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风起

作者:梦中不知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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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故人,旧曲重闻


      关于那演出,编剧的灵感来源于一句偶然看到的诗:病中怀旧意,惟有泪相还。她觉得太悲伤,于是,她给女主取名旧意,男主取名相还,为她们编排了一场罗曼爱情史。二人因为一场误会有了嫌隙,恰巧女主生了病,这误会就越来越大,但,这相爱的两人总会默默守护,却又不让对方知晓。女二的出场只是为了让男女主重修旧好,她一直以为自己家庭的悲惨是男主害的,刻意接近男主并准备伤害男主,然后,女主带着真相上场后,二人也有了解释的时机,话说穿了,二人的误会也解开了。
      伯嵘看完了视频,袅袅原以为他要说一句俗,谁知他问:“你们的编剧为什么要给女二取名如意啊。”袅袅一边吃冰淇淋一边说:“好像是个反讽吧,女二明明可以事事如意,却被仇恨迷了眼,弄得自己事事不如意。”
      “这样啊。”
      “有什么问题吗?”袅袅疑惑地看着他。
      缠了好一会儿,袅袅佯装生气,伯嵘才摸着脑袋说:“我只是想到了一首诗,许是巧吧。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我当时觉得读着上口就记住了。”
      袅袅还没有反应过来,歪着头问这有什么关系。伯嵘把诗的后两句又慢慢念了一遍。
      “真是巧啊。”袅袅尴尬地笑了笑,想着该说就不问了,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但小脑袋转了个弯说:“我们虽然没有名字上的关联性,但命运却把我牵到了一起,这不比名字上有什么这儿那儿的联系有意义的多了吗?”说完还眨了眨眼睛。伯嵘的嘴角露出不可察的微笑,像面上的涟漪,迅速划过。
      日子就像鸭川的水,平静且自由,白天上课,晚上给家里人或者给他打个腻歪的视频,但不经意间总会有微风拂过,吹起点点涟漪。
      那天,袅袅接到了一个电话,没有备注,袅袅想着许是诈骗便挂了电话,没想到电话第二次打来。
      “もしもし。”
      “袅袅,我来日本了,可以聊一下吗,我……”她说着,止住了话头,言语中藏着万千情绪,像极了从前。
      袅袅听出那声音是杜婵的,她想拒绝,可舌头在口中转了几下,话还是说不出口。
      罢了,我就是那受罪的命。袅袅想着,轻轻嗯了一声。
      她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店,真的好久未见,杜婵把头发留长了,还染了微卷,显得十分温柔。她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袅袅,招呼着她坐了过去。
      “真的好久没见,但袅袅还是那么漂亮。”她说着,从地上拿起了什么推了过来,看清她拿上来的东西,袅袅的心中泛起了五味杂陈,那是一盒巧克力,用精美的袋子装着。
      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小卖铺进了一种巧克力,很漂亮,上面还写着大家看不懂的语言,但卖得很贵,家里固定的零花钱注定许多人与这东西无缘。每次下体育课,总有人问:杜婵,你减肥呢,怎么什么都不买啊。杜婵撅着嘴说:“关你屁事。”说完便牵着袅袅走。一个月后,那一小盒巧克力出现在了袅袅的书桌,“生日快乐!铛!铛!铛!”
