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熔金

　　在沢田纲吉收拾行李准备前往精灵族圣城芙利雅的同时，云雀恭弥再次被阿诺德召唤，只不过这一次的会面不是在他的家中，而是在圣堂的议事厅。

　　这天他正倒挂在湖心木的枝杈上读一本解析元素魔法的书，哲矢忽然通知他阿诺德让他去议事厅。这还真新鲜，圣堂他虽不陌生，议事厅却还真没进去过——他还太小，风第一次获准出入议事厅也是在成为总座之后，那时他五百一十一岁。

　　圣堂的大部分房间都是开放的，只有几个特定的房间设置了身份识别的法术，议事厅就包含在内。云雀恭弥在还没得到冠姓的时候曾试图溜进去，却被阿诺德抓住。那时候他相当不服，又尝试了好几次，直到得到阿诺德的许诺：什么时候能在他手下坚持一百八十秒，就能得到进入议事厅的资格。

　　这些年他虽然成长了许多，也能和风打得有来有回（当然他也清楚风只是在陪他练习），却也更加了解了阿诺德的实力。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出应对阿诺德的策略，没想到在此之前，他就能获得进入的许可。

　　能在议事厅召开的会议毫无疑问都相当重要，与会者都是德高望重的天使。云雀恭弥赶到时会议正开到一半，他大大咧咧地飞进房间，扫了眼围坐在圆桌旁的熟悉面孔，又望向阿诺德：“叫我来有什么事？”

　　坐在上首的阿诺德神色平静地开口：“评议团希望你代表我出席这一届的精灵贤者更替仪式。”

　　“哈？”对其他种族的文化与历史缺乏了解的云雀恭弥神情迷茫，他完全没想到会因为这种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被叫来这里。

　　简单来说，多年前天使与精灵约定，精灵向天使提供维持伊甸漂浮的元素晶体，天使则庇护精灵不受恶魔的侵扰。虽然现在伊甸的漂浮法阵经过数千年的完善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不再需要精灵炼制的元素晶体，地面上也没有恶魔明目张胆地四处作恶，但约定中的一部分仍继续执行：天使将为新任的贤者送来湖心木枝条编织的头冠，并为其施加“神明的祝福”。

　　“神明的祝福？要把光环送给他？”云雀恭弥不解地问。

　　“我的祝福。”阿诺德顿了一下，“或者是你的祝福。”

　　“我要做什么？”云雀恭弥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你只需要把头冠给他戴上，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阿诺德淡然回答，“这只是个仪式。”

　　“为什么让我去？”云雀恭弥再次环顾四周，并且在圆桌的一侧找到了风：在他的印象中，类似的任务以往都是交给风的。

　　“你是伊甸未来的代理人，”阿诺德回答，随后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是你的命运。”

　　云雀恭弥怀疑地看着他，当阿诺德用这种暧昧的说法，意味着他绝对知道了什么但就是不说。

　　“好——吧。”云雀恭弥拖长了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管阿诺德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到底是一次外交活动，伊甸地位再是超然，也不可能只派云雀恭弥一个天使去。最终商议的结果是云雀恭弥与其他三个天使和四个翼人组成代表团，其中云雀恭弥代表阿诺德，其他人代表伊甸的意志。

　　除了哲矢，同行之人都比云雀恭弥要年长，不过若是说战斗力，只有一个与风差不多年纪的天使略胜他一筹。不过他们到底只是为了参与一场仪式，几乎不可能需要和谁动手。

　　眼看约定之日在即，代表团打点行装，出发前往精灵族的圣城。

　　芙利雅几乎就在伊甸的斜下方，当年天使将伊甸从地面上拔起，引发了极为强烈的地质变化，直接导致了“大灾变”。但天使与恶魔聚居在伊甸与地狱也不是毫无理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区域在神秘学上更靠近世界之核，更容易引动所需要的力量。也正因如此，大灾变后，伊甸旧址是最先恢复活力的区域。彼时地面上的种族中精灵族最为强盛，取代天使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并以此为原点，休养生息，扩展版图。

　　所有的种族中，有飞行能力的有天使、翼人、妖精和小部分有羽翼的兽人，但从地面一直飞到伊甸所在的高度，几乎只有前两者才能做到。除此之外，利用变形术变化出羽翼的恶魔也算拥有这样的能力。但那次袭击事件后，阿诺德主持设立了笼罩整个浮空岛的辨识魔法结界，恶魔们即使能够登岛，也会被结界阻挡在外，成为天使们的活靶。

