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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的社交游戏
“哐当”“哐当”
火车微微摇晃着,隔着窗户也能听见规律的行驶声。
这里真的是个游戏世界吗?
不,至少登上这辆列车的童言不这么觉得。
进入全息游戏,是他本着逃避现实的态度,企图用游戏的虚幻冲击大脑,获得一丝喘息。
但这游戏是联机的。
天知道看到他们开始自来熟地介绍后,童言的内心有多么慌乱,生怕别人问他一句:“你的身份呢?”
这是一句正常的问题,可他却无法正常回答。
一天前,童言发现自己社恐了,具体表现在抗拒和人接触、害怕一切需要见人的活动,包括下楼吃饭,甚至在他不得不和人说话的时候,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结巴,一个人在房间时,他说话很流利。
对社交的恐惧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排还有两个同样没有参与讨论的人,显得他的独处并不那么突兀。
童言用余光看到,一位仁兄在看到其他人后直接把头埋进角落里,用全身表现着对交谈的抗拒。童言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如果不是害怕别人上前询问,他自己也想找个角落埋一会儿。
另一个独自在后排一声不响东翻翻西找找的男生,在几次经过都没有搭话的行为后,童言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渐渐放松,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自认为和对方达成了某种默契,互不干扰,皆大欢喜。
因此童言在对方找到自己座位时,主动地收腿,低着头把自己缩到最小,后背近乎粘在椅背上。
座位空隙很小,童言能感受到收腿后对方明显一顿。他摈住呼吸,然而还是能闻到男生身上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这是很不礼貌的,童言心想,人家是来找游戏线索的,不能因为自己社恐就妨碍别人的体验游戏。
这么想着,他又往后靠了靠,坐姿端正地像个小学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对方好像轻笑了一声。
童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是嘲笑自己?但这个笑声也太轻了,反而像是更友善的意思……一个笑声,童言脑中就闪过十几种猜测,在好意与恶意中猜疑不定。
打住!不要再想了。
童言用力闭眼,想要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逐出去,好在男生很快找好了直起身。
童言刚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男生又笑道:“这么配合,没有私藏吧?”
他怎么还不走?
童言一口气又提起来,僵着摇了摇头。
他本来就低着头,这么摇头怕对方看不明显,他加大幅度,头发都摆乱了。
然而这人还不放过他。
“哦,我怎么不太相信呢,你靠这么紧,座椅缝里藏着东西?”男生悠悠地道。
明明是在腾出空间,方便他找东西,却被疑心偷藏。
他根本就不知道男生在找什么!
童言有些委屈,愤愤地往旁边挪。
但童言没想到这一挪,还真出现了什么。他一屁股坐到旁边,没想到皮椅太弹,一张纸条从座椅缝隙受力飘了出来。
两人均是一愣。
童言猛地抬头,看到了男生惊讶的表情,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不……不是,我没……藏。”他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张口解释,然而却结结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童言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全身的细胞都在嗡鸣,一股巨大的羞耻从心底升起,他却连解释的话都那么苍白无力。
为什么偏偏会发生这样的巧合?
眼看着男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头越埋越低,路臻时都有些良心过不去了。
他轻咳一下,将纸条拿起:“当然不是你藏的,这我刚刚特意放你身后的,逗你玩呢。”
他把那张纸条递过去:“拿着,我找到的线索,就当赔礼了。”
童言全身都在应激状态,听到他的话后好半天才理解过来。
然后他眨眨眼睛,耳鸣感如同潮水一样退下了。
啊?
童言呆呆地看着站着的男生,路臻时看着他那副样子又“啧”了声。
“怎么我像在欺负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童言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问题,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自己多少岁来着?
“十……十六。”
“嘶——”路臻时轻吸了口气,“还真是未成年啊?罪过罪过。那你这箱子可以给哥哥看一下吗?”
这声自称的“哥哥”实在是说得太自然,以至于童言的手就要去拿箱子,然后他反应过来,脑瓜子又嗡嗡作响了:“不……不行。”
这是角色自带的东西,也是一个角色最大的秘密。
他是昏了头吗?连这都给出去的话,岂不是相当剧本杀给人看台本?
“好吧。”路臻时语气轻松,施施然走去后排。
童言松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刚才紧张地都要窒息了。这可能是他近三个月来和人说话最多的一次。
还有刚才说什么来着?
童言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说自己十六岁!
救命啊!他去年才是十六,自己刚刚是忘掉了一整年吗?
童言捂住眼,已经对自己的沟通能力感到绝望了。
无药可救。
“哟,果然是故意的吧,竟然放在这?”
明明远处众人的讨论声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童言的耳朵还是捕捉到身后男生轻微的声音。
童言承认自己是有一点好奇,他向后看去,发现男生正在看着角落墙上的时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看着男生塞进自己手里的纸条,上面是一行印刷小字。
【不要试图触碰时间谨记!】
这句话像是一个提醒,细看却有些不明所以。
时间如何能被触碰?
