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分钟

　　“调查？为什么调查？”

　　傅灵显然是不明白，就好像你要帮助一只猫，你会先去调查一下这个猫是什么品种，有没有什么犯罪前科吗？显然不会，帮助是出自于内心的善良而不是取决于受帮助的人是谁。

　　但显然沈思敏可不这么想。

　　“不为什么，就像是一个没有写口味和保质期的月饼一样，你总不能直接一口咬下去吧，万一那个月饼是你讨厌的五仁馅或者那个月饼过期了怎么办。”沈思敏说完，下颚动了动，好像嘴里真的有一块五仁馅月饼。

　　“我喜欢五仁馅月饼。”

　　傅灵不以为意，从小到大，傅灵吃的的月饼是姥姥亲手做的，尤其是五仁馅月饼，酥脆的外皮包裹着慢慢的馅料，里面的食材清晰可见，咬上一口，会感到各种口感在嘴里迸发出来，让人欲罢不能。

　　沈思敏皱了皱眉，她可不想在五仁馅月饼到底好不好吃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就应该交给一些闲的没事干的营销号来处理，而不是她。

　　“我的意思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沈思敏摊了摊手，显然她对眼前这个丫头很是无奈。

　　“那你打算怎么调查呢？”傅灵说的时候表情淡淡的，声音也很稀松平常，就像和别人打招呼说“早上好，吃了吗”一样的稀松平常。

　　其实傅灵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她习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而藏于心的日子。此时的她就像是穿着铠甲的骑士，如果你只看铠甲根本看不出她什么心情，只有卸下盔甲你才会发现，这个高冷的骑士竟然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沈思敏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绝对是全村的情报网。”

　　村口，几个大妈正坐在自己携带的马扎上，旁边有个大理石桌，凳子也是大理石做的，夏天还好，可是现在是秋天，人一老就受不了冷，索性就自己从家里带马扎来这里散散步，聊聊天。

　　傅灵指着那群大妈，隔老远就能听到她们热烈的交流声，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这就是你说的，情报网？”

　　傅灵心里发出了无奈的苦笑，情报网？身败名裂网还差不多。

　　“哎呀，相信我，她们就是村里的宣传委员，大大小小的事她们都知道。”沈思敏笑着，那纯洁的笑容像牛奶一样，纯洁，丝滑。

　　傅灵不知道她是精明还是傻，不过哲学课上老师讲过，事物都有两面性，有的时候要客观看待这些事情。俗语说的不能一巴掌打死就是这个意思。

　　想明白后，傅灵决定陪着沈思敏一起去。

　　大妈们坐在路口，天气这几天才开始变冷，所以有些大妈还是习惯性的带着扇子，她们的衣服穿的有些乱，T恤套着毛衣，毛衣外穿着一件外套，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默剧大师卓别林。他穿着窄小的礼服，裤子和鞋却是特大号的，那滑稽的感觉里透露出一种卑微。

　　就像眼前的大妈一样，她们老了，过了花枝招展的时候，只关心自己穿的暖不暖，吃的饱不饱，时间对他们来说流逝的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来精心打扮。

　　沈思敏找到一个年纪看上去约三四十的大妈，她俯下身子问：“大妈，我想问一下你认识住在那里的老人吗？”

　　一旁的大妈并没有惊奇，她们从几分钟前就注意到这个像洋娃娃一样的混血儿了。有个大妈还嘀咕了一句：“这洋娃子长的可真秀气，咱村好久没来洋人了。”

　　“对啊，上次看到是啥时候来着？”

　　“那得好久了，十好几年了。”

　　突然有个大妈使了使眼色，示意大家换个话题，大家抬头，只见那个洋娃娃靠近了。

　　大妈看了看沈思敏指着的房屋，她好像想到了是谁，但又不太确定：“那家，是老刘头吧？是他家吧？”

　　“是他家，咱这就他家房子墙没有刷漆，没跑了。”一旁的大妈也认了出来。

　　见大家都认得，这个任务就完成了一半，沈思敏回头冲傅灵眨了眨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傅灵则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用鼻子呼出，鼻息低沉又短促，像是在叹息。

　　傻孩子，身败名裂网的厉害你还没见识到呢。

　　一个大妈早就对这个混血儿充满兴趣了，但她还是装作突发奇想的样子问：“哎，你是外国人吗？可你普通话说的蛮不错的哎。”

　　“大妈，我是混血儿，我妈是俄罗斯人。”

　　“俄罗斯人蛮好的，看看长的也漂亮的嘞。”大妈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刚开始沈思敏还能微笑着耐心等待，可是后来越说越离谱，终于，沈思敏忍不住制止了，她在不制止，大妈就要开始替她谈婚论嫁了。

