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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透了
轩烁谙怔住,醉意涌上心头,他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人,沈豫尽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似乎已经睡了。
“沈豫尽,你干什么?”轩烁谙轻声的问,沈豫尽却没有回答,确认他是真的熟睡了,轩烁谙没法,放下了酒杯,把他换了个姿势,背在了身上。
“将军,这就走了?”一个年轻人探出了头,“走了,我的男眷都睡着了。”轩烁谙醉了,脑袋晕晕的,看见那人都有些重影。
轩烁谙出了宫门,离开了属于他的庆功宴,离开了喧闹宾哗,直接就走过了马车,其实是他根本没看到马车在那等着,就背着沈豫尽在皇宫的长廊里,他底子好,即使是醉了,走路的脚步也稳着。
他喃喃自语“沈豫尽…你知道吗?我真的以为你变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慌乱和失望。
可偏偏沈豫尽睡得很死,压根没有听到。
一会,沈豫尽不知梦到了什么,修长的腿在轩烁谙的腰间乱晃,嘴里叨咕叨咕不清不楚。
轩烁谙脚步缓慢,他好生背着沈豫尽,在月华下,他们的影子是融在一起的。
“别乱动,等下我把你扔下去,信不信?”
轩烁谙凶他,沈豫尽也晃得更凶了,轩烁谙轻轻叹了口气,将脚步放得更缓。
沈豫尽的两只手突然垂下来,轩烁谙只好一只手托着他,一只手将沈豫尽的手臂重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手搭好,摔死了我不负责。”沈豫尽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将身体又揉进了轩烁谙几分,沈豫尽在他后背,温热的体温在寒凉的夜里也温暖着他,柔软的毛发蹭得他发痒,沈豫尽被倒了酒,全身都是酒味,可轩烁谙醉了,偏偏就喜欢这个酒味。
沈豫尽的面纱在过程掉落,柔软的脸就贴着轩烁谙的衣肩,而轩烁谙的脸剐蹭着他的发顶,笑意淡淡。
月色浓郁,金光碧影,月华下的宫檐灼灼璀璨,照玉如残磬,人漏空疏影,时晦时明,寒风微息,荡起青丝乌发,纠缠不明。
轩烁谙看着宫壁上的人影,又垫了垫些许滑落的沈豫尽。
像三年前的月圆夜,轩烁谙踹开酒楼的门,沈豫尽在里面喝得烂醉,他本就不胜酒力,就趴在桌子上,手还高高举着酒杯。
“唉,不要,放手放手,老子把他们干趴。”沈豫尽扑腾着,被轩烁谙拦腰抱住“你都快成一摊烂泥了,还喝?”
“要你管?你谁啊你?”沈豫尽迷迷糊糊的推开他,自己也打了一个踉跄。
轩烁谙伸手很轻柔的把他拉回来,生怕弄疼了他,他们那会一样高,轩烁谙便将他拉近“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轩烁谙!”沈豫尽指着他“我跟你讲啊,他们说你坏话呢,我在跟他们比赛呢,我一定帮你赢回来啊。”沈豫尽转身又想进入战斗。
被轩烁谙拉了回来,旁边的人通红着脸,摆了摆手“这位公子哪里是喝酒的料,快走快走。”俨然一副醉气熏陶的模样。
轩烁谙看着沈豫尽,一下就蹲了下来,拍了拍背“沈豫尽,上来,快些,我们回家。”
沈豫尽还哝了几声,还是上了轩烁谙的背,他们也是这样在月下散步,那里是大街,暗置商铺,未熄的大灯。
不过那次,醉的是沈豫尽,他醉了就闹腾,不像轩烁谙那般安安静静的,他会扯轩烁谙的耳朵和头发,那年的月是圆的,沈豫尽就指着天空。
“轩烁谙…月好圆啊。”沈豫尽醉醺醺的,“对啊,今天是月圆夜,让咱俩赏到了。”
“唉唉,抱稳了,你摔下来可让我怎么办。”轩烁谙垫了垫。
“轩烁谙,你真好。”沈豫尽低下头在他锁骨间蹭,“好痒…”轩烁谙笑笑,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烁谙…以后的月圆夜,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依你。”轩烁谙很爽快,偌大的长街,只有一道影子,相生,相融,心心相印。
而如今,一个醉着,一个睡了,谁也不再出声,而是在宁静阴冷的皇宫长廊。
三年,似乎谁都变了。
轩烁谙几乎是踹开将军府的门,将沈豫尽扔上了床,自己也直接躺下去,就憨态入睡。
夜深人静,梨花照影如雨点莹莹,直至天空出现清晨阳光,白雾缭绕,天色镜蓝碧波。
轩烁谙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脚斗到了沈豫尽的脑袋。
轩烁谙一咕噜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最后看清是穿着不合适他的衣物的沈豫尽,这么妖娆的衣服怎么穿在他沈豫尽身上?
