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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5.和解
我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我又是怎么和自己和解的……高一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校里发生了一件相当炸裂的事——一对情侣被校领导抓了。
正常来讲,男生女生之间青春期萌动早恋什么的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正常就在于这对情侣是两个男生,同性恋。
高三的两个男生,我听说这个炸裂的瓜后挺震惊的,在此之前我都没了解过同性恋。
“同性恋”这一陌生又奇异的词汇,第一次入侵我的人生,我平平静静的就允许它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没有厌恶或反感任何负面感受,我觉得那很正常。
比起排斥,“同性恋”更像豁然出现的答案。
原来同性也可以喜欢同性。
那两个男的一个是高三好班里的肖柏闻,一个是和陈雅依同班的曹桥天。曹桥天我认识,他是我姐的兄弟。有一回我到高三部找我姐,曹桥天就在走廊边上,他身边围了一群狐朋狗友,隔老远他瞧见我就玩味儿的吹了声口哨。
陈雅依斜眼瞅他,扯了唇角,边给我说话边给曹桥天竖中指。
曹桥天晃悠悠地过来,他自己一个人往我姐旁边一站,双手插兜,面上挂着张扬的笑。没跟我姐或我有任何不礼貌的肢体接触,他熟稔地和陈雅依搭话。
没干晾着我,还时不时跟我说话。
我对他印象最深就是那时候,我姐问我看到一走廊的混混会不会打寒颤,心里会不会犯怵。
我摇摇头。
曹桥天沉默了片刻,招呼我一声,他扬着眉问我,“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声桥哥,我罩你,下回就是看到一操场的混混都不用怕。”
我觉得这人很奇,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眼神看他,陈雅依戳了我一下头,忍不住笑。曹桥天也乐了,他懒懒散散地倚着走廊栏杆,眸子里笑意盎然。我对他印象最深也就是在这时候了。
后来我再找我姐的时候,走廊上总是面色不善的混混少了好多。
陈雅依说曹桥天老是喜欢让朋友的弟弟妹妹叫他哥,乱占便宜。不过你赚了,曹桥天在一中名声还是很响亮的。
最后一次见他,就是他和一男的谈恋爱被抓,被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我急哄哄找上陈雅依,陈雅依说人在校长办公室。校长办公室前围了很多人,一整个走道都挤不透人。
很多人凑热闹,看笑话,更有甚者便骂边嘲讽,我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心里莫名紧张,不是因为曹桥天,是因为我感受到有很多人对同性恋的恶意这么大。
场面一度混乱,我没看完全程,只看到曹桥天站在办公室门口,双手插兜脊梁挺得笔直,只是脸色臭的不行,想发飙又竭力克制,眼里满是火气。
外面人嘈杂的很,从办公室出来了一个粗犷高大的男人,他大步出来,怒气冲冲就给了曹桥天一拳,拳头落在曹桥天的胸口,曹桥天一个趔趄,目光一狠,看着男人。
男人愤怒吼道“你老子脸都被你丢完了!”
