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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猫
温星微垂着头坐在那里,身姿还挺端正,不像烂醉的人那样歪歪倒倒,看起来好像除了沉默了一点,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从那道短而模糊的声音和迟钝缓慢的反应来看,应晚声可以确定,温星喝醉了。
这么点程度也能醉的吗?
虽然温星说自己心里有数,应晚声也没准备管着他,但到底还是坐在旁边看着点的。
这么点程度,不应该啊?
半晌,温星才做出回答:“没有。”
看着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还能回答人的问题,并且不是驴头不对马嘴的那种,但反射弧变长了很多。
温星以前没碰过酒,应晚声当然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喝酒并且喝醉了的样子,这很难得,应晚声觉得新奇有趣,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温星。
虽然酒量不怎么样,但酒品倒是很好。从应晚声牵着他走路,到把他塞进出租车里并给他扣上安全带,温星全程无异议,不仅不发酒疯,反倒是乖巧过了头。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温星的身形风中落叶似的晃了晃,脚步虚浮,差点没站稳。
应晚声眼疾手快地揽着他的腰往怀里带了下,温星才没摔到哪里。
怀里这具温热的身躯软绵绵的,提不起什么力气的样子,应晚声征询他的意见:“哥,要背还是要抱?”
温星眼神失焦,表情茫然。
在应晚声眼中,他的脑门上仿佛出现了一个白色小圆圈转啊转,好半天也没说话。
系统已停止响应。
等待,或关闭?
应晚声捏了一下温星的脸:“哥,那我帮你选了?”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停了下来,扭头朝另一边看过去。
小区门口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库里南。
在这个住满普通打工人的社区里,这样的豪车显得异常惹眼。
应晚声看过去的同时,车灯闪烁了一下,遥遥致意似的。
“……”
应晚声眯了下眼睛,脸色晴转多云一般沉了下来。
现在还没到深夜,但路上还是有些人来来往往,路过那辆车时有人被吸引,投去视线。应晚声却收回目光,背上温星转身大步进了小区。
幸好温星现在的状态半醉半醒,迷迷糊糊的,所以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异常状况。
应晚声走出去一段距离,颈后才传出闷闷的一声:“我,可以自己走的。”
联系他现在的模样,这话未免也太没说服力了。
“真的。”温星又慢吞吞地强调,“我只是有点晕,但是脑子很清醒。”
略带酒气的含混吐息扫在应晚声耳侧的皮肤上,几缕垂下来的发丝轻触他的脖颈,应晚声方才的一点不愉快便一扫而空了。
他托着温星的腿弯,将人往上颠了下:“是,是。你没有醉到不能自己走的地步。”
“是我想背你。”
“……”
“哥,给背吗?”
“……”身后的人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好一会儿,温星才答应道,“好吧。”
安静片刻。
后面又传来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应晚声:“……”
醉了之后,变得这么客气的吗?
“哥。”应晚声有点好笑地问,“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
颈边的吐息逐渐变得绵长均匀,就在应晚声以为温星睡着了,不会再回答了的时候——
温星:“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
一副“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的嫌弃语气,还隐约夹杂了一点对智障儿童的微妙同情。
应晚声:“……”
他被逗乐了,尽力忍着才没笑出声。
之前真没想过温星喝醉了是这个样子,应晚声背着人,遗憾腾不出空拿手机把这宝贵的一幕录下来。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应晚声换了个问题。
“……”身后沉默。
应晚声欠嗖嗖道:“你看,你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身后的人异常嘴硬,“一时想不起来了。”
“哦是吗?”应晚声根本不信,一副哄骗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我知道啊,你问我,我告诉你。”
“你知道?”
“对啊,你想不想让我告诉你?”
“你,”身后的人矜持地说,“说说看。”
“你是我老婆。”应晚声语气自然道。
应晚声以前从来没这么叫过温星,虽然很想改口,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还没试过。毕竟温星比他大一岁,是哥,是学长,而且他不知道有什么心理包袱,每次都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简直让人不得不“尊老”。
但现在时机太好,应晚声不“趁人之危”,就实在太可惜了。
温星因为酒精而晕晕乎乎,整个人懵懵的,像是什么某种笨拙、乖巧又幼稚的小动物,很容易被哄骗。
“……?”果然,身后没有反驳,只是缓慢地重复,“老婆?”
那语气,像是平生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一样。
“对啊。”应晚声面不改色,一口咬定,“你是我的老婆。”
他进了单元门,上楼,腾出一只手拿兜里的钥匙,开锁进门,径直抱着温星进了卧室,把他放在床上。
没来得及开灯,但借着窗外的灯光和月光,他依稀看见温星现在的模样。
温星整张脸都漫着一层薄红,从脖颈到耳垂,烧开一大片,他本来肤色就很白,这种程度的脸红,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有三分的颜色,但在他皮肤上,却有十二分。他眼眸半开,嘴唇微张,一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样子。
因为动作,身上那件白T满是褶皱,领口斜到了锁骨边上,底下边缘也卷上来一些,半截白生生的腰露了出来。
应晚声低下头去,很轻地亲了他一下。
温星脑后的那个小揪已经快散了,这么仰面躺着又会硌着后脑勺,应晚声直接给他解开了,把取下来的皮筋撸到自己的手腕上,起身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
端水回到卧室的时候,温星还是刚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应晚声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出声问:“哥,你醒着的吗?”
