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选择死遁退休

作者:She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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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境图


      有一件事我困惑已久。

      此界名坤落,我也提过,我其实是穿越而来的。

      上述“穿越”二字的用法并非坤落界所有,但我却能自然地使用出来。这并不奇怪。
      但结合另一件事便显出稀奇了。

      我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这里的。大概脑海中有一片灰白地带,所有涉及“我究竟是谁”的部分都是模糊不清的。

      不存在于坤落界的词汇、故事,以及一位面容模糊的红发美人,却历历可数,陈列于记忆之中。

      我知道穿越以来一直伴随着我协助者B706叫“系统”,我知道它是另一世界中“科技”与“智慧”相结合的成果,但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谢执这个名字倒是牢牢印在脑海中——
      这个名字大概是寄托着什么的,因而有什么声音很严肃地告诫我不能忘。

      那声音虽含了些严厉,却十足的温柔缱绻,像是出自长辈那样让人放心的角色,使我不由得联想至记忆中那位看不清面容的红发之人。

      不过名字仅仅是个称谓,师父乐意唤我温陵均便温陵均,我自己知道自己是谢执,那就行了。

      随我穿越一同带来的协助者B706,是个有些冷幽默的锯嘴葫芦。在不休眠的时候,除了发布“做不到就杀了你哦”的任务以外,其余时间便是在表演“一问三不知”。

      问任务对象基础资料,它不知;问具体要求,它不知;问完成奖励,它还是不知。

      我曾试过将掌心这痣剜去,又或是进入识海寻找其本体毁掉,起初一切如常,但只要我精神稍有松弛,它便恢复如初。

      自虐般强撑了二十七日后,先前的努力统统作了无用功。

      四年前,它下发了任务,要我连续三十日与宋危切磋并造成伤势,但我生怕日日“虐待”给这小孩整出心理阴影,第七日遇见他时掉头就走。

      也许是被系统检测到了抗拒任务的心思,下一秒只听到一声“初级警告已被触发”,我便眼前一黑。

      接着该说是类似于被禁锢的感觉罢?

      或更像是被关在黑匣子中,什么东西缓慢地渗入躯体,将精神分解为绵密而没有粘性的胶质,不断逐步蚕食,吞噬殆尽。

      应该算是蛮疼的,不过我这躯体意外的痛感薄弱,咬咬牙便能不吭一声。

      总算捱过这初级阶段的惩处,恢复意识后我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便后仰倒爬两步:

      一是遭了罪精神状态不好有些腿软,二则是被吓着了。

      甫一睁眼,就见宋危那张好看得勉强差我一点的脸在眼前慢放似的贴近。

      我昏过去后自然是躺在地上,而此刻宋危伏于上方,双手桎梏着我身侧,神情莫测。

      他过去深得我喜爱的幼稚眉眼已经长开,不知何时变得宽阔的身躯遮蔽出一片晦涩的阴影,面上是同往常一样能冻死人的眼神,动作却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来了——

      只宕机半秒,我便面色大变,意识到再不跑,我为梦中那红发美人姐姐留的初吻大抵就得丢在这家伙身上。
      我向后退些,又开始琢磨自己为何要这般窝囊,于是抬脚踹了出去——

      也不知踹到了何处,总之是很顺利的跑了。

      那日之前我与二师弟不能说势同水火,也该是相看两厌:我嫌他幼稚,管教出格举动之余也懒得多作理会;他虽整日挨揍,仍嘴硬称我力不胜任。
      而此后我没主动去问,宋危也对此事闭口不谈,于是我二人第一次生了些默契,不约而同地当作无事发生。

      是夜我辗转反侧不得入定,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动机,竟顶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凑过来势作亲吻。

      思来想去,更合理的解释应当是这大逆不道的东西想趁我昏迷把我掐死,于是释怀。

      他不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 — —

      “孟…咳…咳咳咳!”