　　光环就是最有效的身份证明，哪怕是变形术的大师，最多也只能变化成翼人，没有办法模拟出天使光环的质感：这毕竟是“神明的祝福”。也正因如此，有四位天使的代表团几乎没接受任何审查，非常顺利地见到了精灵贤者和他的继任者。他们都有着灿阳般的金发，未被衣物遮挡的左腕处有着相似的深青色刺青，这也是精灵从古老年代传承下来的贤者证明。

　　“我是迪诺·加百罗涅，欢迎你们来到圣城芙利雅。”下任贤者年龄只比云雀恭弥大了几十年，在精灵中应该算刚步入中年，却已经比在天使中还算是青少年的云雀恭弥足足高出一个头。他看着云雀恭弥，露出明亮的笑容，“你应该就是云雀恭弥，可以叫你恭弥吗？”

　　“你认识我？”云雀恭弥问。

　　作为社交辞令来说，他们的对话委实有些不着调。迪诺向他眨了眨眼：“当然，毕竟你是‘云雀’。”

　　看来当年他斩杀恶魔的事迹并没有被局限在伊甸，或许是因为是迪诺是下任贤者，消息更灵通些。他随后又微笑道：“但恭弥才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云雀恭弥仰头看他，自从他获得冠姓，整个伊甸似乎只有阿诺德和哲矢还会叫他“恭弥”。他眨了下眼，移开了视线：“随便你。”

　　迪诺的笑容加深了些，他侧过身：“诸位客人请跟我来。”

　　代表团被安排在五月广场旁的深泉旅馆，从房间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五月广场。广场的尽头就是精灵族的政治中心白枫宫，后天的贤者换届仪式也会在白枫宫的露台举行。云雀恭弥趴在窗边看广场中央喷泉里屹立的雕塑，白色石料塑成的精灵高举双手，掌中浮着一片白色的枫叶。

　　“那是初代贤者。”背后传来声音。云雀恭弥侧过头，说话的人是迪诺，他向云雀恭弥露出一个微笑：“恭弥是第一次来芙利雅吗？”

　　云雀恭弥点了点头，迪诺走到他身边，一同望向那座雕塑：“初代贤者是位了不起的元素法师，那片枫叶是他最具代表性的法术，是一个混合了光、水、风的三元素混合魔法。”

　　云雀恭弥忽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看迪诺，迪诺有些好奇地笑道：“怎么了？”

　　“你是贤者，肯定也很强吧。”

　　“欸？”

　　本来只是和负责接待的精灵沟通房间分配的问题，回过神来自家代表团的团长就和未来的精灵贤者一同失踪，即使从小就跟在云雀恭弥身边，见证过他做过的无数件闻所未闻之事的哲矢也有些傻眼。一个极为不妙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中，他顾不得和同伴打招呼，拉住一个路过的精灵，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请问你看到我们团长……也就是那个黑色羽翼的天使去哪里了吗？”

　　“他刚才和贤者大人下楼了。”

　　哲矢一路询问，最终被指引到了位于旅馆负三层的深泉回廊。哲矢顾不得想为什么旅馆的地下会建有被严密防护的竞技场，他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就看见云雀恭弥悬浮在半空中，握着浮萍拐的左手被深青色的荆棘紧紧缠住，荆棘的另一端，正握在精灵贤者的手中。

　　哲矢心中大感不妙，眼见云雀恭弥身边聚集起金色光雾，连忙喊道：“恭弥大人！”

　　云雀恭弥微微侧头，看到是他，身周聚集的金色光点逐渐逸散，缠着他左手的荆棘也适时收回，融入精灵贤者的左臂，固化成深青色的刺青。哲矢看着云雀恭弥降落在他面前，稍微松了口气，忍不住提醒道：“恭弥大人，您之前应该答应过阿诺德大人不做任何计划外的事。”

　　战至酣处却被打断，只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云雀恭弥也有些不开心，他任手中的凝结为浮萍拐的愿望之力散逸为金色光点，撇了撇嘴：“这只是正常的交流。”

　　“您的日程表里绝对没有安排在训练场的交流！”

　　“哈哈，没关系，我也很想和天使交手看看呢。”迪诺笑着打圆场。见他如此，哲矢也不由松了口气：他来得还算及时，云雀恭弥如果被刺激的战斗撩动得过于兴奋，总会使出些破坏力过大的招式。仪式可就在后天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受伤，说不定就会发展成外交事故，那可就太麻烦了。

　　他不由有些庆幸地望向云雀恭弥，心想他今天还真好说话，没有装作听不见他的呼唤。但他的庆幸还没有维持几秒，就听见云雀恭弥若有所思地问：“你刚才是怎么控制那个的？”

　　“你指的是荆棘？”

　　“嗯。”

