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在山

　　与此同时。
　　独翊绕了半圈还处在围墙之外，但不是真没有路，望见底下有一处狗洞，独翊这人自然不会屈尊降贵真去钻狗洞，只见他身在原地，一瞬借力踏步而起，纵身一跃便轻易的进入了内院，但是突然落步不稳，重心还有些偏移到右侧，直到手掌触地时才彻底稳住身形，手上却沾了一些不知名毛发和金粉。
　　眼下已经想不到是哪种动物的毛发，他趁机打量着周围，观察内院，这极其空旷，中间还有一棵歪脖子树，走近一看竟是一棵被雷劈过的槐树，其实倒也不像被雷劈过，更像是古早以前被火烧过，残存了的一些相似的痕迹罢了。
　　原来这槐树不仅形状奇异，里面还有一个被烧过的黑坑，但是这树早已枯死，已无生机，这穆老爷怎么不曾把它处理掉，而是将它继续留在这？
　　眼下却思考不了这么多，独翊找寻一圈才进入了穆老爷的房间，推入的一瞬间忽然发觉穆老爷住的地方有些异常的狭窄，扑面而来的异味使他想起了手上残留的毛发。床头正对面有一座佛龛，只是里面空空如也，虽然并没有供奉佛像，但是论传闻所述，这佛龛之上还真的可以供上一尊人形佛像。
　　这房间实在是能看得出来这穆老爷生平节衣缩食，勤俭节约，还当真没有什么值钱玩意放在房子里，而佛龛平台无灰，干净整洁，除了有些细碎的金粉洒落在案台两侧，倒还真是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正当独翊又在屋内找寻了一番，找寻无果后伸手打开了窗户，一眼望去，正对着的竟是那棵槐树，而那个黑坑里正趴着一只猫头鹰！
　　一般来说它是夜行动物，本不会在白天行动，刚才靠近的时候分明什么也没有，那它是何时飞来的？独翊心头一跳，竟然正好对上了那猫头鹰的目光，那猫头鹰转了头一圈，似乎有灵性的朝着独翊这边“咕”了一声，便在那个黑坑中趴下了。
　　独翊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自顾绕了一圈才回到了前院，但没见到楼少渊，来去来回又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个影子，先后竟是听到内宅传出了喊声，独翊犹豫再三还是翻了进去。
　　老远就看见楼少渊悠哉地坐在太师椅上，四周竟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宝物，内宅之地不用多说，看来都是些女眷的陪嫁所攒之物，他手上竟然还拿着“玉净瓶”模样的宝贝在晃悠，居高临下的看着将要倒在面前的人：“看守的这几日，你发现了什么异样？”
　　正想着这楼少渊为何能那么悠哉呢，没成想这壮汉头上竟然抵着一口铜钟，铜钟周围的铭文雕刻的极为精细，不愧为巧夺天工，将那壮汉地手腕绑起来与头上的铜钟内部相连接着，而吊顶用的竟是麻绳支撑，这楼少渊竟是有那么大个力气？
　　这铜钟算大也不大，但盖住个壮年人也是绰绰有余，独翊见状哑然失笑，行步稳当的负手走去，假意若无其事道：“这人是犯了什么错？”
　　壮汉气的急忙解释，双膝还未跪地，身子在不断地扭曲挣扎道：“没有！我真的就是个招来看门的。”
　　楼少渊不知从哪掏出了个镇尺，如同惊堂木一样往扶手上敲，极具震慑感：“你还敢装？这些宝贝难不成是凭空出现在内院的？如果我要说再晚来几天，穆府的宝贝不得被你搬空了？”
　　壮汉想来解释也无力回天，最后拼了一句：“听我解释！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些宝物早已经凭空出现在内院了，真的与我无关！如果你们想要，全都可以拿走！”
　　楼少渊阴阳怪气道：“那你可高傲的很，方才见我手无缚鸡之力，骗我穆家众人还在此处！是想把我当场清理了？”
　　独翊上前一步，顺势拦住了楼少渊的下一步动作，朝壮汉问道：“暂且不论，穆家那些人呢？”
　　壮汉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原先做那场法事的道士，不知是谁的亲眷，风声过后全部卷铺盖走人了，哪里会知道！”
　　原来在十几年前，穆家一行人来到了沃洲镇安家落户，而新穆府的选址的这个地方，则是百年前的老穆府。
　　众人原以为又是个外乡来的土豪劣绅，唯恐纷纷避之不及。其实不然，这穆老爷乐善好施，只要是哪家困难，只要求上他，他便会对民众慷慨解囊，甚至罄其所有帮扶所需要的人，不久之后穆老爷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沃洲镇，谁人不知无人不晓，民众颂声载道，受人敬仰。
　　偶然有一次，穆老爷竟然在山中挖出了一尊佛像，此事不由得让众人引来围观，看似如金山般的佛像却也不能称之为真正的慈眉善目，两耳垂肩。