      烟雾呛人,我刚开口便被糊了一嗓子,咳嗽两下才说出完整的话来。

      “…孟前辈。”

      我向前方行了一个礼。

      此处是知白峰,孤山剑派储藏宝物珍品之处,一整片相连的建筑皆被称作“物华阁”。

      越过茫白的雾气,那头是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
      男人乌发披散,并未束起,绛紫色的直裰,雪白的交领只露出一截,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眉眼间透出一股不似活物的散漫来。

      孟前辈名孟青简,是物华阁的守阁人。

      此人看着样貌年轻,七年前初见时便唬着我喊他师兄,却是个年岁比师父还大的老妖怪。他修为更在合体期之上,本该怎么也应是个门派太上长老之类的人物,不知为何偏偏被发配到这物华阁看门。

      老妖怪口中叼了只烟斗,歪斜着倚上一方梨花木制的桌案。见有来人,才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摸出一副金丝镶边的眼镜戴上。

      隔着琉璃制成的镜片,一双眼睛微眯着望过来。

      “宁二?你怎的来了?”孟青简叼着烟斗,语气含糊,似乎又将我错认了。
      “你倒是客气,竟喊起我前辈来了…”

      我叹一口气。走近两步,抬手挥散了孟青简与我之前隔着的烟雾。

      “孟前辈,我是温陵均。”

      眼前人一愣,随即掐了个诀,将房中剩余的烟气一并消去。

      物华阁内的附着阵法,实际空间相当广阔,烟雾散开,男人身后只见一片浓稠的黑暗。

      “哦,陵均啊,稀客稀客。…方才我认错人了。”

      他低咳一声,低声抱怨了些什么,一边从嘴上取下烟斗,一边从桌案的抽屉里掏出一本册子。
      我在那几乎弱不可闻的话语中隐约捕捉到“气息”之类的词汇。

      孟青简伏在书案上,翻看着那纸页泛黄,仿佛一触便要碎成湮粉的册子,头也不抬:“要取什么?”

      “坤落九境图。”

      “行。”他应道,“登记完了我领你去取。”

      坤落九境图,据说是千年前画圣飞升前夜,念及自己将要拜别坤落界,一时伤怀所作。

      真仙亲笔,自然不是凡物。
      卷中内含真仙以下九个不同境界的画境,画境中危机四伏,但异宝奇珍同样数不胜数。

      只不过这图作为天阶灵器还挺有脾气,并不认主,我上山之前仅有师父一人能够驱使,后来莫名其妙加上了我。此物对于被承认之人来说并无危险,于是师父便默认我随意取用,只需在物华阁留一笔记录。

      我曾三次进入其中历练,以此锻炼自身,如今用于春试考核倒也算合适。

      想来师父并不期待我将终试设计得多精巧——我当下满打满算也只是一个小小筑基,偷点小懒自然合情合理。

      思绪回笼,这头只见孟青简指尖汇聚出一点灵力,他那本破册子上便多出一行字。

      「封灵508年,天阶中品,坤落九境图。」
      间隔一段的位置,又显出「温陵均」三个小字。

      字形堪堪落于纸上,纸页间便钻出了什么东西,后方魆黑中倏地亮起一个明亮的光点。

      “行了。”孟青简直起身子,自顾自转身朝着光源处走去。

      我抬脚跟上。

      一点光亮足以照亮周边。

      数以千计的古朴方匣静默地悬浮于黑暗之中,场面颇为壮观。匣上皆标有序号,隐约能看出不同标号匣子的大小与材质各不相同。

      一眼扫去,约莫有三成的匣子呈狭长形状,均为剑匣。

      孟青简往里走去,他前方的匣海便潮水般退开,让出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过的路。
      想来若有小偷为了钱财宝物混入物华阁,也会因无人引领而迷失其中,再不得见出路。

      眼前只有那一点光源,行走的过程于是显得格外漫长。

      “这次拿了九境图是要做什么?”孟青简忽然问。

      他语气间仍是那股死物般倦懒的劲,却似乎又带了点不悦的情绪。
      “像四年前那样在里头死上百来回,将自己弄的半死不活么?”

      这诘问话语虽说夸张,但确有其事。

      四年前那次触发初级警告后,我便来了物华阁,从孟青简手上领了九境图——

      画境中魂体所经历的一切与外界相通,但九境图的宝贵之处便在于,被其认可之人在画境中受伤或死亡虽有痛觉,却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反映至现实的肉身上。

      也就是说,在画境中的我是不死不灭的。

      亲自感受魂体一点点被分解的经历终究是留了些阴影,四年前的我自虐般以筑基初期的修为入了金丹的画境内,被里头的妖兽与关卡揍的死去活来,一待便是半年。

      我起初面对金丹期的试炼毫无还手之力,搏命一击也只能给妖兽们添点见血的伤痕,仗着痛觉薄弱,一日便能痛痛快快地死上五六回;