　　哲矢看着忽然讨论起鞭类使用方法的两人，嘴角一抽，新一届的贤者看起来也不太着调呢。

　　仪式的日程自然是早早定好的，迪诺身为下任贤者当然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代表团，简单传授过使用心得就告辞离开，不过他大方地表示代表团可以随意使用训练场。哲矢看云雀恭弥还沉浸在思索中，也不再打扰他，反正评议团也没指望名为代理人实为吉祥物的云雀恭弥能发挥什么作用，能服从安排已经足够令人满意。

　　之后云雀恭弥也没再让代表团的其他人操心，一直到仪式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再做计划外的事。他们早早就通过地下的通道从旅馆转移到白枫宫内，随后就在专用的休息室里等待。往来的精灵都穿着传统的绣有草木纹路的长袍，新旧两位贤者的白色长袍上更是用金色与银色的线绣出了一棵巨树。作为使者的天使与翼人当然也更换了衣物，云雀恭弥没再穿样式简洁方便活动的黑色皮质紧身衣和斗篷，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丝绸束腰外衣。虽然有腰带，但这衣服因为材质的原因宽松得过分，让云雀恭弥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扯了扯肩膀上的短披风，对着隐隐映出他轮廓的窗玻璃发起呆来。哲矢从他的身后走过，宽松的丝绸衣物莫名将他衬得更加魁梧。明明他比自己还小些，却已经比他高那么多，真是不讲道理。

　　而且这差事真是无聊，难怪阿诺德和风都不想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五月广场上已经被前来观礼的人群挤占得满满当当，其中大多数当然都是精灵，偶尔也能瞥见几个其他种族。整个伊甸的天使和翼人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吧，云雀恭弥忍不住觉得有些头晕，他抬起头，看向空阔的天空，忍不住咕哝：“好烦啊。”

　　“什么？”哲矢刚好走过来，云雀恭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看起来真让人心烦。”

　　“毕竟地面上的种族繁殖起来很快。”哲矢无奈地说，虽然他清楚此时的云雀恭弥心情不佳是因为太过无聊，但仪式即将开始，他可不敢让云雀恭弥自己出去找乐子。“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等戴冠环节结束，您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云雀恭弥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他虽然对精灵与天使的联盟毫无兴趣，但不想让阿诺德觉得他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迪诺虽然还挺强的，但身为仪式的主角，他最近忙得团团转，分不出更多的时间份额给心血来潮的天使。上届贤者虽然也很强，但他都因为无法肩负贤者的职责卸任，对战想必也没什么意思。地面上的种族真是可怜，才刚积累了一点知识与技巧，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寿命漫长的恶魔，却又是那么可恶。

　　云雀恭弥张开手掌，金色的光点响应他的召唤，在他的掌中凝聚成一根纤细的锁链。他转过身在室内环顾一周，来往的都是神情紧绷精灵，没有合适的对象让他尝试。他又向窗外望去，初代精灵贤者托举的白色枫叶闪烁着润泽的光晕，他的手指动了动，克制住了某些不合时宜的冲动。下一次，他对自己说，下一次在遇到的时候，那只恶魔就绝对没办法逃走了吧。

　　铛——

　　钟声响起，云雀恭弥侧头望去，引导的精灵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他随手将金链捏成细碎的光点，跟着精灵向外走去，仪式即将开始。

　　初代精灵贤者的雕像下方，沢田纲吉正呆呆地望着喷泉上氤氲的虹。贤者换届不愧是精灵族最重要的仪式，沢田纲吉虽然已经见识过许多种族的节庆活动，其规模恐怕也没法与此刻相比。五月广场的面积已经相当可观，但现在还是被前来观摩仪式的精灵们挤得满满当当，踮脚向往望去，几条通向这里的道路也早已人满为患。

　　钟声响起，嗡嗡作响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沢田纲吉也同所有人一齐望向白枫宫正面的露台。果然，伴随着回荡的钟声，两名身穿白袍的精灵从屋内走出，出现在露台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确实是迪诺。年轻的精灵如记忆中一样英俊而光芒四射，也没有在走上露台的时候被绊倒，看来现在已经成为了可靠的大人。沢田纲吉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很好，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这样很好。

　　先是现任贤者致辞，然后迪诺也发表了简短的演说。沢田纲吉听得很认真，曾经那个不安的、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成为贤者门徒的少年已经完成了蜕变。四百年，已经过去了四百年，大多数精灵已经走完了半生，而对沢田纲吉来说就几乎只是毫不起眼的一瞬。

　　沢田纲吉正陷于感伤，人群忽然一静，随即却蔓延开一阵低沉的嗡鸣。沢田纲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身体猛地僵住——

