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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翌日上午,宋瑢承诺带我去一中领资料。
乘着宋瑢的电瓶到后门,汪佳雨已经在保安室旁边等着,手里拿了两个袖标。
我猜她们应该都是学生会的,放假刚一天又被召唤回来做苦力。
打过招呼,汪佳雨把其中一只袖标递给宋瑢,然后领着我们往里走。
三人并排,竟然是从学校广场西侧的楼梯向下走,讲演厅建在负一二层。
讲演厅两侧连同后边分别有两条通道,我们正在走的这条是其中最窄的,两人走绰绰有余,三人走就略显拥挤。
她们原本相熟,我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不动声色地把脚步放慢了,跟在她们身后默默地走。
宋瑢把袖章套到胳膊上,但一只手似乎不好卡别针,一直垂头摆弄,逐步也落后下来,走在我旁边。
我有点不自在,想上手帮她又怕唐突。宋瑢见我一直盯着那只别针看,对我笑了笑:“瑾年,你能帮我别上吗?”
于是我们两人就站定,我垂头把她的别针扣上,又轻轻拽了拽布料,把褶皱拉平。再抬头,我才发现原来宋瑢穿着平底鞋也比我高一些。
此后,宋瑢始终没有再加快脚步。
直到汪佳雨发现不对劲,一回头我们离她还有五阶的距离,催促我们走快一点。
宋瑢就轻推我的背,让我和她一起加快脚步。
到讲演厅的时间还早,离报到通知书上面写明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整个厅内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报道的新生。宋瑢把手册交给我之后就去忙准备工作,她和汪佳雨坐在舞台侧面,用小刀划开纸箱上黏着的胶带,把瓶装水码好在手边的桌上。
我垂头翻阅手册,听着宋瑢和汪佳雨小声说话,没有抬头,只靠声音辨别。
声音柔一点的大概是宋瑢,她问学生会的其他人什么时候到。另一个声音清脆一些,汪佳雨说他们在学校大门口等着带路,过一阵会再来几个人帮着发水和手册。
安静了一会儿,果然又来了一个男孩儿,手臂上也有一个袖标。他顶着一脑门儿的汗,脚步急促,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咚咚咚一阵响动。
他是来调试电脑播放宣传片的,开机时连接上演播厅的大音响,突然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
接着,清脆的声音又想起来,是汪佳雨:“那位瑾年开学继续住你屋吗?”宋瑢又搬出五瓶水,站起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台上,听见这话侧头看了佳雨一眼:“住那么近,还自讨苦吃申请住宿干什么?”
汪佳雨似乎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当做此话题终结。
说者无意,我知道汪佳雨对我并没有恶意,应该只是随口问问。毕竟这个年纪可以自己一个人住简直是再自由也没有了,突然来了个室友难免替宋瑢惋惜。何况我简直算是宋瑢妈妈给她下达的监护任务。
那男孩调试好,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学校宣传片,我不再留心分辨谁是谁的声音。一中的确历史悠久,宣传片拍得像纪录片,池塘水榭、樱花大道,大广场上还有一尊校长雕像。
汪佳雨把那个男孩叫住了:“诶,梁越悬。”
宋瑢把她手里那箱的最后一瓶水放桌上,然后抱着手册下台,挨个放在座椅上。
汪佳雨让那位梁越悬和她一起把剩下的水放好,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宋瑢发到我这里,给我面前的桌上放了一颗水果硬糖,对我说:“等会儿结束我们还要留下来收尾,你是自己回家还是等我们一块儿?”