场面一度混乱,我听着吵闹和乱嘈嘈的声音心里很忐忑不安,那对于刚知道同性恋的我来说简直触目惊心。同性恋会被这么批判,不被大众容忍。
在那之后我再没在一中见到过曹桥天了,我一打听,说曹桥天转学了。
肖柏文呢,他还在,还是挂红榜挂的比谁都稳。
如果启蒙我的这对同性恋结局真有这么残忍,那我也不会敢和赵若这二臂谈五年了。
我从陈雅依那儿得知,曹桥天和肖柏文没分,他俩早就做好了共同面对岔子的准备,也没有一方是图新鲜只玩玩,对方是自己哪怕挨骂挨打也坚定的选择。
坚韧的爱从来不止男女,关于喜欢或爱上谁也不过顺从本心。
没有人能评价哪种爱情是错误的。
也没有应该不应该、合理不合理这一说。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也认识到什么,可我仍然没有认定自己喜欢赵若。
不是逃避,像是自己也知道觉得感觉不太够,少了契机,少了临门一脚。
连我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么笃定过去的自己会喜欢上赵若。
像是喜欢上赵若是时间问题。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是在一个下雨天。
夏季的雨总是闷热,那一节是下午自习,没到天黑的时间窗外已经没了亮色的云。乌压压的黑云让教室也沉闷了起来,任窗外的风怎么呼啸,雨点只打在窗玻璃上。
我跟赵若就靠窗坐同桌,那是很少有的靠窗坐的机会,老罗本来不大乐意我们靠窗坐,只两个星期我俩就又被调到第二排中间了。
我看了眼紧闭的窗户,雨点打在上面,有很细很像裂缝的线。
我写着数学题,心里不静越写越烦躁,头顶上吊扇转得慢悠悠还有噪音。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赵若,赵若醒神望我。
“怎么了?”她小声问。
我压着音说“开窗开窗,我有点焦躁。”
“外面刮风下雨的。”她很难办。
“那行吧。”我烦躁地算了,总不可能硬要人开窗往教室里灌雨吧。
又一头扎进茫茫题海,额前刘海被我挠得越来越乱,鬓边碎发也乱糟糟的,我沉呼口气把鬓边乱发捋至耳后,猛地我试着了一阵裹挟着湿润的风——赵若伸手开了窗,霎时间不仅风灌了进来,凉丝丝的雨水也扑在我面上,我闻到了下雨时才有的泥土味,好像还有潮湿草木味。
有点狼狈和好笑的是赵若,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飞,她急忙又关上了窗,在我看来她手忙脚乱了起来,耳朵好像还红了。
相处久了才发现原来面对大场合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赵若,在日常生活里鲜有的手忙脚乱会这么令人捧腹,这样一来,她才更加生动,也让我很心动。
我只是揶揄地看她,我也没说话,她尴尬得脸也红了起来。我的目光很轻地扫过她耳上的薄红。
沉默只沉默了三秒,下一瞬间,她就咧嘴笑了,不是尬笑,像是被自己的傻行为逗乐了,没笑出声所以肩膀都在颤。
她眉眼弯弯,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又傻又有点乖,眸子盛着笑意荡漾着细碎的清亮,跟我对上目光,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好像跳得有点快。
我不止一次觉得赵若笑得好看,我很喜欢她笑。
可那次,我感觉想比起她的笑,我好像更喜欢她。
我好像喜欢上了她本身,她这个人。
赵若。
我忍住不再看她,移开目光去看窗外的雨,走神再回神,再看向她,她已经敛了笑意,扯掉皮筋重新梳理头发,随意地绑了个低马尾。
我那会儿有些紧张,又特别特别想和她说话,觉得自己很恍惚,头晕目眩。
最终我翻了一本物理难题集册,找了道连我都不会的题去问她。她笑吟吟地垂眸,只看了一眼,陡然看向我,她目光炯炯,我知道她很是怀疑。
“认真的吗?问我物理题”她难以置信了都。“你不会的我能会吗?”
我沉吟半刻,又听见她说“你是不是存心报复我刚才开窗的傻瓜行为呢?”
“也不是吧。”我轻轻地说。
“我要不是为了你才不干傻瓜才干的事呢。”
她半真半假的生起气,说着话却向我伸出手,我心下一惊,下意识往后退避,我看向她。
她声音低低的,“脸侧,有水。”
我心如擂鼓。
“我帮你擦一下。”
我全身僵住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她手背蹭过我脸侧,像有电流淌过似的,我半边脖子都麻了。
后知后觉耳后连同脖颈都红完了。
后来我觉得,她那时候说“我帮你擦一下”就像“我吻你一下吧”一样令人心猿意马。
后来我们谈了后,她要吻我之前会低声询问,就让我想起最开始我对她动心,她手背蹭过我脸时,我的激动,我的心跳。
我就那么确定了自己对赵若的喜欢,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一时兴起或年纪太小。
会不会不是真的喜欢。
我想我不是随便的人,我想我就是喜欢她。年纪小也没什么,毕竟少年一刻动心就永远动心,喜欢这一情感总是在少年单薄青涩是话语里更加轰轰烈烈。
可能青春时候的喜欢不能长久,不能支撑一个人踏入社会还坚定选择。
那又怎样,我们都活在当下。年少的我也能肆无忌惮去享受去喜欢,去不计后果。
我从不后悔我喜欢赵若,现在也不后悔。
是从那个下午自习开始,
我喜欢上了,一季夏里闷热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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