轩烁谙大脑宕机了一会,突然热血回温——哦,是昨夜他让他穿的。
他又定了定神,满脸怒意,一脚踩在沈豫尽的膝盖上,“滚下去沈豫尽,谁允许你上床的?”
沈豫尽没醒,轩烁谙有起床气,立刻爬了上去,揪起沈豫尽的领子,这才发现,沈豫尽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摇晃着沈豫尽“喂,沈豫尽你怎么了?快起床。”
沈豫尽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睁眼似乎很费劲,轩烁谙看得难受,又就着领子把他甩了下去。
沈豫尽好一会才直起身,舒络了筋骨,看到轩烁谙他的表情又惊又喜,脸上荡漾着童真。
“哥哥,你醒那么早?”
“分明是你…哥…”
“?”哥什么哥?
“沈豫尽,你又搞哪出,又发什么神经?”轩烁谙冷眼相看。
沈豫尽只歪了歪头,“你不是那位哥哥吗?带我回家那个。”
轩烁谙抱臂,皱着眉上下看着他,沈豫尽扑面而来的气息使他太陌生,他只冷声道“不是。”
沈豫尽立刻变了脸色,冷下脸“那打扰了,告辞。”便拖着衣服褪到腰间的外衫长摆,像一道彩光瀑布似的。“干什么?想逃?沈豫尽你找的什么烂借口。”轩烁谙谨慎开口,心里的反感翻涌出。
“我去找那位救了我的哥哥,你既不是,又有什么好过问的?”
轩烁谙突然就冒了火“沈豫尽,你够了,你要装到几时?”沈豫尽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起身欲走,轩烁谙看出来他是真的想走了,便一跃起身,在他的脖子捏了一下,将他放倒。
“既来了,想逃也逃不掉。”
轩烁谙把他抗到床上的,他最近左右无事,便在床边无神的看着他,手指习惯的缠上沈豫尽的乌发。
想到昨夜一事,心里就堵了,难受得紧,蒋肃恒待他不好的,轩烁谙知道,如果这个算得上是情有可原,那他呢?
他轩烁谙呢?世间待沈豫尽最好的人,在沈豫尽孤苦无依的时候守在他身边,在他梦话里只提了一嘴的豆乳糕,他都会千方百计去买来。
那他呢?沈豫尽当真这般无情无义,无心吗?轩烁谙咬着牙,拳头重重锤在床沿。
恨,恨极了,他恨沈豫尽对他做的一切。
他失神的看着沈豫尽的脸,三年前他就长得出众漂亮,现在可以说是国色天香了,可…轩烁谙对这着张脸生不起脾气。
轩烁谙的指尖摩挲着发丝“沈豫尽,三年前的债,你得还吧…”或者…给我一个解释也好。
可你偏偏又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一副知罪的模样,比起报复你,我其实更想知道三年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是人,他也会每晚每晚的想当年发生的事情,每晚每晚的疼,如果不恨他,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太善良了点。
不要,他要沈豫尽的解释,也要恨他。
突然目光又落到沈豫尽的淤青上,心中又烦躁,就叫来下人,叫他们唤医,给沈豫尽开点除淤的药。
结果,民医一把脉,就大惊失色,轩烁谙心跳也跟着空了半拍,民医颤抖着喃喃,轩烁谙忍不住了,声音就有些大,几乎是吼作。
“干什么?他如何了?你为何是这个表情?”轩烁谙满脸的不耐烦。
“将军,这位公子他脉搏紊乱,是有迟之脉,他最近可有不适?”