我们,包括宋瑢、汪佳雨,或许还有那个男生,以及说不准的更多的人。更何况结束之后她还要去兼职,把我送回去只会耽误。于是我说:“没事,我自己回去就是了,顺便逛一逛。”
宋瑢点头答应了,顺着座次往下发。
过半小时,新生几乎来齐,也只坐够了厅内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主持人上台扫视一圈,向领导请示过后就正式开始。
会上也没讲什么,校领导上台发言,又发了几本作业。有意思一些的是,学生代表发言人是宋瑢,她收敛了平时游刃有余的劲儿,变得认真了一些,虽然我猜她只是在校领导面前装样子。
因为这篇演讲稿是今早出门之前我吸溜面条时,她坐茶几边上写的。统共没写几个字,只列了提纲,不知道是时间来不及还是单纯不愿意耗精力做无用功。
散会之后我拿着包先走了,宋瑢一行人分别提着提着塑料口袋准备收拾垃圾善后。
快到正午,太阳毒辣起来。我顺着学校门口那条斜坡往下,去沿街的奶茶店买了杯西瓜汁,坐在小桌边蹭了会儿空调,等身上没那么热了才继续走。
路过小广场,街道办已经把告示牌展示出来,明天晚上开始第一场露天电影。
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名录,有经典的也有冷门的,但是我几乎都没正式看过,最多有所耳闻。把几部感兴趣得电影的放映时间记住,我接着往家那头走。
要记青雀桥的路,其实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这里每一处的水声并不一样。
晚上散步顺着走的那条路边的河水声音要沉一些,偶尔会有水鸟擦着水面飞过,就又带一些灵巧;我和宋瑢出租屋之前的这条小河沟就沉不住气,虽然水流量不大,但是时常撞着沟底的鹅卵石,更脆,也更闹。
听见这种水声,就知道离家不远。
进了楼道,四面八方的阳光都被遮住,一下子凉起来。
开门进屋,我给自己下了抄手。不确定宋瑢什么会不会回来,我只下了一人份的。
很快吃完,洗了碗回屋。把门一关,风扇呼呼地吹起来。
包里装着新鲜的作业,我扯出一本翻开看,题不算难,只是为了让我们收心。
写了两三页,手机一震,然后就一直响个不停。
打开看,宋瑢把我拉进了我们年级的新生群。群里叽叽喳喳,问住宿环境,问老师严不严,又问有没有研学,消息跳得快,没一会儿就99+。
我给群聊开了免打扰,一退出去,终于看到庄知秀给我来了消息。已经来了快一周,她第一次问候我:“到了?”
我知道她不满意我没有和她一起去说好的高中,反而一声不吭到南方来。我也有点心虚,于是态度良好地回复:“两周左右之前就到了,一切顺利。”
没成想,她竟然一通电话打过来,等我接了并不主动说话。
于是我先开口:“庄庄。”
她终于搭理我:“你去南方干什么?”我垂下眼睫:“我中考之前就跟你说过啦,我想离家远一点。”
庄知秀似乎又被我勾出不满:“一个城南一个城北,还不够远?”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题,顺手勾了一个选项:“越远越好。”
她向来说话直接,我们已经习惯直来直往,于是她问道:“叔叔阿姨离了?”我考虑了会儿,然后才实话实说:“据我所知没有,不过我不确定。”
庄知秀很快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顿时警惕起来,现在离开学也就十多天,她不会要过来看我?
于是我拐弯抹角地问:“怎么了?”