　　炫目的阳光中，一个身穿丝绸质地古典短袍的天使从天而降。他有着极为英俊的眉眼，以及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目光的焦点。然而与众人认知中的不同，天使背后的羽翼并非白色，甚至不是黯淡的灰色，而是深沉的黑。若非他头上的光环莹白明亮，恐怕在场的精灵都会怀疑仪式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居然还有黑翼的天使。”身边有精灵在议论，没人注意到沢田纲吉的异常呆滞，所有观众的目光都汇聚于露台。只见那白袍黑翼的天使双手张开，点点金光在他的掌中汇聚，逐渐凝聚成一顶枝条编成的头冠。迪诺微微低头，他便一拍双翼，将花冠戴在他的头顶，随后他张开手，金光便在迪诺的身周聚集，如同灿阳有了实质。

　　“是祝福！神明的祝福！”人群中有人惊呼，随即爆发了欢呼。在这一刻，迪诺真正成为了精灵的贤者，观众不再纠结于天使为何会是黑翼，只是衷心地为他们的新任领袖献上祝福。

　　迪诺向露台之下的精灵们挥手，黑翼的天使悬浮在他的身侧，静静地注视着喧闹的人群。沢田纲吉紧张地吞咽，居然是上次遇到的天使，居然会作为伊甸的代表为精灵贤者赐福，他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人物。先前逃掉了真是幸运，这一次，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嗯，他一直在看初代贤者的雕塑，一定不会注意到他脚底毫无存在感的我吧……？

　　还没等沢田纲吉放下心来，天使的目光忽然下滑，倏地落在他的身上，两人的目光已然交汇。

　　有几秒钟沢田纲吉的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要许愿隐藏自己的身形，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他现在是精灵，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即使是天使也不该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没事的，只是巧合，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一秒，两秒，十秒，这是时间流逝的真实速度，还是他在煎熬中的主观臆测？沢田纲吉心神难定，他的眼神很好，即使隔着半个广场，还是能分辨出天使脸上的神色：诧异逐渐酝酿成错愕，又在某一瞬升华成杀气腾腾的惊喜。沢田纲吉脑中嗡地一声，他认出我了！他为什么会认出我？！

　　快跑！！！

　　沢田纲吉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猜想：天使他根本不在乎在这种场合出手会有什么影响，他一定、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就要许愿隐匿身形，然而还没等他集中精神，身后就已经传来了破空声和此起彼伏的惊呼，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道金芒闪电般刺来——

　　他躲不开。

　　只一瞬沢田纲吉就做出了判断，双臂已下意识地护在身前，然而预料中的穿心之痛并没有出现，仅仅只是手腕一紧——金光并非光属性的元素魔法或者其他攻击魔法，而是……一条锁链？

　　细细的金链缠在他的右腕上，他循着链条向上望去，黑翼的天使悬浮在半空，英俊的脸庞阳光般令人晃神，脸上的笑容却难掩恶劣：

　　“抓·住·你·了。”

　　这不应该。沢田纲吉恍惚中想，他不该认出自己，也不该如此果决地出手，更不该——如此欢欣。

　　而且天使既然会这么一招，那他上一次为什么不用！！！

　　恶魔哪里想得到不过数十天天使就掌握了专门用于对付他的法术，思绪当然钻入了死胡同，一时呆然凝视着天使。他身边的精灵们早在天使出手的时候向外散开，警惕地注视这一景象：倒也没有精灵立刻就对天使突然的出手表示不满，那毕竟是天使，天使总不会毫无理由地出手。

　　与此同时天使手中光芒一闪，下一瞬浮萍拐上弹出的尖刺就已经抵在了沢田纲吉的咽喉。他被迫抬头，天使的光环就在他的头顶，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为什么不躲？”短暂地失神后，他听见天使嗓音低沉地问。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垂下眼睫瞄了眼近在咫尺的尖刺，又重新看向天使的眼睛。他的瞳孔是偏灰的深蓝，宛如黎明前的天空，冷寂、却又难掩灼人的辉光。沢田纲吉的心随之落回原处，唇抿起一丝向上的弧度。他注视着这个能轻易杀死他的天使，几乎是有恃无恐地答道：“你不想杀死我。”

　　天使微微眯眼，唇角冰冷的笑意还没有消散，但他这表现越发令沢田纲吉笃信自己的猜测。恶魔对情绪的敏感远超其他种族，当他察觉到最初的金芒并非杀招，就已经做出他不会杀死自己的判断，甚至冷静下来很快又想通了另一件事：他的话语仍然在对天使产生影响，他不想杀死他，因为自己引起了他的好奇。