　　“大妈们，那个你们说的刘老头是个什么人呢？”

　　看着沈思敏狼狈的样子，傅灵使劲掐住自己的大腿，心里提示着自己不能笑，但是墨菲定律说过，你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你越不想笑，你就越忍不住，终于，傅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老刘头那个人我们也不知道，他不太愿意出门，就愿意守着自己那个花园，没事就喜欢种花，这种了好几年了，我们也不知道种的什么，这不，最近才有了点苗头。”

　　“那他有什么家人吗？”傅灵为了掩盖自己刚刚的笑声，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家人，没有吧，他是最近这几年才过来的，我们的确不清楚，但是我们的确没有看到他老伴。”一个大妈跺着脚，仰着头思索着。

　　“不对，你忘了，去年还是前年有个男的来过他家，开着辆黑色轿车。”一旁的大妈提醒道。

　　“对对对，”那个大妈拍了一下大腿，“是有个男的，那个应该是他儿子吧，长的挺像的。”大妈再次议论起来，沈思敏扶额叹气，拉着傅灵离开了。

　　“怎么了，不问了吗？”傅灵嘴角藏笑，她是第一次见识到沈思敏出糗。

　　沈思敏转过身，一本正经的问：“你刚刚是不是偷笑了？”

　　傅灵扭过头，她的确笑了，但她并不想承认，她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否认，她仰着头，像一个傲娇的公主。

　　沈思敏微微一笑，她将双手放在傅灵的腰旁，然后轻轻的搔痒。傅灵忍不住了，立刻笑出了声，她最受不了别人挠她痒痒，于是她连忙跑开，可是沈思敏却不打算放过她。

　　她像狗皮膏药一样搂着傅灵的腰，傅灵极力扭动着腰部，好像这样子可以摆脱沈思敏的魔爪，可是事实证明这些根本没有用，终于傅灵坚持不住了，高举双手笑着喊投降。

　　见沈思敏停手，傅灵转过身，看到的，是沈思敏炽热的目光。

　　有位心理学家说过，当你放声大笑后下意识看到的人，是你最喜欢的人。但此时傅灵的条件好像不满足上面的理论。

　　第一，傅灵之所以看沈思敏并不是出于无意识，她有自己的目的。第二，上述理论是对于男女之间，傅灵是女的，沈思敏也是。

　　尽管这样，傅灵还是感觉自己心里那道枷锁开始松动了。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对眼前这个混血女孩没有太多的抗拒，心里的防备也开始一层一层的脱落。如果说傅灵是冰封在巨大冰块里的远古巨猿，那沈思敏就是那巨大冰块旁的篝火。

　　傅灵理了理缭乱的头发，她看不到自己的脸，却觉得有些隐隐发烫，可能是刚刚笑的太卖力导致的。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我觉得刚刚其实并不是没有无用的信息，至少我们知道他叫老刘头，孤身一人，可能有个儿子。”

　　沈思敏点点头，她同意上述观点，于是便接着傅灵的话抛砖引玉道：“我觉得那些小朋友明天还会再来，要不我们明天来个守株待兔？”

　　第二天，湖边的柳树旁，傅灵低头看着书。风儿吹过，低垂的柳枝划过她的头顶，她摸了摸被划过的地方，长时间低头脖子有点酸，傅灵揉了揉脖子，转头问一旁的沈思敏：“还没来吗？”

　　她们在这里已经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是你问我的第13次，我的回答依旧是，没有。话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功，我真担心你有一天会成为书呆子。”沈思敏百无聊赖的用头轻撞着柳树，语气也懒洋洋的。

　　傅灵合上书，叹气道：“没办法啊，昨天我妈检查功课，幸亏我提前做过功课，不然今天就死定了。”

　　沈思敏听后露出了同情的笑容，可以想象，一进门傅湘像飞机的安检员一样从上到下的摸索着傅灵的衣服，检查她的书包，确定没有外出玩耍的迹象后又像老师一样检查着她的功课。

　　有的时候大人就是这样，她们明知多一节课少一节课，多学一会少学一会并不会对孩子产生很大的影响，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放手。

　　远处，一群小矮人摇头晃脑的从小路上走了出来，他们声音清脆，稚嫩，像天使般。

　　奥地利维也纳有家历史悠久的合唱团叫维也纳少年合唱团，他们历史悠久，成员都是年龄较小的儿童，他们声音稚嫩，像是没有污染过的南极冰水。他们在任期间很短，变声期到了就是退休时候，因此人们也成他们是“歌唱的天使”。

　　此时这群小矮人就像是那合唱团，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也没有任何组织，他们只是随心所欲的唱着，叫着，在这条路上谱写着专属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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