庄知秀轻易猜到我是怎么想的:“别紧张,我这边走不开。”庄知秀家里管得严,现在还在上一对一。闻言放心,我老实地把地址发过去。
发出消息,不忘关心寄养在庄知秀家里的猫:“初七怎么样?”庄知秀似乎并不在家,那边有点嘈杂,“初七是只老猫了,每天就趴着,也不费什么心。”
我离家之前初七的状态已经很不好,喂的猫粮不愿意吃,开罐头才会赏脸舔两口。偶尔喉咙里咕叽咕叽地吼,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知秀给我发了照片过来,和之前的状态差不多,只是身上的毛色更暗了点。
挂了电话,我给庄知秀转了五千块钱,被她退回了。
下午宋瑢不在家,我吹着风扇写作业。只写了三个小时,实在热得心浮气躁。
瞥到桌边宋瑢借给我的童话书,索性搁下笔翻开继续看。
宋瑢是看书必定动笔的那一类人,可是大部分的童话故事实在容不得太多的深刻思考,所以宋瑢竟然在旁边画了Q版小人作插画。
她的画风与字体实在不融洽,身为大boss的恶龙也画得圆滚滚的显得可爱,下面用带有明显笔锋的字体写着:大败而归。
这些插画带给我的兴趣超过了故事本身,一页一页翻下去,很快就看到最后一章,结局无非是公主王子团圆美满。
宋瑢会看童话书这一点就与我对她的印象背道而驰,精通卡通绘画更让我吃惊。我试图以此为灵感幻想宋瑢画下这些人物时的神态,大概还是淡淡的表情,手里握着铅笔,简单地勾勒就成型。
这么想着,似乎宋瑢做出这些也没什么违和感。
八点四十宋瑢回家,我已经把书放在茶几上。这回宋瑢没再问我“书怎么样”的问题,只是把饭盒放在桌上,然后带着书放回了房间。
饭盒里装的奶油蘑菇意面,装在塑料盒里已经有点黏在一起。
我还在吃饭,所以今天的浴室是宋瑢先进。
她洗了澡出来后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似乎在回什么人的消息。宋瑢坐过来以后,身边的空气变得温润又潮湿。我们用的沐浴露是同一款,只是她身上的味道要比我的浓一些。
今天晚上没有去散步,所以吃完饭以后时间还早,我竟然有点不习惯。
等我也洗了澡坐在沙发上,身上的味道与她的融在一起。宋瑢终于忙完,略思索后,突然问我要不要看电视。
我对她的光盘已经有了一点应激反应,瞬间联想到第一晚闯出的那件不大不小的祸事。
不过今晚看的不是电影,而是一部火遍大江南北的偶像剧。虽然初中时它已经惹起热烈讨论,但是我一集都没有看过。
宋瑢放它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放松,似乎已经对剧情了如指掌,看得并不怎么专心。
反观之,对我而言这些偶像剧却是初体验,所以看得格外认真。
放了两集,似乎被宋瑢发现了。于是她侧头看我微皱的眉头:“没看过?”
我有点局促:“没呢。”
她似乎有点意外,于是略挑眉,没做评价,转过脸继续看下去。
窗外蝉鸣声还没歇,月光被云遮住。南方的雨季大概快要到来,放了五集后天上就开始落小雨。
我想起上次下雨宋瑢叮嘱我把客厅的窗户关上,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宋瑢已经闭上了眼睛。
或许今天的确有些累,总之她睡得很安静,却不太安稳。
我刚起身,她就无意识地发出一些哼声,于是我又坐回去,把手边的毯子轻盖在她身上。
雨点打在雨棚上,发出的声音嘈杂不断。
我有点犹豫是否要把宋瑢叫醒,毕竟下雨之后气温或许骤降,在客厅躺久了大概不会舒服。
还没下定决心,宋瑢却自己醒了。
她维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动作垂眼看了我片刻,像是如梦初醒,慢慢地起身坐正。
不知何时,我与她之间的距离竟然变得十分的近。刚才宋瑢睡着后我就不自觉地蹲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去,这下她一坐直,小腿若有若无地碰在我的手臂。
宋瑢穿的睡裙,质感像丝绸,又凉又滑。
宋瑢碰了碰我:“是气血不足吗?”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把腿收回去,向我解释:“看你总蹲着。”
我不清楚,也不知如何应对,于是有点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夜里凉,如果困了就回房睡吧。”她对我眨了下眼。
于是她把遥控器递到我手上,告诉我想看什么自己调。接着,丝绸下摆擦过我的膝盖,她从我前面经过回了房间。
也许她顺手把窗户关上,隔绝了窗外的雨声。
然后在睡前找了另一本幼稚童话,手里勾勒着人物的形象。
有时候停下来,想的却是兼职或者物理之类的事。
把书合上,翻过身,发丝挡住她的小半张脸。今晚她留了一盏夜灯。
我如此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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