　　若是同族，此时大约在窃笑了吧。

　　“确实如此。”天使缓缓开口，眼神中是毫无掩饰地探究，“杀死你是简单但无趣的选项，考虑到我的立场，这不划算。”

　　沢田纲吉没明白天使在说什么，也无从猜测他的言外之意，毕竟云雀恭弥是他所见第一个天使。他正盘算着说些什么改善自己的处境，天使忽然抓住他的领口，双翼一拍，居然直接提起他向白枫宫的露台飞去。

　　欸？

　　被拎着飞过广场的沢田纲吉茫然地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搞不清情况的当然不止沢田纲吉一个，不管是精灵贤者还是伊甸代表团的成员，在云雀恭弥抛弃流程开始自由发挥后都陷入了凌乱。好在大家都见过世面，云雀恭弥的身份又足够重量级，这场短暂的乱子也没有导致什么不幸，因此当他拎着一个精灵飞回，事实上已经完成的戴冠环节终于宣告结束，仪式得以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放下伪装成精灵的恶魔，云雀恭弥第一时间就自己的同族和精灵族的高层被团团围住。这也无可厚非，所有人都关心着这家伙的身份，答案也将直接决定云雀恭弥的行动是否合理。

　　精灵看上去平平无奇，外表年龄约两三百岁，发色棕褐，瞳色是柔软的浅棕，看上去人畜无害。不过仔细打量后，代表团里的另外三个天使都不约而同地皱眉，显然也都察觉到隐约浮动的愿望之力并非全部来自束缚住他双手的纤细锁链。但当他们望向名义上的团队首领，却只看到云雀恭弥将食指竖在唇边，促狭地眨眼。

　　答案呼之欲出。

　　“云雀，这……”其中一个天使犹疑地开口。他不明白云雀恭弥为什么想要隐瞒恶魔的身份，但还是本能地选择了配合。这不合规矩，当然也不合理。捕获恶魔？作为宠物也太过危险，杀死他应该是本能才对。

　　但云雀恭弥从容地回答：“他是我的猎物，不信你去问阿诺德。”

　　天使们惊愕地对视，不相信纯白羽翼曾被恶魔之血染成暗金色的阿诺德能为此背书。云雀恭弥微微一笑，在腹诽的同时开口：“这就是我的命运。”

　　精灵和翼人没有对愿望之力敏锐的直觉，此时都一头雾水，云雀恭弥并不打算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意图，因而只是拍了拍俘虏的肩膀：“来吧，自我介绍一下。”

　　恶魔瞪了天使一眼，他已经察觉天使并没有暴露他身份的打算，而且还是在他的同伴已经察觉到他是恶魔之后。这让他和其他天使一样摸不到头脑，这是天使的诈术吗？他琢磨着，如果被天使欺骗，那他这个恶魔是不是真的混不下去了？

　　沢田纲吉的脑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名为云雀恭弥的天使在族群中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而他并不希望自己简单地死掉。这是他的直觉，也是他最为有利的武器：他虽然对这个世界谈不上有什么留恋，却也并不想死。

　　但与此同时，他也并不想被天使玩弄于鼓掌。又或许，他只是比自己以为的更具冒险精神。

　　愿望之力水波一般从他的身上漾开，漆黑的角从发间旋出，沢田纲吉抬起头，金橙色的兽瞳灼灼生辉。灰色的皮肤上，暗金色的魔纹仿佛流淌着光芒。他的外表变化并不大，但几种明显的特征改变后，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下不需要任何说明，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了他的身份：恶魔。

　　“大家好。”沢田纲吉粲然一笑，“我的名字是纲吉。”

　　虽然他隐瞒了自己的姓氏，但造成的震动可一点不小。他完全能够看出，如若不是自己仍然在云雀恭弥的束缚之下，迎接他的将是精灵与天使的围殴。他的余光觑着身旁的天使，但比起他的同伴，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平淡。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分析更多，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精灵贤者冲入了房间。

　　沢田纲吉的身体一下僵硬。

　　糟糕，光顾着算计身旁的天使，他完全忘记了迪诺的存在。

　　果然不出他所料，精灵贤者脸上的严肃表情在看清他的长相后陡然崩裂。惊愕和难以置信令他的身体摇晃了一瞬，其他人或许会认为这是见到恶魔的必然反应，但沢田纲吉只一眼就判断出，迪诺还记得自己。

