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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百宗宴
本是想摆脱陆白,没想到最后成了这副只有两人的局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偷看和窃语如影随形。
姑娘们自不必说,甚至有胆大的往他身上扔香囊,一不小心打到她,她还体贴地送到他手里。
谁让他长得好看。
她都可以理解。
可为何连卖鸡蛋都老大爷都要看他两眼?
万众瞩目的感觉令她非常不适,因此看都不看陆白一眼,双手抱胸埋头往前走,只恨两条腿倒腾得不够快。
胳膊骤然被拽,身体失去平衡,落进一个怀抱。
“抱紧。”
失重感骤然袭上头,没等习惯就倏然消失。
陆白热乎乎的,托着她脖子的手烫得她难受。
推开他,姜念虚弱地靠上门。
陆白跟着蹲下,关心道:“头晕?”
姜念没理他。缓了会儿,才打起精神起身打开院门:“多谢陆道友相送,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慢走不送。”
一手越过她头顶压住门板哐啷一声关上,落下时顺势将人圈在怀里。
陆白目光从旁边堆叠的行李摞上收回,居高临下问她:“你要去哪?”
姜念勉强压下不耐烦:“跟你有关系吗?”
“……”陆白揽住她腰,稍一用力将少女死死扣在怀里,迫使她抬头看自己:“龙渊回来之后为什么不理我?屠龙的时候……你也在吧?”
“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姜念,装傻充愣除了拖延时间解决不了任何事。”陆白轻笑,显然不吃她这一套,又眼尾一挑,假装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是想和我多待些时间。”
“……”
姜念拍拍他揽着自己的手:“松手。”
陆白听话放开。
重新打开院子的屏音匿形阵,她把摞好的藤椅拆出一个放到旁边:“你先坐会儿,我去备些茶点。”
藤椅已经老旧,藤木磨得光滑圆润,坐在上面仿佛能看见椅子主人对月沉思的模样。
陆白一点点摩挲着藤椅的纹路,仿佛这样就能窥见他未曾参与的岁月。
突然,耳边传来茶碗跌落碎裂声。
陆白连忙跑去小厨房,看见姜念扶着头跌坐在地。
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将人抱起,边往卧房走边焦急问道:“哪里难受?”
“没事,头晕没站稳而已。”
姜念不想躺,陆白便扶她靠在床柱上,然后蹲在她脚边抬头看她:“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我刚刚御剑太快了?”
姜念揉着太阳穴摇头。
陆白瞧着她脸色,小心地蹭到她旁边:“我帮你揉?”
许是太难受,她没怎么推辞就松开了手。
陆白暗喜而面色如常,温柔地把人揽到怀里,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放在她太阳穴上揉了两下:“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姜念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有点轻。”
刚说完,力度加重了些。
陆白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栀子和雪杉混合,清甜冰凉,淡淡的香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扰人又不容忽视。
姜念在似有若无的香气中沉沉睡去,再睁眼时已然入夜。
房间里黑得一塌糊涂,要不是隐约能看见些家具的轮廓,她还以为自己瞎了。
“醒了?”身后突然发出声响,吓得她一蹦三尺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钳住腰按坐下来。
陆白一副操心的口气道:“慢点,当心再磕着头。”
“陆白?”姜念看努力辨别眼前人模样,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嗯,摸什么呢?”眼见不知道要摸到哪去,陆白一把抓住她手十指相扣。
“我们这是在哪?”手被抓住,姜念突然不敢动了。
“你床上。”陆白道,说完顿了顿,“抱歉,未经允许就上床了,只是情况紧急……”
“啊……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知道在哪后姜念松了口气,摸索着下床点灯。
第一根蜡烛点燃,火光照亮她的脸。
陆白靠坐在床上,闲适地看她走来走去点灯:“你晚上看不见吗?”
“嗯,老毛病了。”
扣上最后一盏灯罩,房间里的灯都点亮。
房间陷入安静,两人一时无话。姜念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开始拆旁边整理好的行李。
收拾了两下,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扒住床架探出一点头:“你怎么还不下来?坐着不动,准备孵蛋吗?”
“如果能怀上你的孩子,我愿意孵蛋。”陆白看着她粲然一笑,翻身从床上下来,“感觉我和你的床很有缘,想必以后也会常相见。”
“感觉错了,缘尽于此。”姜念一边绑安神香囊一边按灭他的幻想。
陆白凑到她旁边,一双眼扑棱扑棱地看着她,唤出了在心里辗转千百遍的名字:“念念。”
姜念瞟了他一眼:“叫我名字就行。”
“你师兄师弟都能这么叫,为何我不行?”陆白委屈地睁大眼,不解道。
拉直线圈,顺手扒拉一下香囊,香囊摇摇晃晃,带着床帐也一摆一荡。
姜念撤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陆白,你太张扬、太耀眼,和你相比,我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过往种种就当露水情缘,你我莫要再纠缠了。”
“普通?普通在哪?是牵制龙妖普通,还是动用咒术普通,还是龙妖死前说的那些话普通?嗯?”
