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年年有余，岁岁平桉

　　从泰国的美丽景色回到振华繁重的课业中，余周周奇迹般的没有任何不适应，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做了个深潜。
　　她又一次想起陈桉的那句话：“总学习会学傻了的。”
　　劳逸结合，余周周决定把它奉为至理箴言。
　　北城的夏天不算热，阳光倒是不要钱地洒下来，铺得余周周怀中的一沓试卷都金灿灿，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本省的高考题上学期已经刷得差不多了，她趁着自习课找老师要了各省的旧题，复印一份带回去。
　　余周周踩着耳机里的节拍走。她的歌单不再完全和陈桉重合，开始加入许多新鲜血液——不过他喜欢的歌，她还是很爱听。陈桉的歌品一直不差。
　　从复印室回教学楼要穿过一个篮球场，照理说，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应该没人会逃课来打篮球，但场子上却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余周周意外地看了一眼：陈桉！
　　自从泰国飞回来之后，余周周已经有四五天没再联系陈桉，对方也很默契地没有挑起话题。曾经温馨的聊天框就这样沉寂下去。
　　她甚至没空为它伤感一下。
　　余周周并不害怕面对陈桉，只是觉得有点别扭。就像主角终于酷酷地甩开曾经的心上人，即将奔往新生活的时候，忽然又在生活里发现了那人的踪迹，有点尴尬。
　　比喻有点狗血，但是——余周周就是喜欢陈桉啊。
　　放下喜欢又不是丢垃圾，早上丢进家门口的垃圾桶、晚上就拉到垃圾场焚烧得一干二净，她还是会喜欢他爽朗的笑，喜欢他对什么事都风轻云淡的态度，喜欢他陪自己度过的每一天。
　　一点一点喜欢上，就要一点一点放下。
　　余周周摘下耳机，蹑手蹑脚地躲在远处，看他们打篮球。
　　“五局三胜，陈桉，我这一中，你可就没机会咯～”风雅颂一个闪身过球，语气刻意轻佻，挑衅的度把握得准准的，让人听了恨不得往死里盖他帽。
　　陈桉正严防死守，认真辨别着对方的真假动作，“高兴得太早可不好。”
　　说那时那时快，风雅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甩开陈桉，眼看胜利就在眼前——
　　被擒拿了。
　　“犯规！！陈桉你这是犯规！！”
　　风雅颂欲哭无泪地被别在地上，篮球咚咚咚早跑远了。罪魁祸首努力憋着笑，若无其事地放开他。
　　“我的错，”陈桉笑意盈盈地把球递给他，“你再投一次，保证不干扰你投篮。”
　　风雅颂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又假动作投篮，亲眼见证他无动于衷才放心下来，摆了个帅气pose，扔出球。
　　漂亮的抛物线。
　　然后被陈桉一个跳跃，伸手顶出了篮筐。
　　不干扰投篮，但干扰进球。
　　风雅颂痛心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戏：“陈桉啊陈桉，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你们对我的误解究竟有多深？”陈桉带着球跑出三里地，投出个三分球，笑容灿烂，“我以前也打篮球的，这多正常。”
　　“愿赌服输，请我吃冰棒噢。”他伸出手做讨要状。
　　“安啦，我去去就回！”
　　余周周目瞪口呆，感觉心目中陈桉的形象正在一点一点崩塌：之前会哭会笑会讲笑话已经算是神仙下凡，可会打篮球会耍赖会和朋友打闹的陈桉——她还是第一次见。
　　但是似乎有更鲜活更生动的细节，补充在心尖的名字上，令人动容。
　　这是余周周所不知道的陈桉，不属于她的陈桉。
　　余周周缩缩头，重新戴上耳机，躲在角落里经过他的世界。
　　忽然一阵风起。
　　最上层的几张试题卷倏地飞走，薄薄纸张在明亮的阳光下照得透明，扶摇直上九万里，徒留余周周一人在风中凌乱。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余周周悲壮地想。
　　陈桉察觉到什么，一转身迎面飞来一张卷子，他伸手去抓。身后天光乍泄，大风骤起，世界聚焦于此，他的眼睛仿若冕冠上的旒珠，流光溢彩。
　　记忆定格。
　　后来余周周把这幅画面选为对陈桉的回忆的封面，文不对题地配上文案：春风又绿江南岸。从此只要她一想起陈桉，这张构图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惊艳了她一次又一次。
　　“周周？”陈桉在满天飞的白色试卷中望向她，微微一怔。
　　余周周没能回答，她想这风光未免太会帮着陈桉蛊惑人心，让心跳声都盖过了嗡嗡的蝉鸣。
　　陈桉大步向她走来，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低低地笑了两声，拉着她坐到旁边的台阶上。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在外面？”他收拢收拢散落的试卷，叠在余周周手上。
　　“我去复印习题了。”余周周连忙煞有其事地整理卷子。
　　“嗯，我以前也经常跑复印室。”陈桉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最近累不累？”
　　“有点儿，不过一想到回家能吃上大舅妈热腾腾的煮面条，好像全身的疲惫一下子洗脱了。”
　　陈桉温柔地看着她不自觉的咂嘴，好像在回味白水面条的滋味。
　　时光静好。
