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我老公

　　吃完饭后，秦旸主动要求送他上班，林希安笑着问：“你怎么送？”
　　秦旸刚想说我开车送你，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都破产了哪来的车，昨晚林希安走路回家，看着也不像有车的样子，不由哑口，半晌才问：“那你平时怎么上班？”
　　林希安说：“坐公交。”

　　秦旸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尽量保持面色平静。他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林希安是藤校留学归来的优秀毕业生，回国后进了他公司，因为业务能力出众不久就当上了高管，出入都是司机助理，后来他们谈恋爱了，秦旸索性直接给他当司机，办公室恋情就这点好，上下班的地方都在一块，两个人整天都不用分开。
　　其实林希安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秦旸回忆，那段时间他们家里出了点状况，股价一路下跌，业内普遍不看好，等他接手后才算稳定，后来林希安主张投资了几个项目，都赚钱了，公司才慢慢好起来。
　　没想到不过短短月余，他就要挤公交上下班了，这个小城市看着也没有发展前景，不知道他每天上的是什么班。

　　倒是挺能适应。

　　秦旸勉强笑了笑，提议道：“要不我送你到公交车站吧。”
　　林希安思索片刻，像在考虑这个做法有没有必要，答案是没有，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行为好像过于亲近，虽然他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但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普通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还是知道的。
　　林希安面上没有显出来，只笑了笑，说：“不是要找工作？现在不做做简历什么的，到时候面试怎么说？你顾好自己就行，我又不是不认路。”
　　这就是拒绝了。
　　秦旸听他话里话外把他们的关系划得泾渭分明，微微垂下眼帘，点点头，神色如常地说：“好，那你路上小心，有事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林希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似乎确实有些故意冷落的意思，仔细想想自己的顾虑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也许对方并没有坏心思，只是遭逢剧变又没有旁人可以依靠，下意识对他这个唯一愿意伸出援手的陌生人亲近罢了，他又何必如此着急划清界限，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着轻生……

　　关门前林希安回头看了一眼，对上秦旸目不转睛送他出门的目光，心底有些异样，鬼使神差地说：“你先熟悉一下环境，等我下班了就带你出门去买身衣服，记得好好看家。”
　　秦旸微微睁大眼睛，林希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手先一步关上了门，他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秦旸眼中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些愉悦，还有些微妙的……不高兴。
　　这情绪实在有点矛盾，林希安半天想不明白，带他买衣服还不高兴，这么难伺候，而且他刚刚说了什么？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这些话怎么品着有些怪。

　　·
　　秦旸听着林希安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缓缓转身，打量这套不大的房子，两室一厅，客厅除了桌子沙发电视基本没有其他的布置，电视机款式陈旧，不像新买的，客卧有淡淡的灰尘气，应该没有其他人住过。
　　——林希安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至少不是他的常住地。
　　秦旸不知道这套房子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给他安排的，而他又是从哪天起开始住的，如果那晚之后他就来了这里，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不久前住下，那中间这段空隙，他又去做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记忆全失？
　　秦旸站在主卧紧锁的房门前，左手放在门把手上，眼底一片冰冷。

　　他手攥得很紧，然而这房间就像关着什么洪水猛兽，只要一打开，无情的真相就会猛扑上来，将他连皮带骨撕个粉碎。
　　就在他缓缓压下把手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秦旸抽出一看，是昨天发信息的那个号码。
　　他没什么意外，按下接听，对面急切的声音传来：“秦总，您还好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秦旸没回答，只问：“让你做的事做了吗？”
　　“您放心，只报了平安，没和李总说别的。”
　　秦旸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他甚至有点庆幸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让他可以自欺欺人地迟一些面对真相，和林希安维持脆弱而短暂的平静。
　　那边半天没听见回应，斟酌着问：“秦总，您什么时候回来？李总很担心您。”
　　秦旸默然片刻，说：“我妈怎么样？”
　　“一切都好，李总把事情压下了，说您在出差，公司事务暂时由她代理，没出什么乱子，不过李总精力毕竟不如年轻时候了，她一个人也分身乏术，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快了，”秦旸声音沉下来，吩咐道，“调几个人来D市。”

　　·
　　家门口耽误了几分钟，差点没赶上公交，下车后林希安掏钥匙推门进店开灯动作一气呵成，脸色微微泛红，接了杯水坐到沙发上喘口气休息，店里还是昨天的样子，透过玻璃远远看见一对年轻情侣从街对面走过来，女生满怀期待，几乎蹦蹦跳跳地，在门前站定，举起手机开心对照定位上的图片。
　　这些年轻人真是朝气蓬勃，浑身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反观自己这破身体，跑两步就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提前步入老年期算了……

