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

　　华泱有些惊讶。

　　王兴茂打扮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不太符合年代。

　　如果不是刚才她亲眼看见他拿着两把斧头追着她砍的话，王兴茂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精气神很足的普通小老头。

　　王兴茂对上她怀疑的目光，眼睛一瞪：“看着我做什么？修行之人也是要吃饭的，不然你生活费从什么地方来？”

　　“哦。”听他这么一说，华泱都有些愧疚了，“那我要做什么？”

　　“跟我来。”

　　老头朝她招招手，华泱跟着他绕过房子到了后院。

　　“以后这里所有药材都归你管了。”

　　华泱抬起头，就看见了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地，地里种着各种各样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药材。

　　她扯了扯嘴角，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问：“师父，您老人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王兴茂对她脸上那毫不遮掩的绝望感到很满意。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我七十多岁了，这些活儿也实在是干不动了，你年轻，就当是锻炼锻炼身体了。”

　　言罢，他锤了锤后腰，说：“算起来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给它们松土了，那边有锄头，你先熟悉熟悉，我去给你做饭。”

　　一听有饭吃，华泱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她目送着他离开，拿起了靠在篱笆旁边的锄头，开始除草。

　　这种活，看着轻松，实际上需要很大的耐心。

　　但华泱就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她弄了一会儿，只觉得枯燥，无聊，每一下挥舞锄头，对她来说都是在浪费时间。

　　有这个功夫，不如找个地方多练练的心法。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活，她要一直干下去，那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看来应该去跟老头说说，换个活了，她不怕累，哪怕让她挑水，她也认了。

　　她刚刚扔下锄头，王兴茂就过来喊她吃饭了。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不高兴的样子，王兴茂的脸上堆着笑容。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玩味。

　　“怎么样？除草这活，够轻松吧？”

　　华泱苦着一张脸。

　　她怀疑他师父在说反话。

　　“师父，这种精细活，还是你自己去弄吧，我干不来。”

　　她把刚才想好的措辞直接和盘托出。

　　王兴茂对此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惊讶。

　　他背着手，沉吟片刻道：“虽然刚才我没有探到你的底，但是我知道这些年你爸妈让你学了不少东西，我想他们让你学那些东西的初衷，单纯觉得好玩儿，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灵气复苏之前，人们已经对引气入体没有什么概念了，现在很多所谓的修仙界大佬，尚且在摸索之中，你既然有取百家所长的机会，更应该往顶峰冲击，你呀，太浮躁了。”

　　华泱虽然才十七岁，但是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似乎跟修炼这件是绑定了。

　　那些内功心法，她早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但是父母的严厉，让她起了逆反知心，所谓修炼，对她而言，不过是敷衍应对的手段罢了。

　　她很清楚，那些心法和功法，她只学了个皮毛。

　　以往也没有跟人对过，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程度，今日跟王兴茂比划那两下子，她大概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点点的认知。

　　只是……

　　“师父，你在现在这些修炼者当中是什么水平？”

　　王兴茂多聪明一个人，回头似笑非笑对看着华泱道：“想通过我来推断自个儿的水平？”

　　华泱笑着点点头：“嗯，这不马上就要去学校了吗？我总要知道自己在我们这一代人当中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不然万一不清楚对方的水平，莽上去，干不赢怎么办？”

　　王兴茂闻言，皱着眉头，一脸不认同。

　　“学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打架？”

　　这个问题，华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学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能换成钱，还有可能给自己找一身麻烦。

　　见她沉默，王兴茂也没有和她解释什么。

　　“其实很多修炼之人都有这种疑惑，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变强的理由的。”

　　“可能吧。”

　　那样的事请对华泱来说有些太遥远了，她没有拯救世界的梦想。

　　她也不是那种大慈大悲的人，会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当然，她也不是一个好斗的人，与人为敌，战个不死不休，是她最避之不及的事情。

　　——

　　到了前屋。

　　闻到豆浆油条的味道，华泱立即就把那些深奥的问题抛在脑后了。

　　“师父，你还会做油条啊？”

　　她眼睛亮晶晶，说起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已经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