“……”
虽然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但应晚声敏锐地瞅见他的眼睫轻动了下。
那就是还醒着。
“把蜂蜜水喝了再睡,你会舒服点。”应晚声弯腰扶人,又周到地把蜂蜜水喂到温星嘴边。
温星还没醉到不能自理的程度,与之相反,他冷静顺从地接过了杯子,垂着头自己乖乖喝完了。
但就算这样,应晚声仍不放心他自己洗漱,可是如果要他帮温星洗澡,他也怕一个不小心让温星磕到碰到哪里——在应晚声眼里,温星现在完全就是一件贵重物易碎品。
最好放进玻璃展柜里珍藏,哪敢让藏品自己到处乱跑。
所以,应晚声只是从浴室里拿了条毛巾打湿,给温星略微擦了擦,而后便拍拍他的脑袋:“好了,睡觉吧。”
温星没有动。
“不想睡觉吗?”应晚声问。
可是看样子分明像是坐在那里都要睡着了。
“你说,我是你的老婆。”好半晌,温星慢慢地开口说,“我们,成家了?”
他看起来充满了怀疑。
应晚声:“……”
他只是短暂地口嗨一下,都已经把这茬揭过去了,没想到以温星现在的状态,他的大脑加载速度太慢,还停在那里。
这个话题居然又被他本人重新提了起来。
应晚声乐了,这不能怪他了吧?
他不介意当个坏蛋,继续哄骗酒后变成笨蛋的男朋友。
“对啊,我们成家了,你是我老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虽然只是租来的房子,但只要他们俩在一起,这里姑且也可以称为家。
应晚声甚至生出了更加得寸进尺的想法,他欠嗖嗖地打开手机的录音软件,不怀好意地引导道:“哥,叫声老公来听听?”
“……”
显然,温星还没好骗到这种程度。
他眯起眼,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像是在审视这个家合不合自己的心意,同时也在判断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但这个出租屋新添的家具几乎都是温星负责挑选布置的,不可能不符合他的审美。
温星挑不出错来,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他问:“那我爷爷呢?怎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应晚声愣了一下,他记得温星和自己说过,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由他爷爷一手带大的,而他爷爷是在他大一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应晚声和温星还不认识呢。
怪不得不知道他是谁……这喝醉了之后记忆是回到哪一年去了啊。
“爷爷在老家呢。”应晚声撒了个善意的谎,“我们住在北京,爷爷当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温星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看起来是接纳了这个解释。
而后又问道:“那我们的戒指呢?”
“戒指?”
温星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成家了,不是应该已经结婚了吗?结婚了,不是该有结婚戒指的吗?
应晚声好笑,说他醉了吧,他逻辑还挺通顺,说他没醉吧,温星要是没醉才不会说这种话。
“在床头柜抽屉里。”应晚声说,“你自己看。”
温星慢吞吞地拉开床头柜抽屉。
在一堆计生用品里,果然有一个暗红色的丝绒戒指盒。
温星想也不想直接打开,把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
应晚声的唇角快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这枚戒指本来就是他买来求婚的。
虽说他们的状况,在国内不能领证,但可以去国外注册登记。他们交往两年多了,应晚声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英年早婚”了。
结果现在,应晚声计划的仪式和流程直接被跳过了,他的求婚对象自己主动戴上了戒指。
这个展开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应晚声快要笑死,蹲在温星面前,说:“所以,现在有戒指了,可以证明我们真的成家了吗?”
温星垂眸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终于勉强满意了:“嗯。”
“那你可以叫我了吗?”应晚声大尾巴狼似的,手上搞些小动作,悄咪咪摸到手机,点击创建了一条新的录音文件。
“拜托了哥,我真的很想听。”他拿出用惯了的撒娇大法来,温星一直很吃他这一套。
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可质疑的了,过了几秒,温星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应晚声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目光之下,温星抬手轻轻环住了应晚声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一句含着酒气的:“……老公。”
温星本来就是唱歌的,音色很好听,属于透亮清澈那一类的,质感像薄荷,像冰块,喜欢他的粉丝称之为清冷泉水音,现在带着一点鼻音、慢慢地说话,高冷味完全融化了。
“……!”
难以描述这一瞬间的感觉,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但因为说出来的人不一样了,意义也就不一样。
听到的一瞬间,心脏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浑身血液凝滞了一瞬,又汹涌地集体往上窜涌,弄得他都有点轻微地缺氧。
应晚声心想,这也太爽了吧?
他怎么早没这么干?以前都干什么去了?
仿佛完成任务了一般,温星吐出那两个乱人心扉的字后,就松开了手,直接往后一仰,躺到了床上。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优雅而端庄,学着刚才应晚声的语气道:“好了,睡觉吧。”
应晚声拍灭了灯,凶狠地扑了过来,把温星往怀里一搂,紧紧贴贴。
温星已经闭上眼,准备安然入睡了,又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气息不稳:“……你干什么啊。”
应晚声低头吻他,把温星亲得乱七八糟,无法反驳了,才笑道:“你不是我老婆吗?哥,结婚了,当然是要洞房花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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