      真是世事难料,收到巧克力的袅袅跳着抱住了杜婵说:“啊啊啊,杜婵,我要爱你一辈子。”可十年未满,两人已形同陌路,彼此间只有摸不着的尴尬。
      察言观色在日语中叫读空气,袅袅在那一刻深深感受到语言的魅力。“这么大一盒,很贵吧。谢谢你啊。”这时她发现,原来嗤之以鼻的客套话如今倒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袅袅说完,空气又仿佛在慢慢下沉。袅袅的思绪又开始发散,就当来这坐会儿能得巧克力,以前陪奶奶去只能领水果鸡蛋,现在划算多了,不尴尬不尴尬,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对,对,就是这样。
      袅袅正想着,杜婵喊了她一声:“袅袅。”“嗯?”袅袅抬头看她。
      “你原谅我了吗?”这句话没头没尾,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在说什么。
      “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原不原谅我不知道,但我已经释怀了。”袅袅说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这次来日本处理一些事,也很快就走了。”
      “那你可真辛苦啊。”袅袅说着将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官场比我想得还要更险恶,这或许是对我的惩罚吧。”“那时的情景总是会浮现到我的脑海,他说不喜欢你的时候的窃喜,和其他同学散布你的谣言,霸凌你因为他单独约你说话,多么卑劣的自己。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只觉得是被什么附了身。”隔了良久,杜婵啜泣着:“我真得很抱歉。我……”
      袅袅没办法说出什么没关系,都过去了这样的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杜婵,如今的忏悔也没有办法抚平过去的“褶皱”,我也很抱歉,我没办法原谅你。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也很好奇为什么。”袅袅拼命绷住脸皮,呜咽声被咽下,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上,好比岩石里渗出的水珠,慢慢的,一滴一滴的。
      “对不起,袅袅。”她的语言苍白而无力,袅袅知道这是解开疑惑的开场白,她的回答一定比刺猬还扎人,扎得人血肉模糊。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先看到郑江的,有一次,我跳皮筋太急了被绳子绊倒,小学的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会注意到别人呢,我摔倒在一边我的位置立刻被顶替了,没人注意到换了个人。”她说着笑了一声,“其实,顶替我位置的那个人是你,你其实无形中也伤害过我啊。”“你当时玩得那么开心,一定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吧,但郑江注意到了,他问我还好吗,我说没事,但他还是找了老师,其实女孩多好哄啊,一点点好我记了这么多年。”
      “或许是上学晚了一年,我成熟的比较早,从小学开始,我就开始偷偷观察他,那时,我发现他总是偷偷看你。为了离他更近一点,我开始主动找你说话,他看到我们关系好,也愿意亲近我。观察他越多,我发现自己对他的喜欢愈发不可控制,他是那么正直、优秀,可他为什么只能看到你呢?或许我天生是坏种吧,有天晚上我梦见你消失了,而我成了你,高兴得喜极而泣,第二天的太阳是那么刺眼。”
      是这样吗?一切是早有预谋?袅袅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杯子的把手。她想起她生了一场病,回学校的时候,为了不打扰老师讲课,她在门外蹲坐到下课才进了教室,老师看到她进教室,整了整书说:“有的同学啊,宁愿在教室外蹲着也不想上课,我上课有那么让你们讨厌吗?”她的脸瞬间就烧得通红,而杜婵大声说:“老师,也有可能是怕打扰同学上课。”为了我打破老师权威的她会是装的吗?不,袅袅摇了摇头,或许我们的开头如你所言,但天长日久,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的好不能让我包容你的坏,可你的坏也不能让我忘记你的好。
      “其实我一直知道,与他对你相比,他对我并没有很好,可我还是喜欢他。”杜婵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反射着细碎的光。
      “他对我好,或许小时候有过吧,但高中不是因为他我会那么……孤独吗?我们玩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最爱热闹,最喜欢结交朋友的。”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杜婵冷笑了一声,“高中的时候,你们家相比之下,已经没权没势了,理应是被霸凌的对象,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对你与众不同,虽然口上说着讨厌你,但我们班上除了你谁不是人精啊,男生因为害怕不敢靠近你,女生因为嫉妒不想靠近你。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确是罪魁祸首呢。”
      “那你又为什么远离我?”别人都没关系,可你,可连你为什么也要远离我?
      杜婵的远离是渐渐的,她慢慢告诉她,早上她要和别人一起来学校,中午她要和别人一起吃饭,晚上她要和别人一起散步。再笨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袅袅慢慢后退到阴暗处,只静静看着杜婵在阳光下欢笑。
      “对不起。”袅袅没有听见她的低语,只看见她的指尖泛白,脸上的惨笑也消失了,“我们玩了那么久,我当然知道怎么做你会痛苦。”
      “为什么!”
      “我也想了很久,但我……我也不知道。”电话突然响起,杜婵看了一眼,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袅袅没有扶她,只木讷地坐着,双眼失去了焦点,连杜婵的离去也没有映入她的眼帘。
      袅袅回公寓的时候,心事太重,沉默起来连自己也没注意到,直走到客厅才反应过来,吵闹的声音是中文,而且是从郑江的房间里传来的。
      “你以为你这么正直无邪是谁给你的?是我。我没让你接触社会的阴暗面,没让你看那些丑陋的瞬间,不然你以为你还能保持这样的品性。好啊好啊,现在翅膀硬了,开始给我写指控信了,不是小杜把信给了我,我还不知道我的好儿子出国前还干了这种好事呢。”郑志洁说着拿起了旁边的棒球棍。“还匿名,有本事就把你名字写上去啊,写在最上头,让所有人看看我养的好儿子是多么的品行端正!”