轩烁谙呆愣片刻“有,他的心智似乎…”
“心智倒退了。”民医拍手,轩烁谙只好点点头,“这为公子体弱,似乎大病未愈,是不是最近受了刺激了?”
轩烁谙点点头,昨夜又被打又被淋酒的,而且发烧未完全好就去赴了宴,轩烁谙心里漫起了些愧疚和心疼“大夫,那该如何?”
“要好生修养,然后按时服药,我给这位公子开了药,还有这些除淤的药,看看这伤…”
民医心里嘀咕,看了看轩烁谙,又看了看沈豫尽,心里杂乱的念头升起,又被自己撵了回去。
“多谢,你去库房处领一些银两。”轩烁谙没有看他,而是托起昏迷的沈豫尽,将药涂上。
指尖摩挲过熟悉的皮肤,轩烁谙又不经伤神了,思绪沉思片刻,又起身了,起来的时间也有些了,他还滴食未进,就叫厨房做了些送来房间。
轩烁谙以前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盯着沈豫尽的脸看,因为好看,实在是太过好看,惊艳绝伦,温和流畅。
沈豫尽眼皮抽了抽,揉着脑袋醒了“你醒了?”轩烁谙开口。
沈豫尽皱眉,慌慌张张的缩进了被子里,“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轩烁谙挠头,“我想起来了,是我救的你,就是我带你回的家,但是,我不喜欢你。”
“哥哥?”“嗯…”轩烁谙很别扭的点了点头,更本不可能是,沈豫尽比他年龄大,要叫也是轩烁谙叫他哥哥。
“我不信,你叫什么?”沈豫尽有些警惕,缩进被子,唯独露出一双眼睛。
“轩烁谙。”
沈豫尽看着他,他不断默念,轩烁谙…很陌生,但是自己的这具身体和这个灵魂好像真的不排斥他,现在他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反到有些难得的愉悦情绪。
“好吧,我叫沈豫尽,哥哥叫我小尽吧。”
轩烁谙很尴尬的愣住,大脑飞速运转,然后被迫接受了最近一段时间这样的相处方式“小…尽。”“嗯。”
“你现,岁年几许啊?”
“八岁余。”
沈豫尽很真诚很天真的眨巴眨巴眼,轩烁谙看着又烦躁又为难,就这样,互相看着,谁都不讲话,等沈豫尽将轩烁谙细细打量完,便开口。
“哥哥,能带我去换个衣服吗?”然后很嫌弃了捻起自己的衣服“我身上穿的这啥,粉不粉,蓝不蓝,多难以入眼。”
轩烁谙“。。。”“好。”
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轻语“其实,你穿这个挺好看的,没什么难以入眼的。”
沈豫尽很惊奇的撇他一眼,缓缓吐了出个“瞎。”
轩烁谙无语,心说沈豫尽八岁的时候就这么犀利惹人厌烦了,那他十八岁那年,那么活泼开朗那么讨人喜欢又是…
不是,可惜,那是沈豫尽装的。
轩烁谙愣愣的想,站在原地,被沈豫尽斗了一脚“哥哥,你是不愿意与我去换衣裳?”
“不是,走了,我带你去。”轩烁谙推搡着比他略高的沈豫尽,“慢慢…”沈豫尽的衣摆长,走起来都得垫着脚。
他把他领到木柜前,轩烁谙的衣服多是轻铠,常服和盛装是少有的,他就随便挑了一个淡绿色的常袍递给沈豫尽。
沈豫尽接过来,打量了一会,直接豪不避讳的将身上衣物褪了下来,轩烁谙的眉睫颤了颤,然后默不作声的退出了房间。
他背对着沈豫尽,清晰的听见沈豫尽换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神如指覆古筝弦,温热且轻颤。
“好了,我平时喜爱这种样式的衣服吗?”沈豫尽走了出来,手袖微长,他伸了手,抖了抖,将袖子往里缩了缩。
沈豫尽晃到轩烁谙面前,猝不及防的入了思绪混乱的轩烁谙眼里,对上他的眼,轩烁谙几乎马上移开,转眼到他的身上,身段如柳,气质若兰,睁着清莹的眼,似琉璃锦玉,乌发凌乱。
沈豫尽站定“哥哥在想啥?”