　　相较于一般出土的，这尊佛像就显得太接近凡体之躯了，通体的颜色已经有些暗黄，却并不像黄金那般富有光泽，所做之事更像是人为雕刻，亦或者是以此身为固，手工涂抹上色的。
　　穆老爷心中崇敬，便下令修建了一处寺庙，名为古刹宗，特此来供奉这尊佛像。
　　古刹宗在修建的过程中，穆老爷想找一位工匠在古刹宗内绘刻浮雕，而这个事迹就是来自于佛像的前身。可是想要在四周雕铸，很少人能做到精益求精，况且当年的沃洲镇学这种工艺的也少之又少，不过不久之后，却有一人前来，甘愿帮穆老爷完成这个任务。
　　至于穆老爷怎么会知道这尊佛像的生平却也无从得知，但旁人也不好再过问，建好古刹宗后，这尊佛像就被安置了进去。
　　只是最近这几日，先是整个穆府上下全部失踪，而那个供奉在古刹宗的佛像胸口被挖了一处，实在是奇怪。
　　讲到这，壮汉在背后莫名打了一个喷嚏，讲完所知道的事情之后，连忙恳求楼少渊是否能把他放了，只见楼少渊摇了摇头，悠悠道：“不能，等找到穆老爷，就交给他处置吧。”
　　楼少渊随后放下了玉净瓶，起身摆弄了一下衣袖，准备向山上走去。被牵制的壮汉一脸生无可恋，只能呆呆地半蹲不蹲半站不住的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楼少渊正在路上走着，途中发现独翊一直在思考问题，紧接着回过神道：“我怀疑佛像不止一尊。”
　　楼少渊听闻忽然放缓了脚步，侧着脑袋询问：“嗯？怎么说。”
　　独翊琢磨了一阵才道：“穆老爷的房间狭小，为人却克勤克俭，里外打扫的很干净，尤其是佛龛周围无灰，只有少许金粉洒落。”
　　楼少渊惊道：“他房间里有佛龛？”
　　独翊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上还夹杂着一缕毛发：“不错，佛龛是空的，所以我才怀疑不止一尊佛像。”于是将刚刚落下的毛发递给楼少渊看，“这是黄鼠狼的毛。”
　　楼少渊忽然抬起头：“成了精的？”
　　独翊在一道泉眼旁接了点水将手冲洗干净，默默道：“或许是一个成精的召唤了一群未成精的。”
　　来到古刹宗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外头四周翠竹立青石砌，细看各色建筑不一，果真是雕梁画栋，独具匠心，实在是不令人感叹。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尊古铜佛像，近看那胸口还当真被挖空了一处，左方也都是锻铜浮雕。
　　两人上前一步，顺着浮雕找到了第一处位置，上面隐约是一处府邸，怎么看都不像如今穆府的样子，但是有一株形似树的模样雕刻，独翊实在是眼熟。
　　独翊觉得熟悉，脸上带着诧异：“槐树么？我刚刚在后院见到了一棵有火烧痕迹的，如雕刻所示，确实有些相像。”
　　楼少渊指着浮雕看向独翊，眉间一挑：“这么说，这棵槐树百年前早就在了？而穆府的前身就是这尊佛像的俗家……”
　　独翊忽然停下来，心头一跳：“楼兄……我现在有一事不明白。”
　　楼少渊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习惯了独翊的扭扭捏捏，无心与他对视，眼睛还在不停的观察着周边的浮雕，随口一道：“什么事。”
　　独翊有些难为情道：“你还记得我兄长未立足楼台山之前，是做什么吗？”
　　楼少渊立马收回视线，脱口而出道：“就如“平沙落雁”中的铜雕，都出自他之手，你是认为这些都是你哥做的？”
　　独翊神色一黯，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考虑道：“我想是这样的。”
　　楼少渊虽有些惊讶，心中不免疑惑，因为这也有点太扯了，随即恢复神色道：“可是你兄长身为一方之主，为何会投身为普通人做事？”
　　独翊也有些想不明白，兄长怎么可能轻易给穆老爷做事，再怎么样世上也少不了接手这种事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偏偏这么巧。
　　直到楼少渊看到了一处凸显的铜钟……竟与刚刚穆府内宅的那口铜钟模样还真的有些相似，精细到刻纹都能按出印子来，顿时瞪大眼睛道：“我都有点怀疑……不是怀疑！！这穆老爷对这尊佛像，有种特殊的待遇。”
　　独翊正看向别处，听到楼少渊这么说，这目光也循着这里看过来，不看不要紧，仅仅是扫了一眼，独翊瞳孔猛的一缩，瞬间僵硬在原地，有些犯怵道：“楼兄……这钟是清凉寺的那个啊！”
　　城北清凉寺的古铜钟！曾经被誉为潇湘八景之一的“烟寺晚钟”。
　　竟然能在这看到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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