　　他的心中难得涌上些许愧疚的情绪，如果身为恶魔的沢田纲吉还有什么想要保护，大概就是他与迪诺的友情。

　　沢田纲吉微微张开了嘴，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哪怕迪诺不是贤者，都不应该和恶魔扯上什么关系。但沢田纲吉完全能看出迪诺不可能装作不认识自己，更何况在他的眼中，正被天使与翼人包围的自己，恐怕马上就要死了。

　　即使已经有三百年没有相见，沢田纲吉也可以断定，迪诺不可能看着自己被处死，即使他的种族是恶魔。

　　然而在迪诺将要唤出他的名字时，押解着他的天使忽然开口：“情况你也看到了。”他看着迪诺，微微抬起下巴，“这里有个恶魔，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们两个，加上他。**单独**谈谈。”

　　“云雀大人，这——”

　　云雀恭弥没有理会身边人的劝说，只是平静地看着迪诺，他清楚这房间里谁才是那个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沢田纲吉忍不住看向他，天使过分漂亮的脸上难掩倨傲，仿佛天生高人一等，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天使向他投来短暂的一瞥——沢田纲吉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天使这副要追究到底的姿态完全就是在装模作样。若非光环是绝无可能伪装的，沢田纲吉都忍不住怀疑这个天使的皮下是里包恩。

　　他们很快被带到某个管理严密的房间。云雀恭弥离开了人群，仿佛松了口气，懒懒地跌进沙发，连之前牵着的锁链都松开了。沢田纲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没有哪个种族会比天使和恶魔更了解愿望之力：力量会回应使用者的愿望，他能察觉这个古怪的天使许下的愿望仅仅只是束缚，甚至没有想要限制他的攻击手段。

　　沢田纲吉不愿相信是自己同样被他看透，姑且就当这是胜者的傲慢好了。

　　他望向迪诺，新任的精灵贤者仍然站在门边，琥珀色的瞳孔里闪动着复杂的情愫，过于戏剧性的重逢让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显然天使的耐心并不充裕。他从桌上的托盘里拈起一枚红褐色的果实拿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开口：“看来你们认识。按照礼节，应该向我介绍一下吧。”

　　沢田纲吉望向迪诺，俊美的精灵贤者不由苦笑。他挠了挠头：“果然瞒不过恭弥你啊。”

　　沢田纲吉听迪诺谈起他们的过往，没有太多的修饰语，从贤者之树下的初识到返回地狱前的告别，概括起来其实相当简单。最后迪诺总结道：“我相信纲吉，他和其他的恶魔完全不同。”

　　“是吗？”天使的态度却相当冷淡，望向迪诺的眼神锐利，“除他之外，你还见过其他的恶魔吗？”

　　迪诺语塞。

　　“恶魔可是非常邪恶的，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用一百年伪装的良善来骗取你的信任？”

　　“我本来想，既然是出现在精灵的城市里，这家伙就该交给你来处置，不过——”天使跷着腿，以十足的傲慢口气宣布，“现在看来，你没办法公正地对待他呢。”

　　谎言。沢田纲吉注意到了天使向他投来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他又想起里包恩对天使的评价：天使比他的同族还要卑鄙无耻，只要暴露了恶魔的身份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动起手来更是招招致命。虽然目前还没有出致命的杀招，但天使与恶魔无异的卑鄙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

　　他看向迪诺，精灵贤者微微蹙眉：“我知道恶魔曾犯下过种种恶行，并因此遭遇了驱逐，但纲吉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没有抵抗——如果他想要伤害他人，你绝无可能这么轻易地抓到他。”

　　“我知道。”天使点了点头，“我可没说要杀死他。”

　　“……呃？”

　　“如果让他起誓，并且终生生活在你们的监管之下，我也不认为有杀死他的必要。但现在的你显然没有足够公正的立场判断他的危险性，所以我来做。”

　　“你的意思是——”

　　“我会监视，直到确认他没有危害。”语气不容置疑。

　　“可你是……‘云雀’。”迪诺看起来并未料到这个发展，但得知纲吉并无性命之虞还是软化了他的态度。恶魔几乎要忍不住叹息：精灵贤者已然坠入了天使编织的陷阱。

　　“我就是我，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云雀恭弥露出微笑，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沢田纲吉，“你有什么意见吗？”

　　处心积虑，不惜编织谎言也要将自己留在身边，虽然目的尚不明确，沢田纲吉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心中涌上的却是古怪的胜负欲望：这是天使的挑衅，他难道还不敢接招吗？

　　沢田纲吉看向迪诺：“实际上，我和他……不是第一次见。”

　　“欸？”迪诺一愣，他的目光在天使与恶魔间游移，“所以你……”

　　“所以我才能看透他的伪装。”天使胸有成竹地微笑，“所以我才会说他远比你想象得狡诈。”