　　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闻到食物的香味，就只感觉肚子里馋虫大动。

　　王兴茂见状，扯了扯嘴角：“别看着我，饿了就吃，跟我相处不用那么讲规矩。”

　　华泱摆摆手：“我也不是那种讲规矩的人。”

　　他话音落下之后，华泱真不跟他讲规矩，风卷残云一般迅速扫荡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早餐。

　　王兴茂嘴角慈爱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你……你在山上的日子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不然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华泱配着豆浆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也不是过得不好，就是……我妈做饭难吃，我爸做饭更难吃，我做饭最难吃，我时常也在感叹自己命大，以及我爸妈胆子大，就这还能把我随随便便扔在山上不管。”

　　她只是在调侃，王兴茂却很感性地叹了一口气：“那以后就来我这边吃饭吧，我的手艺也不好，但能吃。”

　　华泱不跟他客气，毕竟都拜过师了。

　　“好，都听师父的。”

　　她擦了擦嘴，一边看王兴茂慢吞吞地吃饭，一边问：“师父，你跟我爸妈关系很好？”

　　虽然是问句，但这其中已经包含了几分笃定。

　　从小到大，她爸妈都很小心翼翼，好像很害怕她被人发现似的，每次她偷跑下山，他们肯定会很生气，让她跪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的牌位反省。

　　每次她忍无可忍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下山的时候，他们总是拒绝正面回答，只是说等她长大了就能明白了。

　　王兴茂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好，不是跟你说了我找你是要债的吗？别给我偷懒，休息一会儿去锄草，你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那块地的草锄完。”

　　华泱：“能不能换个活儿干？”

　　“不能，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

　　“您是师父。”

　　“那还不赶紧去！今天天黑之前没有弄完，你第一周的生活费200。”

　　“……”

　　虽然华泱没有在山下生活过，但是坐大巴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见识过山下的物价了。

　　两百块钱要过一个星期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她站起身，默默地去院子里提水把碗洗了，然后领着锄头去了后院的药田里。

　　——

　　九月。

　　堰南市三十八中开学的日子，各大家族十六岁以上少男少女从各地前往堰南市郊区的三十八中校区。

　　某音符直播软件，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漂亮少年脸上带着明媚笑容。

　　“你们还在看修仙小说，而我已经学会御剑飞行了。”

　　刚刚进来的观众猝不及防听见这句话，就发现少年身后的背景正在不断高低变化。

　　很快，镜头一转，他的脚下踩着一柄细细的剑。

　　直播间的二十多个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播画面瞬间被掐了，只剩下一行字——直播间不存在。

　　——就怕一群假的里面混一个真的。

　　华泱这边刚从直播软件退出来，头上落下一片阴影，一人一剑稳稳停在她前面。

　　正是刚才手机里那个御剑飞行的少年。

　　他察觉到华泱的目光，一撩头发，朝她眨眨眼：“同学早上好，天星剑阁温子晋。”

　　他眼神清澈，眼睛里装着新鲜感。

　　华泱弯了弯嘴角，礼貌道：“华泱，没有门派。”

　　她脑子里飞快搜索着关于天星剑阁的信息。

　　家里的藏书阁里好像有天星剑阁的秘籍拓本。

　　要是没有猜错，那些拓本也是她爸妈偷偷摸摸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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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在学校岂不是不能轻举妄动？

　　随便甩个招式，就能被通缉的程度。

　　毕竟招式都是偷的别人家的。

　　温子晋见她表情奇怪，并没有多想，只是惊讶她无门无派的身份。

　　不是所有的修仙者都在门派中，自称无门无派的，要么是散修，要么是隐世宗门弟子。

　　刚刚认识，他也不好问，看向华泱的眼神充满了的探究。

　　“原来是无门无派啊，久仰大名，有时间切磋切磋。”

　　华泱摆摆手：“那可能不太行，我一定打不过你。”

　　温子晋却觉得她在谦虚。

　　“你不用让着我的，我在我们天星剑阁里是最笨的。”

　　见他情绪高涨，一副一定要跟她切磋的架势，华泱抿了抿唇，胡话张口就来。

　　“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因为太厉害才不跟你切磋，我是因为资质太差，不敢在你面前献丑，我呀，刚刚学会引气入体，村儿里都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凑钱让我上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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