      再到后来,我已逐渐游刃有余,能在境中自得其乐的整点野炊、混混日子了。

      只是将坤落九境图归还至物华阁时,老妖怪却像是洞悉一切般锁紧了眉,质问我究竟在里头做什么——当时我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我听了孟青简的连珠串似的问话,一时语塞,摇了摇头。

      接着又想起来他在前头,看不见我动作,便说:
      “只是用作今年春试的终试。”

      半晌,又补上一句:“四年前…前辈您看我如今活蹦乱跳的,倒也没什么事。”

      “是么。”孟青简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他突然脚步一顿,我鼻尖险些撞上他后背。

      这群人怎的都长这么高?莫不是好面子所以在鞋底偷偷塞了垫子?

      我摸了摸幻疼的鼻子,在心中恶意揣测。

      “到了,闭气。”

      孟青简朝右侧伸出手去,异香扑面而来,一只饰有银色暗纹的的木盒子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我熟练地屏息凝神,以防被这异香中所含的混沌之气吞噬了灵力。

      我问过老妖怪这是什么木料,他只答了两个字,“度朔”。

      后来我在藏书阁的一份残卷中见到了相关描述,大抵说度朔是上古时期海中的一座山。

      度朔山上有巨木,盘根错节绵延三千余里,巨木联结鬼界、灵界与修士所在的人界,同样也被冠以度朔之名。
      据记载,度朔其花状似人界之桃花,躯干则泛有含混沌之力的异香,就算被伐下,香气也源源不绝,还能用作隔绝灵气,尤为珍贵;而坤落九境图若有未得资格之人探入灵力,就会将其自动拉入画境之中,此后便是生死由天。

      因此,用能隔绝灵力度朔木来装九境图倒是恰恰合适。

      孟青简轻车熟路地在度朔木制成的盒子上施加了一道禁制,我结束闭气再度呼吸之时,异香已然消失殆尽。

      我从他手中接过没了混沌之气萦绕的度朔木匣,道了一声“多谢孟前辈”。

      得了九境图,师父的吩咐便算完成了一半;至于关乎考生安全问题的禁制一类,就让宋危去头疼如何求宗门前辈们施点术法罢。

      老妖怪偏过头睨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偷懒利器到手,这点眼神攻击我自然不甚在意,又诚诚恳恳地补上一句。

      “孟前辈辛苦了。”于是告辞。

      却眼见着老妖怪脸更黑了些。

      我有些不明所以。

      — — —

      站在檐下,微凉的雨丝随风势飘洒而来,落在额间。

      我伸手探了探雨势,捏了个避水诀便步入雨中。

      孤山上空禁飞,从掌门到弟子一律不得御剑:于是弟子中愚笨些的只能步行;悟性好些的则用轻身诀;家底丰厚的便坐飞舟。

      三师弟与四师妹出手阔绰,买了飞舟;我这等不穷不富的自然用的轻身诀。他二人曾商量着送我一座,我当时答道轻身诀如何如何便利,回绝了。

      如今下起了雨,轻身诀无法在潮湿环境中使用的弊端便显露出来。

      雨越下越大,逐渐有倾盆之势,暴雨在眼前汇成白茫茫的一片。

      物华阁位于门派地界边缘,与主峰仰止峰的住处隔了整整五座峰,就算有灵力加持,光走也需得一个时辰以上。

      我按记忆中主峰的方向摸索着前行,雨水于浅灰的砖石上被击碎后漫开,又与山间浓雾融为一处。脚边有草叶在雨水的威逼下狠狠折了腰,几近伏于地面了。

      这下便显得当时拒绝白嫖飞舟的我相当不识好歹了。

      正当我开始考虑是否要传音让空闲的师弟师妹捎我一程时,却忽然察觉出一点不对来。

      山间的空气被暴雨不断冲刷洗涤,我却隐隐约约嗅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

      很浅、很淡的味道。在暴雨倾盆的不断冲刷中却显得尤为突兀。

      ——是血。

      我沿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附近了。

      身边的路不知不觉间已然变得陌生,但我并未察觉。

      我用手拨开周边异常茂盛的灌木,下一刻便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眼。

      …

      「检测到宿主与任务目标之一会面,自动为您加载相关信息:

      目标姓名:叶斟

      目标身份: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虽然此时似乎情形紧迫,但我在瞥见那一串口口时,嘴角仍忍不住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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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九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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