　　迪诺沉默，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沢田纲吉确信他已经被云雀恭弥说服了。

　　果然，再开口时迪诺说：“就按你说的做吧。”

　　“你是伊甸未来的代理人，这是你的命运。”

　　云雀恭弥靠在双人沙发的一侧，把玩着一枚橘黄色的果实，想起说这话时阿诺德意味深长的眼神。老实讲，他对当伊甸的代理人兴趣不是很大，他喜欢和人打交道，但不喜欢和太多人打交道。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不擅长某事，但比起运筹帷幄的统帅，他还是更喜欢做具体的执行者。

　　手中的果实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这似乎是精灵族的特产，云雀恭弥不知道它的名字。他对伊甸之外的世界缺乏足够的了解，知晓的仅是通识课上提及的知识点。天使、翼人、恶魔、魅魔、梦魔、精灵、兽人、梦妖、妖精、人类……他所了解的也仅有全部34个种族的居住地和掌握着的力量。他曾多次离开过伊甸，但大多数都是因为阿诺德的安排，到达目的地，完成任务，然后返回。他一度自得于自己的高效，但他总是回答不出那个看似简单的，有遇到什么趣事的问题。

　　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但现在看来，过去的他确实忽略了相当多的东西。

　　这枚橘黄色的果实有一层厚厚的皮，稍一挤压就会迸溅出橘黄色的汁水，闻起来芬芳苦涩。天使和翼人是从湖心木上诞生，依靠阳光和无处不在的愿望之力存活，并不像其他种族那样需要低效能的进食。云雀恭弥自然也谈不上有口腹之欲，吃与不吃没有什么区别……是吗？

　　他正对着这只成熟的果实发呆，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云雀恭弥微微侧头，十几分钟前他才说服了每一个反对他决定的同伴，将他们送走，即使是哲矢，也不会在他明显表达出抗拒的时候来打扰他。是精灵，还是……恶魔？

　　“请进。”

　　门被推开，沢田纲吉出现在门口。云雀恭弥挑起眉：“你还有什么事？”

　　为了安抚精灵的情绪，云雀恭弥宣称他会负责监控恶魔的行动，迪诺也为他背书，这才说动了精灵允许一个恶魔留在深泉旅馆。代表团的天使在他们居住的楼层布下了结界，按照常理，沢田纲吉应该无法离开自己的房间。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沢田纲吉回答。他反手关上门，走近几步，云雀恭弥注意到他赤着脚。

　　“我应该感到意外吗？”云雀恭弥反问。

　　“也是，我并不了解你。”沢田纲吉点了点头，艳红的舌头舔过自己的唇，“如果你是我的同族，那么我会觉得你在邀请我。”

　　“邀请？”

　　“你见过我的同族，是吗？”他又靠近了些，云雀恭弥眯起眼睛，却并未阻止。结界困不住他，虽然同伴设置的结界没有法阵与符文的支持，效能远不能和笼罩伊甸的结界相提并论，但破解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意味着恶魔了解法术的术式——他到现在仍未看清沢田纲吉的真正实力。

　　“是的，我杀了他。”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弱小，但他的确拼尽全力杀死了他。

　　“你却没有杀死我。”

　　云雀恭弥微微挑眉：“我说过，站在我的立场，杀死你会比较亏。”

　　“那么你确实就是在邀请我。”

　　恶魔仍穿着白天那套精灵族的服饰，这个种族的服装有一个共性，看起来繁复，实际上只要挑开一两个搭扣，就能轻易地脱掉。白色的短袍滑落，露出其下恶魔的胴体。灰色的皮肤上，蜿蜒着暗金色的纹路。这是恶魔的魔纹，蛇一样交错盘旋，随着呼吸起伏，宛若某种活物。

　　大多数种族都用“邪异”“亵渎”之类的词来描述恶魔的魔纹，云雀恭弥虽然杀死过恶魔，但并未有幸，或者说有意看过他赤裸身体上的魔纹，更何况恶魔死亡的标志就是他身上的魔纹被完全毁去。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魔纹——如同光环，魔纹是无法被伪造的，是恶魔区别于其他种族的“特征”。

　　他的目光回到恶魔的脸上，他的原形长相和他曾见过的人族化形区别很大，和精灵族拟态却并无太大不同。这有些幽默，仿佛他不想做恶魔而是想成为精灵似的。与此同时他也不太明白恶魔为什么特意从结界里跑出来向他展示自己的魔纹。这是种炫耀吗？通识课上说恶魔的魔纹越繁复美丽，就越受愿望之力的眷顾，换句话说，也就越强。但之前提过，云雀恭弥并未有幸一睹其他恶魔的魔纹，当然也就没有参照物，自然无从判断沢田纲吉的具体实力，只能得出被暗金色纹路包裹的这具躯体确实看上去还算漂亮这样简单的结论。

