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巷

　　卯时刚至，云月就起床洗漱了。外面天还黑着，她点了盏油灯慢慢朝厨房走去。
　　把昨晚就泡上的米下锅慢慢熬煮，再把需要发酵的面团揉好醒上。
　　这些都准备好云月开始包馄饨，先准备一些，以防刚出摊有客人要买馄饨时可以很快煮出来。
　　火烧得旺，米花在锅中上下翻滚，云月下入肉丝拿勺子搅动片刻便盖上盖子继续熬煮。
　　面盆在灶旁放着醒发得很快，云月快速揉搓面团、揪剂子、擀面团，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两刻钟后，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好。
　　云月把熬好的粥倒入木桶里，搬到板车上。包好的馄饨和包子也盖上盖帘小心的放到车上。
　　天边泛起了一层鱼肚白，云月深吸口气打起精神准备出发。
　　刚推起车子，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云辰揉揉惺忪的睡眼：“姐你要出发了吗？”
　　云月点点头：“我就在巷子口摆摊，再回去睡会儿吧，醒了来找我吃早饭。”
　　让云辰进屋去，她便出发了。
　　车子上堆的东西不少，她推的有些吃力。
　　正埋头使力往前推着，忽听得左近有人招呼“小月这么早就出来了？”
　　云月抬头看见来人粲然一笑，声音里都充满了干劲儿：“是啊，第一天要早些出门儿”
　　看云月推的吃力，张婶子帮着云月推到了巷子口西邻的粮油铺子前面。
　　这个地方是昨日就同表婶丽娘说好的，紧挨着巷子口离家近方便出摊。
　　而且这洒金街上商铺林立，来往行人众多，生意应该不难做。
　　云月小心的把车子停好，确保车子不会挡住铺子大门。
　　这板车是为了摆摊而专门改造过的，车子放好再把食材拿出来整理摆放之后，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就开张了。
　　云月拉着张婶要留她吃碗馄饨，她连忙摆手，
　　“我家小虎子闹着要吃我做的枣泥糕我得回去给他做去。”说罢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走了。
　　云月没留住，只好心里记下收摊路过张家时送些生馄饨过去。
　　刚把桌子凳子摆出来就有客人来，云月忙笑着上前招呼：“客官吃点什么？”
　　来人是领着孩子的一家三口，要了一碗荠菜馄饨、一碗蔬菜瘦肉粥并一笼肉包子，另要了一个空碗方便大人给孩子盛些粥吃。
　　云月看那女孩儿生的玉雪可爱，便送了两个韭菜鸡蛋包子过去，
　　“新店开张第一单，送妞妞两个包子。”
　　那妇人让女儿道谢，小姑娘甜甜道：“谢谢姐姐。”
　　云月也冲小姑娘温柔的笑：“不客气。”
　　不多时又来了一个南方口音的客人要了一碗纯肉馄饨并两笼肉包子。
　　吃了两口觉着淡：“老板，有辣子没有？”云月才想起来辣椒和醋忘记放桌上了，急忙拿出来递给客人。
　　那客人往碗里放了多多的辣椒，低头尝了一口惊喜道：“老板你家辣椒够劲儿！”
　　云月抿唇一笑：“这是我自家做的，客人觉得好吃就行。”
　　“好吃，好吃的很！”那人连连点头“我来这儿吃了那么多的辣椒，就属你家的最够劲儿！”
　　接下来又来了几波客人，云月都送了些东西。
　　还有拿着锅碗在街上买了回家吃的，云月便多舀了些算作添头。
　　待到结账时云月便会细细询问客人口味如何，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大部分都夸赞味道可口，很是不错。也有几个客人说了不足云月仔细的一一记下。
　　那南方客人结账时非缠着云月要买辣椒。
　　云月一开始不肯，只说客人爱吃便给你一些带回去吃便是。
　　那人不依，只说自己只是途径此处，下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
　　云月被缠的无法哭笑不得，只好卖给了那人一半辣椒。
　　这波人走后天已大亮，只是好端端的却刮起风来。
　　春日的风仍然料峭，直吹的街上行人纷纷裹紧衣袍急匆匆找地方避风，少有人来摊上吃饭。
　　云辰来时摊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也冻的脸色青白。
　　云月拿了个小板凳让他在灶旁坐下，又做了碗馄饨让他吃了暖暖。
　　云辰端着碗从一片雾气氤氲中抬头：“姐，怎么没人来吃饭啊？”
　　云月也站在灶旁取暖，神色郁郁：“这么冷的天坐在外头吃饭，还没吃几口饭就凉透了。”
　　正说话间有人来买包子要了荤素各一笼，也是拿油纸包了便匆匆离去。
　　云辰吃完了饭云月便赶他回去，云辰不肯，一定要陪姐姐。
　　云月心疼他就让他一直待在灶边，炉火烧着好歹暖和些。
　　云月正收拾碗碟，突然感觉耳边有些凉意，用手一摸脸色更加难看。
　　下雨了，云月深深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雨没有变小的迹象，云月便招呼弟弟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张家，云月吩咐弟弟将包好的生馄饨并两笼未蒸的包子送去，自己慢慢推车往家走。