但将时间换成时钟就好理解了,这是要他们不要动墙上的钟。
童言很紧张地看着男生,怕他非要去碰一下。
看他之前不靠谱的样子,这是很有可能的。
但男生只看了几眼,便哼笑了声,靠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
如果不是察觉那位主播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帮他挡住别人的视线,并且没有参与逼问一事,童言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
他虽然孤僻,但从没有过私藏线索的想法。这是他第一次不想将得到的信息分享出去。
那个看上去不靠谱的男生是他见过最酷的人,他不敢想象如果被一群人逼问的是自己,他会如何应对。
面对质疑,自己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但他用几句话就打破了局面,全身而退。
童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惶恐好似消散了几分。
联机游戏,好像也没那么令人不适。
*
全息游戏还是挺令人难受的。
童言闻着空气中驳杂的奶味、腥味、骚臭味,感觉刚才的话还是说早了。
和刚才安静无人的车厢截然相反,童言现在的周围十分嘈杂拥挤。
他旁边坐着三位农妇,一筐鸡蛋、一筐苹果、一桶新鲜牛奶、还有一只花公鸡占据了他脚边的所有空地,使他动弹不得。
车厢里坐满了乘客,走道处堆积着乘客们的冗余行李,高谈阔论、脏话呼和、闲碎家常充斥着整个车厢,空间、气味、声音,到处都是满的,几乎令人感到窒息。
【请自由探索列车】
空中的水纹屏出现这样一句话,童言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投向周围的三位农妇打扮的人。
三位农妇正在聊天。
一位年老的农妇说:“我打算去麦酒镇看看我的儿子和儿媳,昨天收到信,他们生了个可爱的宝贝。哦,我马上就能见到我的小孙女,对于一个老太婆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我从家给他们带上一些鸡蛋,还有这只光吃麦子不干活的公鸡,给我可怜的艾露西补补身子。”
她说完,一手提起童言脚边的公鸡,那公鸡猝不及防地提起,吓得打了个鸣,但很快恢复了淡定,任由女主人抓着翅膀,一动也不动。
老农妇摇了摇头:“瞧瞧,懒成这样。”
另一个胖胖的农妇马上道:“如果要补身体,牛奶是再好不过了。我也打算去麦酒镇,不过是去看望我的老母亲。她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自从通了火车后我每周都给她送去一桶奶,最近她身体好得不得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你换一些牛奶,保佑那个孩子健健康康的。”
年老的农妇听了很乐意。
第三位是个年轻的农妇,她打扮得很利落,讲话眉飞色舞:“这真是太巧了,我也正是要去麦酒镇!我丈夫前一段时间去那里卖零货,昨天寄信回来嚷嚷着要吃苹果,还非要院子里那颗苹果树结的,有多少要多少。为了口吃的真是够折腾的,你们看,车票都买好送回来了,我不去都不行!”
其他两位农妇听了“啧啧”称奇,然后将目光转向童言。
“你呢?小伙子,你也是要去麦酒镇吗?”胖农妇问。
童言微微一顿:“嗯,是的。”
眼看几位农妇好奇的目光,他补充道:“我是个学生,正打算去那里旅行。”
事实上,他一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目的地是哪儿。
年轻农妇有些疑惑:“旅行?那里除了麦酒没什么特别的。”
童言面色不改:“我正是打算去尝一尝正宗的麦酒。”
“那你一定不要去酒馆。”胖农妇提醒道。
她看向年轻农妇:“麦酒镇的酒馆都快开出一条街了,里面什么生意都做,堪比销金窟。前一段时间,我们村庄里有个人也说是要去做生意,结果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后来被人在酒馆里抓回来,赚的钱全花光了……”
胖农妇绘声绘色地讲起《勇妇酒馆捉奸、四个佩德跑出后门》的新鲜八卦。
借着这个空当,童言摸出车票悄悄查看。
车票上还是那几行印刷小字。
【王城→特快列车 普通票
星历27年3月18日一车厢23号
王城学院的年轻学生】
短短几行字,童言怎么也找不出目的地。
这很不对劲,没有目的地的旅途既可以是旅程从未开始,也可以是旅程从不结束。不管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好意头。
“……她一进酒馆就拍桌子;‘佩德你给老娘滚出来!’,结果酒馆里一下子炸了锅,你们猜怎么回事?哈哈哈酒馆里一阵骚乱后,从后门溜出了四个叫佩德的男人。”
年轻农妇为这个乌龙笑了起来。
“这些浪荡胚子!”年老的农妇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转头告诫道,“你可不要跟这些不知廉耻的货色学,你是个好学生,买几瓶酒就回去好好读书,将来可以做个体面的王令官呢!”
听到这话,童言一瞬间愣了下,笑了:“好的,谢谢您。”
等等,童言才意识到什么。
他刚才……似乎……好像说话完全没卡壳?
他一点也没发抖,问答流畅,脸不红心不跳,不光是不紧张,好像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啊!
他看向几位农妇,眼睛亮了起来。
所以,是特殊情况,还是和NPC对话的缘故?
为了验证,童言打算“跋山涉水”前去寻找另外的实验对象。
然而在那之前,游戏提示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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