　　但是云雀恭弥发现沢田纲吉的脸上是一种奇异的神色，他见过这个表情，是在他质疑恶魔愿望时的表情。

　　“虽然我早就听说天使欲望淡薄，但你的反应确实让我有些挫败。”沢田纲吉仍保持那种神色，其中当然也看不出任何挫败，他又走近几步，“这个恶魔现在可是在蛊惑你。”

　　云雀恭弥微微挑眉：“蛊惑？”

　　他确实是受了恶魔的蛊惑，他让他觉得恶魔之中或许也有些特别的家伙，但这和欲望有什么关系？

　　“没错，蛊惑。”沢田纲吉浅笑，金橙色的兽瞳微微眯起。他又舔了舔嘴唇，自来熟地爬上沙发，贴上云雀恭弥的身体，“难道你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吗？”

　　云雀恭弥将贴过来的脸推开，微微皱眉：“不要离我这么近。”

　　“真讨厌。”恶魔低声说，与他对视的金橙色瞳孔仿佛也在发光，“我还从来没试图蛊惑过谁，第一次的话，不是应该给我一些鼓励吗？”

　　“我的同伴就在隔壁。”云雀恭弥审视着恶魔泛起红潮的灰色皮肤，“我不介意和你做什么，但那得等到他们离开。如果你被发现离开了结界，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那样的话我就亏了。”

　　“听起来完全就是在邀请我嘛。”恶魔低语，“难怪里包恩说天使狡诈又不负责任。”

　　说着，他拉起云雀恭弥拿着橘红色果实的手，含住了他的食指。

　　云雀恭弥没想到恶魔会这么做，下意识屏住呼吸，那只成熟的果实就从他的手指间滑落，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

　　“你……”

　　沢田纲吉的唇角上翘，将云雀恭弥的食指完全含进口中，粗糙的舌面卷过指节，一种非常奇怪的触感。

　　微不可觉的一颤，在恶魔的口中，却鲜明得如同心跳。

　　云雀恭弥沉默地看着恶魔艳色的舌依次舔过自己的手指，尝试在自己的知识储备中检索出类似行为代表的含义，却一无所获。他本以为自己了解恶魔，了解他们的危险之处，但……

　　黑翼的天使举着自己被舔得湿淋淋的手，又一次因眼前的恶魔被茫然所困。

　　“为什么不回应我呢？”恶魔轻声问。他抬起眼，大约是伪装出的表情透着可怜。他拉着云雀恭弥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云雀恭弥能感受到起伏的暗金色纹路下，那颗心脏在跳动。

　　只要一个简单的法术，恶魔就会被杀死。这是邀请？其实他想让他杀死他？为什么？

　　恶魔的身躯的温度比口腔略低，云雀恭弥看着他，心中涌起些异样的情绪。无法形容的感觉，令他困惑，他不喜欢与他人肢体接触，更不用说是恶魔，他没有拒绝，仅仅只是因为他想知道恶魔想做些什么。但他在做什么？他是在戏弄自己吗？

　　云雀恭弥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地将手抽回。恶魔再一次抬眼看他，金橙色的瞳孔中不知为何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他微微噘嘴，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你不想要我吗？”

　　“你想要什么？”云雀恭弥皱着眉问。

　　又是那种奇异的表情，恶魔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当然是你。”

　　“我？”

　　“你很漂亮。想和你做是理所当然的吧。”

　　“做？”

　　“你真的不知道？就是插到我的身体里来。”

　　云雀恭弥沉思了一会儿，怀疑地说：“我们不通过□□繁殖，当然也没有那种器官。”

　　沢田纲吉的动作一顿，张大了嘴：“没有？”

　　云雀恭弥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猛地坐起，与云雀恭弥面面相觑，半晌问：“你是男的女的？”

　　云雀恭弥看着他：“我没有性别。”

　　沢田纲吉呆呆地看着他：“没有？”

　　“嗯。”

　　“让我看看。”

　　“我拒绝。”

　　“让我看下又怎么了，我都给你看了！”

　　“我没有要看你的吧！”

　　“小气！”

　　沢田纲吉气馁地摔回沙发一侧，自暴自弃地说：“那我刚才的努力岂不是在浪费时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天使没有性别啊！”

　　“知道又能怎样？”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沢田纲吉嘟囔着。

　　云雀恭弥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在他们来找你麻烦之前，赶紧回去。”

　　“嘁。”恶魔朝天使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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