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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
清晨,让玉是被太阳照醒的。
他有些起床气,嘴巴不干净地眯着眼迷迷糊糊转了个身,好不容易逃离了清晨的阳光又被入目的男性裸体当场掐断了睡回笼觉的念头。
陪酒仔让玉的作息昼夜颠倒,现在本就不是他醒着的时间,更别说昨晚还闹了那么久。
因为缺觉,迟钝的大脑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在此期间宋呈珉一直保持着□□任人观赏的木头样。
“……至少穿条内裤吧。”被迫看够了的让玉闭上了眼睛,“哪有人一大清早□□在房间里乱晃的。”
“咦?可是让玉你也没穿衣服啊。”
宋呈珉一副将让玉当作做人准则的样子,事事朝他看齐,连光着屁股蛋也要学。
让玉冥思苦想着该如何向这个笨蛋解释穿衣服的必要性。
他认真到严肃,宋呈珉在对方明显苦恼的脸上过了个福至心灵的灵感,突然笑道:“开玩笑,我马上就去拿衣服。”
“你还会开玩笑?”让玉惊讶于对方居然懂得如此高深的社交手段,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
他刚醒,后天的市侩和精明没能第一时间跟上脚步,一张脸海棠般浮着明媚,像个不碍世事的高中生。让玉才17岁,他本来应该是的。
笑容还停留在宋呈珉脸上,他无法通过表情表达出更轻松友善的信号,只好眨了眨眼:“会的。但以前没人和我聊天,我没办法实践开玩笑。”
哇塞。让玉默不作声地挑了挑眉。这跟直接和他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弱智”有什么区别。
作为宋呈珉唯一的聊天对象,他由一滩烂泥变为正襟危坐,准备将陪聊发展为自己的副职:“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要去工作。”
“工作。”让玉确认似的复述,“你还有工作?”
宋呈珉这么个疼痒不分的家伙还有个早上八点就要出发的工作?
现在的就业形势这么好吗?
他狐疑地看向依旧裸着的宋呈珉,对方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有工作。没开玩笑。”
让玉:……?
宋呈珉有工作,那日常和同事说几句话不是什么难事吧?什么叫“以前没人和我聊天”,难道上司同事刁难孤立他?和残障人士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上司同事对你怎么样?有没有职场霸凌你?”
让玉向宋呈珉解释了好一会什么是职场霸凌,宋呈珉不理解的部分比他想的多得多,他为了教会对方耐心告罄还口干舌燥,可换来的却是宋呈珉坚决的否定。
“没有。”宋呈珉说,“大家人都蛮好的,很有礼貌互不打扰,我没有被职场霸凌。”
“……不是,那你什么意思。”让玉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火气蹭得一下起来了。起床气和气急败坏混在一起,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还“以前没人和我聊天”,宋呈珉和上司同事相处融洽,日常再怎么相敬如宾都会有些交流的吧?他和他那群丑货同事偶尔还会放下恩怨是非同仇敌忾呢。
他也是蠢,刚睡醒脑子落被窝里了,上赶着可怜这个在会所一掷千金的蠢货,合着这句话才是开玩笑,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耍他。
他不在工作期间给全世界好脸色,又总爱往人性本恶的地方猜测,语气自然恶劣起来:“我又不会赖在你家不走,我待会就回去,我又不是无业游民,我也是要工作的。”
四个短句四个“我”,陪酒仔也是有尊严的。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宋呈珉完全没听出让玉的画外音,边说边去主卧拿衣服,再回来时已经是个仪表堂堂的社畜了,“让玉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中午我们外面吃饭怎么样。”
“呵呵,其实是你不会煮饭吧。”让玉话里夹枪带棒。
“嗯。做饭有点难。”宋呈珉老实承认道。
他正对着镜子打领带,说话时出于礼貌,透过镜子和让玉四目相对。
让玉盘腿坐在床上,被子遮了一半的肩,阳光把他整个人照得发丝都闪着薄薄的光,他看他的眼神熟悉又奇怪,和昨晚——至少和他们在浴室学会精油的用法后不同。宋呈珉安静地等着让玉的下文。
“你领带系错了。”让玉的声音有点冲。
宋呈珉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自己身上。他对着镜子认真重复了遍本该烂熟于心的系法,有些茫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还是不太擅长系东西。”
话音刚落宋呈珉就找到那抹熟悉感的源头了,自己每晚去会所时让玉都是这样看着他的。
宋呈珉直觉这是让玉“不喜欢”他的标志,他于是小心翼翼用镜子再次确认。
“不是不擅长。”让玉的目光一开始没落在宋呈珉脸上,等两人视线相撞时,他的脸上明显挂上了嗤笑,“是因为你看着我发情了。你下面都鼓起来了,不难受吗?难道你从来没有自我疏解过?那这具身体跟着你也蛮可怜的。”
他语速很快,让玉的嘴一直这么坏,不坏就骂不过他的同事。他没想到这张嘴会有其他的发挥空间。
“有点。”宋呈珉看出了让玉不加掩饰的敌意,眼珠子一转有些难过,“我待会冲个冷水澡就好了,没事的,让玉你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
让玉脸上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可真是倒反天罡,一个陪酒仔还没被睡就敢这么和大金主呛声——不对,宋呈珉本来没机会草他,他是卖艺不卖身的。因为宋呈珉救了他,他才一命还一命地提供以下售后服务,但宋呈珉不想要。
他明明只要挨一顿草就行了,不用角色扮演似的来充当宋呈珉的普通话讲师、日常行为指导师和□□传授师。妈的,一个陪酒仔学没上几年就敢在这教书育人。
那么精明干什么。
装弱智谁不会。
“要不我来帮你吧。”让玉眨眼间就换了副新面孔,他为自己感到恶心,“你也很可怜啊,来的时候都没人给你个人类使用手册。一个人摸索很幸苦吧?”
