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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白汤浓郁,红汤鲜辣,红白相间的肥牛和羊肉高高地在盘子里摞成一叠,生菜上滚着水珠,鸭血,丸子,虾滑,毛肚……整整齐齐一家人坐在不锈钢小推车上,我们在等着汤沸腾的时间里坐在店里最偏僻的一角面面相觑,和其他桌热火朝天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还是大侄子先说话了:“我是李伯然,肖安恪请来的帮手,你是他这次的搭档?”
虽然看起来是在问我意见,但李伯然的视线却在看向肖安恪。肖安恪的银质耳钉在火锅店的灯光下亮闪闪的,是个十字架的形状,他倒是最自在的一个,正像一只猫一样紧盯着汤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嗯,没错,我跟常乐榆说过徐明远的昏迷是因为灵魂消失了,你不需要有顾忌。”
“那我就直说了,”李伯然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病房里前忙后的大侄子了,圆圆脸还是那个圆圆脸,冷着一张脸的严肃表情倒是比较符合我印象中专业人士该有的样子了。“虽然徐明远和其他人都醒来了,但灵魂并没有完全恢复,特别是徐明远,他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他的觉魂完全没有回来。”
“嗯?”我不自觉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李伯然注视了我一阵,不情不愿地解释:“人有三魂七魄,你知道的吧,其中觉魂主记忆和智力,如果失掉这一魂,那就会表现得痴呆和智力障碍。”
“可老徐不像是傻的啊……”
“对,虽然他失忆了,智力和逻辑能力却没有太大损害,但那只是暂时的。”李伯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徐明远看到你的时候,他的灵光是有反应的,说明他的觉魂跟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断开,所以他还可以得到一些本能的反馈,但是却没办法自主获取记忆。”
“如果联系断开的话,老徐就会变成痴呆?”
汤上开始泛起气泡,肖安恪第一时间往里面下了一整盘肥牛,桌上瞬间变得烟雾缭绕起来,我的眼镜上蒙上了一层雾气。
“没错。”在我眼睛里只剩下一个朦胧轮廓的李伯然继续说道:“但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要留这一道门。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徐明远的灵魂,那他本来已经得到了,留下这个后门毫无必要,如果对方的目的不是徐明远的灵魂,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能通过这个联系顺藤摸瓜找到下手的人吗?”眼镜片上的雾气散了些,我拿起筷子夹住一片牛肉涮了涮,看颜色差不多了就捞进碗里。
李伯然正在一边下土豆片一边回答我:“联系太微弱了,很难特定,只能肯定对方还在S市。”
肖安恪从刚才起就在埋头苦吃,我才吃了三块牛肉,汤就已经变得和没下肉之前一样空了,肖安恪顺手又捞起一盘羊肉豪爽地丢了下去:“其他人呢?你检查过没有?”
“其他人跟徐明远不太一样,他们觉魂的状态和其他魂一样,都有些微的缺损,但还不会在短期内造成太明显的表像,顶多就是健忘,精力不济,免疫力下降,失眠,做噩梦之类的。”李伯然又下了一盘生菜和鱼片进白汤。
“这还不明显呢……”我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说道。
李伯然冲我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知道社畜吗?”
我从毕业就进了报社,过了实习期就被调到了娱乐版,从此成为了一只昼伏夜出的狗仔,只要会看图说话就能混业绩,还真没怎么体验过社畜生活。
“时间长了会怎么样?”肖安恪看肉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终于肯抬起头来擦擦嘴,从一排丸子里挑了一盘我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丸子的丸子下进了锅里。
李伯然慢条斯理地啃着菜叶子:“不好说,现在还观察不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他们的灵魂似乎在慢慢逸散,不过速度很慢,不会有短期间的影响,嗯……”他沉吟了一下:“估计他们过几年很容易得老年痴呆吧。”
我为老徐默哀了一下,估计以他的程度,等他60岁,就算有人夸他年轻他也听不懂了。
一时间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是埋头吃自己的,我和肖安恪吃红锅,李伯然吃白锅,虽然我挺想夹点白锅里的土豆吃,但看着其他两人丝毫没有要捞过界的样子,我也只能规规矩矩抢在李伯然前面往红锅里下了黄豆芽和冻豆腐。
等我们有了七八分饱,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开始喝茶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肖安恪今天与老徐的雇主见面,不知道有什么收获。
就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肖安恪很是自觉地交代了起来:“老徐的雇主有想要撤销委托的意思,他老婆怀孕了。”
这个发展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时间竟脱口而出:“那他不是更应该继续委托了吗?”