　　“老板——”女孩闪身进来，后面跟着男生不情不愿的抱怨：“……什么呀，长得帅能窝在这卖东西？早当网红了，我说你少看点视频，说不定是炒作，下一步就该直播带货了……”
　　女生完全不搭理他，热情洋溢地走过来，看见林希安戴着口罩，眼神明显一愣，随即又笑起来，说：“我妈要过生日了，想给她买一束康乃馨，您能帮着搭配一下吗？”
　　林希安早就放下水杯站起身，温言道：“当然可以。”

　　花店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如果随意摆放，很容易因为颜色过度饱和而给人杂乱艳俗之感，但这家店却完全没有这些问题，每一种鲜花，每一类颜色，都搭配摆放得错落有致，打眼望去一派生机勃勃、娇艳热烈之象。

　　男生一进店就不说话了，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环顾四周，眼神却总能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林希安，然后马上移开，再扫过，再移开。

　　林希安挑选好合适的鲜花就开始搭配包装，清晨暖金色的光带恰好移到他双眼，将漆黑瞳孔镀上柔光，隔音玻璃把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喧嚣挡在外边，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女孩不禁好奇请求道：“您……您能摘一下口罩吗？”
　　林希安抬头，眼角带着笑意，却是冲她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女生有些遗憾，倒也没强求，接过花付了钱，刚要转身离开林希安却叫住她，迟疑片刻道：“能问问您是在什么地方看到我这店的吗？”
　　女生挑了挑眉，还以为是这店主自己打的广告，搞半天本人压根不知道这事。
　　她解锁手机，调出视频：“喏，就这个啊，你不知道？”
　　林希安就着她的手看了看，是他在店门口整理鲜花的一个视频，时长很短，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只能瞧出身形，视频有大致定位，最新评论里也有人发出了店名。
　　女生半开玩笑说：“恭喜你啊老板，这店说不定马上就火了，到时候我们再来买花能打折不？”
　　林希安记下博主名字，从柜台上抽出一张卡，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女生惊喜地“哇”了一声，道谢后拉着同伴开心地走了。
　　男生渐渐消弱的声音从半开的店门外传过来：“戴口罩一律按3分算，哎我跟你说，男的真帅谁戴口罩啊，那恨不得贴脸上让你看，这人也就上半张脸勉强能看吧……”
　　“闭嘴！”
　　“切，还不让说了……”

　　林希安搜出视频，点进对话框，输入：“你好，我是你视频中的花店店主，个人原因不想泄露隐私，请问可否删除视频？”

　　其实他说不清为什么想让对方删除视频，理智上知道这是免费的广告，自己手头不宽裕，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可莫名就是不想做出改变，不想让现在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这很不正常，他知道自己应该打广告，发传单，寻找其他途径扩大销路和市场，远的说是为未来养老攒下一笔钱，近的说自己伤口和身体也很需要钱，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这样平静而安稳的生活，还是不要发生什么变故的好。
　　至于昨天带回家的陌生人……等对方找到工作有了积蓄，就帮着物色租一套房子，他们两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实在不适合住在一起。

　　不知何时店里来了位金发碧眼的客人，林希安太过出神，一开始竟没注意到。
　　也许见店主在沉思，他一时并未出声，只略略环顾打量了下店内。

　　林希安回过神，有些抱歉地冲他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鲜花？可以先随意看看。”

　　“这里瞧着真不错，”对方一开口，居然是还算流利的中文，“我看到视频的时候还不太相信，正好这些天在附近办事，又要订些花，就想着来看看，真是意外之喜。”
　　又是一个顺着视频找来的吗？
　　该说不说还是要感谢一下发布视频博主，不然就凭他这个地理位置，赚的钱不要说养老，恐怕没几天就得贷款上班了。
　　“很高兴见到你。”这人眼底浮现出些微笑意，他眉眼五官是比较端正的白人，林希安看不出他的年龄，但料想对方应该只是来这里暂时出差，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工作，花又是送给谁的。

　　林希安笑笑：“您订花是为了送人还是自用呢，如果暂时没有决定，这边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送人。”
　　“送给……？”
　　这人顿了顿，挑起一边眉毛，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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