他边说边随意拢了条薄薄的毯子,遮了跟没遮的光脚踩在地板上,伸手顺着宋呈珉的小腹一路向下:“会打扰你上班吗?”
宋呈珉推开让玉的手,局促地攒了下喉咙:“让玉你要干什么。”
“教你不用在大冬天洗冷水澡的方法。”让玉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宋呈珉的唇,“坐在床上就好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持久力很差,差到让玉都觉得没意思。一点“不小心”沾在他的脸上,他瞥了眼对方因为呆滞或其他什么而愣神的脸,用拇指抹了些到唇缝。
让玉抿了抿,觉得自己需要根润唇膏。
伪人大金主突然回归正常,伸手帮他把脸上的痕迹抹掉。宋呈珉去除污渍般用力,等他碾过唇瓣后,让玉又露出他的招牌微笑了。
宋呈珉的手很娇生惯养,不粗糙也没有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工作的样子。
“舒服吗,”让玉压低了嗓音,“一般只要用手就行了。”
“一般?”宋呈珉刚说两个字就泄了气,因为让玉又开始了,“不要,好疼。”
“不是所有躲都是疼。”
“可是我也不想笑。”
“……”让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上你的班去吧。”
==
午饭让玉没和宋呈珉一起吃,晚饭也没有。
他故意忽略宋呈珉正午12点准时打来的电话,以及接下来的、每隔一小时的问候。
下午六点,下班的晚高峰,宋呈珉又来邀请了。
宋呈珉:【让玉,我下班了,你吃晚饭了吗。】
他的世界观里貌似从来没有失败,在被回复前索命般锲而不舍。但很可惜让玉只占了玉的名号,本质冥顽不化,没什么金石可镂一说。
让玉当然也看到了,每一条都看见了,他中午回家后气还没消,压根不想搭理宋呈珉。眼下半天一溜烟过去了,让玉的小家子气终于灭了大半,开始思考这个蠢货是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毕竟宋呈珉不是人。
饶是如此让玉依旧故意放置了十几分钟才开始回复:【还没呢】
屏幕另一边的伪人几乎称得上秒回:【那我们一起吧,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这么热情干什么,赔钱货。让玉翻了个白眼,狠狠地拒绝了:【算啦,无缘无故的干嘛私联,还不需要你冲业绩呢。昨天是谢谢你救了我我才破例的。我们干这行的不守规矩早晚进监狱。】
他态度恶劣,但聊天时丝毫看不出端倪,没事人似的撒娇,这是让玉身为陪酒仔的职业操守——绝不能让屏幕对面察觉到你的情绪不佳。
哪怕对方是弱智赔钱货伪人宋呈珉。
更别说他为了防止宋呈珉控诉他不回消息的恶劣行径,故意放了个重磅炸弹。让玉相信以宋呈珉的弱智程度一定会上钩的。
果不其然,宋呈珉的“正在输入中”弹了半天,让玉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新消息:【为什么要进监狱?让玉你的工作是违法的吗?】
【是啊。】让玉承认得很迅速。
宋呈珉:【为什么要干这个,换个不违法的工作不好吗。】
让玉:【因为这行轻松,我要趁年轻赚快钱。】
宋呈珉:【这样是不对的。】
【让玉你换个工作吧。】
让玉挑了挑眉,继续放置。恰好此时另一位大金主找他定包厢,他立马专心对待真金白银去了。
他的日常就是白天锻炼保养提升自己顺便巩固客户关系,晚上则真枪实弹地喝酒陪笑。陪酒这个职业本质是个下三滥,但架不住钱来得快,入行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竞争压力大得离谱。让玉从小营养不良长得不健壮,能有今天被同事天天翻白眼的“成就”靠得就是这张脸和嘴。
他没几下就把客户哄得服服帖帖,让玉盘算着今天的进账,又有心思去当宋呈珉的陪聊了。
让玉这次手段升级,发了条语音:“那怎么能行,说到底你能遇见我就是因为我在会所工作啊。我要是个饭都吃不饱的打工仔,哪有心思管那些‘善良’。”
“别花心思感化我了。答应你的身体我会给的,等我哪天又不想活了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死。”
或许是他的自甘下贱把伪人都感动走了,宋呈珉过了好久才发来新消息。
【如果我不去会所,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让玉不舍于即将失去的笨蛋金主,但还是很诚实地回了个大大的“是的”。
【本店不为无合作关系的客户提供真人线下服务。】
要是换做让玉的其他客户,此时早就大发雷霆地骂他“又当又立”了,他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客人,把陪酒仔当作鸭子,给了钱就能睡——虽然让玉不觉得两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一开始也想做这个的。
但他运气不好,找错地方还被勒令看清脚下,幸好陪酒的钱能把自己养得滋润。尝到甜头的让玉自然不愿冒险,坚决贯彻不跟客户睡觉的原则,这话每次遇到新顾客让玉都会强调一遍,但很少有人当真。
下三滥的陪酒行业就这样,申明底线都被误认作性暗示。
宋呈珉沉默,过了会说自己晚上还会来。
让玉盯着宋呈珉挣扎的决定,无趣地把手机扔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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