他就这么确定孩子不是隔壁老王的?
肖安恪倒不意外我的反应,继续说道:“说是孩子生下来就打算秘密地做DNA鉴定,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就当是自己怀疑错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起诉离婚,至于奸夫是谁不重要了。”
“果然是做大生意的,就是看得开啊……”我感叹道,理智上讲出轨这种事最该怪的应该是配偶方,但现实生活里戴绿帽的恨得更狠的都是勾引自己老婆的“小三”,多的是咬牙切齿地要追查出奸夫是谁的,这种觉得奸夫不重要的还真是少见。更何况,绿帽子和小三这档事就像是肉里的一根刺,不弄个水落石出,那后头的日子过起来都是煎熬,这位竟然能说放过就放过?
这种一码归一码的做法倒像是之间没啥感情的协议夫妻,我猜测:“难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好?”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肖安恪捂着杯子,手指上的戒指一片亮闪闪:“据徐明远留下来的资料上说,王轩和他老婆陈媛是在同一家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两人都是外地人,一来二去地就日久生情了,后来酒吧闹了一起食物中毒,被卫生部门勒令整改,两人双双失业。然后他老婆就拿出所有的积蓄支持他做生意,他们也算是一路相扶相持,白手起家的夫妻了,去年陈媛生日,他还买下了他们以前一起打工的酒吧旧址当做生日礼物送她,感情应该很好啊。”
“等等,”我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老徐留下的资料?在哪?!”
我在老徐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都只找到可怜巴巴的几张雇佣合同协议书复印件,难道是肖安恪乘我不注意偷偷拿走了?
“上次徐明远去做阶段汇报的时候掉在人家那了。”
好吧……难怪,看来是老徐那丢三落四的体质又发作了。我无力地对着他笑了一下:“那个,老徐的资料能给我看一下吗?”
肖安恪点点头:“在我车上,送你的回家的时候你拿上就行。”
没想到,跟唬人的外表不一样,他人还挺好说话的。
一边在玩着手机的李伯然,仿佛一只听到了关键词的鼬鼠一样抬起了脑袋:“吃得差不多了吧,回家吗?我明天还得一大早去伺候‘舅舅’呢,常叔叔。”
李伯然的一张圆脸上毫无表情,又被叫叔叔的我感觉背后仿佛有刀在刮。真的,不想叫就别叫了。
“乖,叔叔给你买糖吃。”我同样面无表情地回他。来呀,互相伤害呀!
出了火锅店,吹了一阵冷风,身上的烟火味也还是散不掉,坐进副驾驶座都觉得味大:“开点窗?”
肖安恪没急着发动车子,先是打开顶灯,又递给我一只A4大小的文件夹:“徐明远的调查报告。”
我打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一张女性的照片,旁边写着:陈媛。
陈媛的五官清秀,中长发,双眼皮,眼睛很大,瓜子脸,皮肤不算白皙,身高158cm。仔细看算是一个小美女,但不仔细看却是一张很没有辨识度的路人长相。
再往后翻,除了肖安恪之前告诉过我的,还有这一周来陈媛出入的地方,和与人交谈的记录和照片,没什么太惹眼的,除了:“陈媛这一周天天半夜外出泡酒吧啊,难怪她老公以为她出轨。”
“你再看看,这酒吧的名字。”肖安恪伸出手指点了点陈媛进入酒吧的照片:“眼熟不?”
“DEAR MARRY”这的确是,我把资料往前翻了两页:“王轩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没错,王轩买了酒吧以后改了名字,MARRY就是陈媛的英文名,不过陈媛直到一个月前才开始频繁出入。”
“酒吧经营出什么状况了吗?”
“从表面上来看,客流量挺大,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觉得这事跟老徐的案子有关系吗?”我扭头看他,肖安恪伸长了手正翻着车头的储物盒,没一会就从里面摸出了一个香水瓶。
“这说不准,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徐明远毕竟是调查这个案子的途中遇上的事,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线索。”肖安恪拧开香水的喷头,闻了闻,一股酒味直冲我的鼻头。
肖安恪冲我一笑:“这个点去酒吧正好。”
一想到这漫长的一天居然还没有结束,我就一阵心塞,就连身上的火锅味都恶心了起来。
肖安恪发动了车子,我按下车窗,让夜晚的凉风把我吹到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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