　　叮咚，手机提醒音响了。陈桉开屏一看，他们二栋住户的小群里有条语音消息。
　　【风雅颂：陈桉同学为了逃避请冰棍的惩罚，采取非正规手段干扰篮球比赛结果，特此通报批评！】
　　论配音，风雅颂是专业的。鬼知道他开了个什么软件，居然还有学校喇叭的那种混响，仿佛真的被通报批评了一样。
　　群里消息迅速刷了起来，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桉…陈桉想静静。
　　余周周在他身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栽到陈桉身上。陈桉的薄外套晒得有点发热，满满的是太阳的味道。
　　无奈地把她扶正，陈桉看着远处的风雅颂不慌不忙地走近，握着俩五角一只的旺旺碎冰冰，心有余悸地说：“天啊陈桉，现在的冰激凌太贵了，梦龙居然要七块一根！我觉得…旺旺碎冰冰就挺好吃的…又便宜…”
　　陈桉无语地抽过他手里的草莓味碎冰冰，折成两截，和他交换了一截牛奶味。然后侧过身问余周周：“你要草莓味还是牛奶味？”
　　“草莓吧。”她没什么犹豫地选。
　　其实余周周试验了很多次，总是牛奶味的碎冰冰吃起来最丝滑，沙沙的，不像别的口味吃一口满嘴冰渣子。她想把最好的留给陈桉。
　　余周周刚咬了第一口，突然惊觉自己要回去上课，腾地弹起来。
　　陈桉注视着她，手自然地轻按在她肩膀上，安抚道：“怕什么，休息会吧。要是老师问起来——
　　“你就说，风雅颂叔叔迷路了，你热心地帮助他找到了路。”他揽着余周周，浅笑着指指风雅颂。
　　“哎，我怎么就叔叔了？！我才二十七！”风雅颂石化，“而且，为什么不是你迷路？”
　　“医生老得快，儿科医生老得特别快，何况你都快大周周一轮了。还有，我也是振华毕业的，怎么可能迷路。”
　　风雅颂撇嘴，表示自己退出了聊天。
　　余周周乐了，终于安然地坐回陈桉身边，忽然觉得很踏实，刚刚见到陈桉的无所适从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起来，你朋友我还没认识一下呢。我叫风雅颂，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风雅颂，你可以叫我雅颂、哥、哥。”风雅颂顺势坐在陈桉另一边，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雅颂哥哥，有没有人说你很像在拐卖小孩子…还是说儿科医生都这样吗？余周周心底吐槽，表面上乖巧地交换了姓名。
　　“好嘞，真乖，哥哥奖励你糖吃。”风雅颂驾轻驭熟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大部分给了余周周，剩下的给了陈桉。
　　“来，周周小朋友～陈桉小朋友～”
　　余周周感觉陈桉头上的黑线要在风雅颂憋不住的坏笑中凝成实体了。她一边笑，一边攥着满手的水果糖，努力地啃着硬成法棍的碎冰冰。
　　余周周的成熟懂事让她在同龄人面前或许看起来像个高深莫测的大人，但在陈桉面前，她永远都是个小朋友；不过现在，余周周小朋友有幸和陈桉小朋友同辈了。她莫名有些自豪。
　　于是两个小朋友排排坐。
　　聊天声并不时时刻刻都回荡在空旷的球场上，他们坐着，很多时候只是静静享受北城不算燥热的阳光，和此起彼伏的蝉鸣，直到下课铃响起。
　　余周周正准备起身离开，风雅颂忽然叫住她，“周周，你等等。”
　　他拿出一张祈福木牌，又摸了半天没摸出只笔来，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有个朋友，明年也高考了。听说振华每年都成筐成筐地往清北送人，我这次就是想替朋友讨个彩头，才拉着陈桉过来的…”
　　“周周学文，姜海学理，你还是换个人吧。”陈桉无奈地打断他。
　　风雅颂一愣，讪讪地要收回手。
　　“没关系的，我也可以帮你去找楚天阔——我们的理科第一——要个祝福。”余周周微笑着揽下这个差事，不由分说地拿过木牌。
　　风雅颂顿时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地目送她跑进教学楼。他随口问：“陈桉，你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陈桉意外地打量了他两眼：“我还以为你会往…那方面猜。”
　　“虽然我喜欢调侃人，再怎么也不会侃到未成年身上啊。…等等，不是吧陈桉，你该不会…？”
　　“想多了想多了，我也有道德底线的好不好，周周比我小了整整六岁啊。”
　　风雅颂警惕地盯着他，大有一副“你如果真的有那方面想法我立马把你扭送到警察局”的架势。
　　陈桉嘴角疯狂抽搐。

　　余周周一路小跑，来到理科重点班，无视了眼前一亮凑上来的林杨，直截了当地找到楚天阔：“嗯…我有个朋友的朋友，你可以祝他点什么吗？金榜题名之类的。”
　　楚天阔迷惑地看看面前递上来的木牌，又看看一脸“不好意思”和“拜托”的余周周，以及嚷着“周周我也可以写啊”的林杨，最终礼貌地没有多问，规规矩矩题了句：“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一举一动都优雅地像个王子，余周周坚定地对木牌目不转睛，却蓦地想起当初她看见广告牌上的英俊少年时想到的那句“比陈桉都好看”。
　　陈桉在遍地金黄的场子上投篮、耍赖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抛了锚，她鬼迷心窍般地想，还是陈桉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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