      袅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敏感的神经告诉她应该赶快逃离这里。但也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她听到郑江说:“无论是谁,做了错事就应该被指出,你这样一手遮天不让人说话,真是愧为父母官。”“砰”的一下,郑江夺门而出便看见了袅袅的背影。
      袅袅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跑出去很远了。袅袅原以为那些陈旧的记忆早已如古老的典籍,发黄,变脆,随风飘散了,可那一刻才发现正如杜婵所说,女孩真得很好哄,只需要给一点点好就能记一辈子。小时候,她忘记带作业本了,可新来的老师很凶,袅袅急得像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阿江的心绪,他说:“没事,离学校大门关还有九分钟。你座位是第几排第几个来着。”“我……我没有认真记过。”阿江叹了口气,牵着袅袅一路狂奔,他今日的背影也如那时一般意气风发,只不过身后人的心境却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跑不动了。”袅袅说着便把手腕往回收。
      “能陪我走走吗?”
      “我能拒绝吗?”
      “那能陪我坐一下吗?”
      袅袅有一次带了一本心理学的书到他家,他问她,书里讲的什么,“首先提一个很难的请求,别人拒绝后,再提一个简单的请求,别人就不好拒绝了。”这是她教他的。
      他们走到了堤坝上坐下,中间隔了一人的空间。
      “你爸年纪大了你少惹他生气。”清风习习将袅袅的话带到了他的耳畔。
      “你听到了?你听到了就应该知道是他错了。”
      “没听太清,但叔叔为人一向很好,我想,他总不会无缘无故骂你。”
      “他……他……他……你……算了,不说他了,你和他还好吗?” 郑江觉得那一刻有一双手无形地攥紧了他的心,他有些懊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袅袅的回答无论是什么都只会让他白白伤心。
      “挺好的。”
      “那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你爷爷奶奶还好吗?”
      “挺好的。”
      “你爸爸还好吗?”
      “不知道。”
      “啊,我以为你上次去美国会去看他。”
      “他估计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去看他。”袅袅觉得喉咙有些涩,她又一次开始想逃避了。她站起了身,说:“天凉了,你也早些回去吧,父子没有隔夜仇。”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他的声音很低,但或许是因为空旷而显得格外清晰。
      袅袅抬起头转身就走,一如当初,泪水流进了发缝。打开门袅袅才反应过来郑江的父亲还在,而开门没有回头路了,郑志洁招呼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袅袅在这里都还习惯吧,今年修士该毕业了吧。”袅袅原想去泡茶,才想起客厅没有茶叶,也没有热水,便坐到了他对面,答道:“是的呢,还多亏了叔叔的照顾,否则我是绝对住不到这么好的房子的。”
      “这些都是小意思,袅袅打不打算回国发展啊。”
      “这,我还没确定,但应该是会的,毕竟爷爷奶奶还在国内。”一想到爷爷奶奶,袅袅的心口一酸,她一直不敢想他们,她清楚地知道因为自己想逃避过去所以一直不回国,让孤寡老人忍受漫长的孤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利用爷爷老干部的口硬和奶奶因为爱意生出的心软,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用巧妙的言语拒绝。她什么都知道,可她就是过不了心中这一关。
      她一次又一次找借口,可此恨绵绵无绝期,她不能因为自己受过苦难而让爱自己的人承受痛苦。那天晚上,她给奶奶打了视频,奶奶说:“前几天,杜厅长过生日,我看到她孙女给他买了好多好东西呢。”她知道奶奶除了羡慕,更多的是想问:袅袅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买东西也可以啊。她说:“奶奶,我明年读完修士就回国,保证买得比杜厅长的孙女还多。”“老楚,老楚,你听到没有,袅袅明年就回来。”袅袅没有看到爷爷的神情,但她听到爷爷说:“听到了,袅袅,你别听你奶奶的,人回来就好,家里什么都不缺。”袅袅鼻头发酸,爷爷也想她了,她记得第一年来的时候,爷爷说的是:“在外头把书读好比什么都强。”时光一晃就五年了,真快啊。
      郑志洁舔了舔嘴唇,开口说:“你以后回国,叔叔肯定会帮你一把的,这段时间,帮我劝着点阿江,我说话不中听,刚才又在气头上,他这么晚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你帮叔叔打个电话就跟他说我走了,让他快回来。”
      袅袅说不上为什么,但一阵酸楚流遍全身。“叔叔,他说好。”
      看着袅袅放下手机,他交叉的双手才放回到裤子两边。“那好,那好,那我就先走了,免得……”
      他的手在空中拍了两下,示意不用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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