陆白长眉一挑,欺身压到她面前,每说一句上前一步。
腿碰到长案,退无可退,姜念抵上水曲柳桌案,偏头躲开逼问:“看错了吧。不是你把我带出结界的吗,怎么可能是我。”
“是啊,都把你送走了,为什么还回来?”一点烛火照亮他眼底的委屈和后怕,陆白手撑在她胳膊两边,侧头锁住她眼睛,“我差点就死了……如果不是你接住我,引我魂魄重聚,我真的会死。”
姜念仿佛听到什么荒唐言论:“我要有这本事至于被龙妖的灵力压到动弹不得吗?”
“邪咒的煞气和蝶刃上的气息我可不会感觉错。而且如果不是之前那次意外,你根本引不住我魂魄。”他一点点靠近,直到两人呼吸交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也靠得这般近……你又救了我,念念。”
长久沉默后,姜念抬手按在他肩上:“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这事你知我知,不要同其他人说。”
“现在才说会不会有点太晚了?”陆白暗笑,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终于忍不住,鼻尖凑上去蹭了蹭她脸颊。
姜念被这句话说得慌了神,没注意他的动作,试探问道:“那你……跟谁说了吗?”
“没有。”陆白当然道。
姜念长松一口气。
“我还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念念想听吗?”陆白站累了,抱起她找了个椅子坐下。
“……什么?”
“龙妖临死前说的那几句话,我之后再没听懂过。”
“相传当今皇族曾是侍奉龙神的巫觋,天生就能听懂龙语。”
“当时在场的除了我就只有念念了……所以我就让人去查了查。”
“你猜查到了什么?”
陆白越说声音越轻,姜念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
“杭州府江平县鱼桥村姜杨氏有孙二人,孪生姐妹。
元庆六十六年,一子得入仙门凌云宗。元庆七十二年冬,鱼桥村遭匪,五户居民共二十七人逢难,七人遇害身亡,其中便有姜杨氏及其孙。
而县衙户籍志关于这户人家的记录,只有短短十二年,在此之前,县志、府志均无记载。”
“春药查得磨磨唧唧,查我倒是来劲。”姜念和他拉开距离,浮着笑意的眼警惕地打量他。
“春药一事确是意外。”不满她的猜疑和疏远,陆白委屈瘪嘴。
姜念沉吟片刻,商量道:“春药的事我不会再问,我的事你也莫要再查,如何?”
“不如何。念念再换个条件。”他闲适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支头,一手摩挲姜念腰间的衣带。
“……我有一颗高阶破境丹。”
“好东西!”陆白眼前一亮,满是惊讶和欣赏。
就在姜念以为他同意时,陆白挑剔地偏了下头:“念念如此年纪就能炼制这般品阶灵丹,不愧是同我一阶入门的修道人。可我之前也说了,奇珍异兽、金银珠宝我并不感兴趣……念念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直剌剌地看着自己,毫不掩饰意图,姜念气恼:“不可能。我意已决,此生不结缘。”
陆白不以为意一笑:“决心而已,非约非誓非咒。念念想的话,可以给我下真心咒。”
真心咒,以情立咒,心变情破则碎心而死。
“我给你下咒干什么。”姜念撑着扶手起身。
没起来……
僵持半晌,看起来陆白铁了心不退让,她无奈叹气:“陆白,我们真的不合适。”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陆白用力将人抱住,眷恋地磨蹭了一下她发丝,“若你不想人知道,我可以偷偷的。”
“……你不会是要杀妻证道什么的吧?死缠烂打让我慢慢对你死心塌地,然后再一剑杀了我以证断情绝爱?”否则姜念真的想不通他如此委曲求全也要缠着她的理由。
他不说话了。
果然!让她猜准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否认?撒谎?还是杀人灭口?
完蛋,他开始抖了!
姜念暗自盘算对策,后知后觉开始害怕时,陆白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念念会对我死心塌地吗?”
“不会。”
说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真把人激得恼羞成怒一剑戳死她就高兴了。
“也、也不一定。”有用没用着补两句,万一呢。
“念念,我知道你不信,因为我也不信。”
见逗得差不多了,陆白收起笑,温驯地靠在她肩上慢慢道:“意识到喜欢你之后,我想了很长时间,反复怀疑反复质问。后来我想明白了,喜欢上你,是意外,也是必然。”
他顿了一下,抱着姜念的胳膊又收紧了些,好像怕她被抢走一样:“我是一把剑,生来便与杀戮同行,除了你,世间万物在我眼里只有死和活的区别……姜念,如果有一天因你而死,我甘之如饴,最好……是被你亲手杀死。”
他说得慢,像在三生石上刻誓言,真诚恳切。
说到最后甚至听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姜念听明白了,从震惊到百味杂陈的沉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酝酿半天还是咽了回去。
“可咱俩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力气担彼此的风险。”抚平心底的叹息,姜念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乖巧地任他抱着。
“自顾不暇还要救我?”陆白小心翼翼吻住她耳根。
怀里人一抖,不自在道:“换成别人……我也会救的。”
“不会有别人,只会是我。”
眼前浮现某个人影,只一瞬,就被轻蔑的笑挤走。
陆白顺着耳根一路吻到她唇角,一双眼清明纯净看着她,轻声命令道:“推开我……”
姜念垂眼,手跟着无意识蜷缩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抬起,陆白的吻就压了下来。
满足的喟叹在耳边响起:“原来念念不想推开我……念念……也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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