　　云辰见姐姐脸色不好，乖乖的送去张家后一刻也没停留，小跑着追上姐姐帮着推车。
　　回到家，将东西卸下一一归置好，云月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发呆。
　　云辰进来看见姐姐呆呆的坐着，也乖乖的蹲在姐姐脚边。
　　云月回神，低头看着委屈巴巴蹲着的云辰，噗嗤一下笑出声：“干嘛呢？”
　　看见姐姐笑了云辰也咧开嘴笑：“看你脸色不好，我担心你。”
　　云月笑着笑着坏心一起，双手使劲地揉搓着云辰的头，直把他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头发也被揉成了一个鸟窝。
　　云月见状放声大笑，心中的郁气也随着笑声一起散发出来。
　　云辰好不容易才挣脱出魔爪，捂着头发头也不回的奔出厨房，边跑边大声控诉：“坏姐姐！再也不理你了！”
　　云月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拿出笼屉里温热的包子咬了一口，从起床到现在她水米未进。
　　随意吃了几口勉强填饱肚子，云月拿着钱袋回了自己房间。
　　散乱的铜钱堆在床上，云月一文一文慢慢数着，一共二百三十七文。昨日采买食材就花了三百五十文，她连本钱都没有赚回来。
　　将钱装回荷包里，云月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才第一天，又碰上了下雨。
　　总共才摆了一个多时辰的摊儿就卖了二百多文，已经很不错了。
　　窗外雨声渐歇，有不知名的鸟儿停在树上啾啾的叫个不停。
　　云月调整好心情，把剩下来的肉馅儿分送给邻居。
　　肉馅不能隔夜，否则口感就不好了，她初次做生意口碑万万不能坏了。
　　京城，建安街。
　　一个身姿挺拔身着半旧青色长袍的男子疾步走过垂花门，绕过抄手游廊。
　　一路分花拂柳走到位于沈府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
　　小院清幽古朴，与别处纷繁富丽的装饰格格不入。
　　刚推开院门就见一娇俏可爱的姑娘迎了上来：“恭喜大哥考中秀才！”
　　男子见了女孩儿一直板着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外面冷，进屋说话。”
　　“哥哥此番外出游学可还顺利？”刚进屋沈怡就缠着大哥问东问西。
　　“一切顺利，此番跟着恩师外出游学开阔眼界，学到很多东西，也涨了不少见识。”
　　说起此次外出，平素少言寡语的沈然也不由的多说了两句。
　　“哥哥外出潇洒，留我一人在家听了好多太太的酸话呢！”
　　听着哥哥兴致勃勃的讲外面的事，沈怡一边抱怨着嫡母的尖酸刻薄，又不由得心生向往：“要是我也能出去游玩就好了。”
　　“她可是为难你了？”沈然的脸沉了下来。
　　“左不过又是那一套，不好好给我饭吃，非的等饭菜凉了才端上桌。春日里新做的衣服针脚粗大布料跟宁姐儿比也是差了一等的，月银也迟了几天才发下来。”
　　沈怡絮叨着哥哥不在家时的情景，她说一句沈然的脸便更黑一分。
　　院试刚过，沈然就随自己的授业恩师出门游历，途中才得知自己考中秀才。
　　原以为自己有了些出息嫡母会对母亲和妹妹好一点。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
　　沈怡看哥哥脸色难看，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随即安慰道：“哥你回来就好了，有你在太太她不会对我太过分的。”
　　沈然捏紧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再等两年，我一定带你和娘离开这里。”
　　沈怡上前拉住沈然的袖子故意开玩笑：“哥哥可要说话算话，别到时候有了嫂子，忘了娘和我这个妹妹！”
　　沈然被妹妹逗笑，两人正说些离别见闻。
　　沈然的小厮长风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忿忿道：“奴才去领少爷这个月的月钱，太太跟前的刘妈妈却说少爷的月钱早就发下来了。”
　　“我不服气！”长风恨恨的甩了一下袖子，“我说少爷院里就我跟长乐伺候着。我们跟少爷出远门今儿才回来，你月钱发给谁了？”
　　“她就是咬死了已经给过我们院里月钱了，我跟那婆娘撕扯了半天也没要来银子。”
　　长风愧疚的低着头。沈然沉默许久，末了才道：“我这还有些银子，要用时你问我拿就是。”
　　等到长风出去了，沈怡从袖中拿出荷包：“我这里还有些钱，哥哥拿着用吧。”
　　沈然怎么肯要她的钱，便一直推拒。
　　最后是沈怡把荷包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跑，边跑边扬声到：“待哥哥当了大官，届时给我多少我便要多少！”
　　沈然看着桌上浅蓝底的缠枝莲花荷包，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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