精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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