“没有。”
“哦,我只是觉得方才你发呆的样子好傻。”沈豫尽抱臂,斜着侧脸。
“。。。”轩烁谙睁大了眼睛,咬着牙,攥着拳头,沈豫尽八岁的时候,就这般高高在上了么?
他气得颤抖,沈豫尽还絮絮叨叨“我饿了,我们吃东西去吧。”他凑过来,想拉轩烁谙的手,被轩烁谙甩开“吃什么吃,你喝西北风去吧。”然后微红着脸,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然后沈豫尽就在背就咕哝“草菅人命,怎能对我这般不管不顾。”轩烁谙回到房间,将里面的吃食端了出去,并倒在了花树下。
梨花正好,树下却有人愤愤不平的埋怨,他才不让沈豫尽这小兔崽子吃到。
再次端着盘子回到房间,那里已经围来些下人,轩烁谙不解,就听见沈豫尽的声音传来。
“你,给我去江南草铺买豆乳糕,要新做的,那是最软糯的。”
“公子,江南草埔不是药馆吗?”下人难为情。
“不错,那里就是有豆乳糕,你只管买就好。”沈豫尽抱臂。
轩烁谙喝止了,冷目走了过来,将下人令退了,就跟八岁的沈豫尽对峙起来。
“你干什么呢?话说,这里是我的府邸吧,你就这么命令我的下人吗?”
“你不给我吃食,我都快饿死了。”沈豫尽展露满脸的委屈,轩烁谙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沈豫尽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表情,心下一松。
只好妥协的说“逗你呢,我这就叫厨子给你烧,你能不能听话些。”
沈豫尽思索了一会,点头答应,然后喜笑颜开“我何时不听话了。”然后很自然的牵向轩烁谙的手,似乎就是一个小孩的下意识动作。
而轩烁谙一脸懵逼,很顺从的牵着,心也僵住了“在哪,厨房在哪啊?”沈豫尽走在前面,拉这轩烁谙的手,不停摇摇晃晃的。
轩烁谙被他的乌发晃得眼晕,索性低下了头。
轩烁谙如木头人一样指了方向,他再次低下头,看着他们手心相贴的黑色空隙,他的毛孔和肌肤细细的感受着沈豫尽的温度。
三年,从冰冷到炽热,手心生了薄汗,未到厨房他的心里真如翻江倒海,想从沈豫尽手里将手抽离出来。
他的手开始微不可闻的颤抖,伴随着脸上不可置信的烫触,然后就一直牵着,相贴着手心,未曾抽离。
还是沈豫尽将手甩开的,他兴致勃勃的问厨子“会不会做豆乳糕?”厨子摇头。
轩烁谙看着他变得兴致缺缺,沈豫尽低下头嘟嘴,好不可爱,心里便母爱泛滥起来,马上就吩咐了下人去买,江南草铺的豆乳糕似乎混杂了药材,从前沈豫尽就爱吃。
之前以为是沈豫尽和他认识后无意中吃过,便念念不忘起来,现下才知,原来,他很小的时候就爱吃了,轩烁谙想。
沈豫尽将吃食端了出去,轩烁谙也一同坐下了,他只坐着然后心神不宁的时不时打量沈豫尽。
沈豫尽似乎吃到了什么东西,烫了嘴,然后就“啪。”一声,将筷子摔了出去。
“什么东西这么难吃?”他咄咄逼人看向轩烁谙,眼里满是探寻,轩烁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滚到他手边的筷子拿起来,握在手心,生生折断,他恶狠狠的抬起眼,满语的怒意。
“沈豫尽,你他妈想干什么?”
沈豫尽看了他许久也没给回应,然后变脸似的,将新的筷子拿出来,夹了筷小菜,笑眯眯的递到了轩烁谙嘴边。
“我没干什么,对不起,你也尝尝,可美味了。”和刚刚的模样完全不同。
轩烁谙完全无语,干脆无视掉了沈豫尽递来的筷子,满头黑线的走了,他惊恐于沈豫尽的喜怒无常,八岁的沈豫尽怎么这样难伺候。
他走到梨花树下,将刚刚未发作的怒气,打在了梨花树上,花瓣晶莹似雪,轻盈似羽,落了他个满头。
糟糕透了,有沈豫尽的日子,他又怒又喜,又骂又哄,他还要不要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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