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将明

　　回到车里，看见卫司凡递过来的外套，付尘明显一愣，嘴角绽开了一个笑：“谢谢，我就说怎么感觉少点东西呢。”

　　卫司凡没有立刻放手，认真地说：“没事，下次别再丢了。”

　　付尘一时觉得卫司凡的眼神有点奇怪，却没有深思，低头检查了一下警号，确认是对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卫司凡停了几秒后，移开了视线。

　　而姚文逸正坐在后座翻着王立给的初步社会关系排查报告。

　　油门发动后，付尘才后知后觉地问：“欸，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卫司凡放在大腿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攥起拳，他连头也没转，淡淡地说：“当时整个大厅每个警员都穿着外套，你说呢？”

　　“哦。”付尘若无其事地清清嗓子，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谁成想放下的手一不小心误触到了雨刮器，付尘连忙去关，结果关上的时候又意外碰到了转向灯。

　　卫司凡瞥了一眼，伸手帮他关上。

　　付尘吐出一口气，有点尴尬地笑笑——他头一回觉得这警服外套穿在身上这么膈应。要不是怕抓嫌疑人的时候打草惊蛇，他绝对听蔡局的话老老实实的再也不脱了。

　　警车冲着西埔区春绿公园驶去，另一边，新南区刑侦总局问询室。

　　陈枕看完一上午整理出的所有笔录后，拨通了付尘的电话：“喂，我是陈枕。”

　　付尘立刻收起嘴角的笑意，沉着下来：“欸，枕哥，什么事？”

　　姚文逸靠到前座，卫司凡轻轻地瞥了一眼就转回了头。

　　“报案人笔录和死者信息整理完了，我简单给你交代一下。”陈枕说。

　　付尘单手开车也照样稳当，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好嘞。”

　　“中阳区江淮公司下废弃垃圾站处死者，姓名为陆瑶，年龄22岁，住在中阳区，大学刚毕业，入职该公司一个月不到，一周前收到了转正通知，报案人郑桐是她的同事，不太熟，只知道陆瑶有一个经常接她上下班的男友。”陈枕道。

　　付尘点点头：“我刚逮到她男友了，叫刘易，现在在运回警局的路上，待会到了让郑桐确认一下。”

　　“收到。”

　　陈枕透过面前的单透光玻璃墙看向问询室里，郑桐坐在椅子上，终于停下了哭泣，怔愣地捧着一杯水，目光空荡荡的，似乎仍然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那样残忍的方式杀害。

　　陈枕垂下眼，翻到下一页。

　　“据西埔警局传来的消息，第二名西埔区春绿公园的死者，报案人不知，但上午有她的同事到现场认领她的尸体，被西埔分局的警员带回去做了笔录，死者常用名Mia，中文名周莫娅，年龄25岁，七星桑拿会所女按摩师，工龄5-6年。”

　　付尘微微拧起了眉，问：“社会关系有吗？”

　　“据周莫娅的同事Angel描述，Mia和她的经理李维森曾闹过一些矛盾，有一次Angel撞见过李维森拿酒瓶子要砸Mia，被她劝着拦下了，当时两个人都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李维森？”付尘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隐约察觉到此人不太对劲，“他现在人在哪？”

　　“还没找到，西埔那边的兄弟们正在七星桑拿会所进行走访排查，不过并没有在会所里发现李维森，现在西埔分局已经出动警力前往李维森登记的住处和常去的地点去找他了。周莫娅的同事Angel正在被带到西埔分局做笔录，过一会应该会有更详细的情况报告。”

　　“好，”付尘把手机递给姚文逸，然后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提快了车速，“枕哥，现在我、姚文逸，还有咱们局法医部的卫司凡正在去西埔案发现场的路上，你把李维森可能的地址发我一份。”

　　“你要去？”陈枕问。

　　付尘耸肩：“去啊，这不我人刚好在西埔，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枕发出一声轻笑：“小尘队长，你也不是年轻人了，一天天还嫌自己不够忙？”

　　付尘咂了声嘴，不认同地反驳道：“枕哥，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还管什么忙不忙啊。”

　　陈枕眼尾微弯，目光里露出几分赞赏：“哎，这身为队长觉悟就是高啊，地址发你手机上了，注意安全。”

　　“行，谢了枕哥。”

　　陈枕挂了电话，几秒后，付尘的手机传来“滴”的一声，是陈枕发来的消息。

　　姚文逸点开后念了出来：“地址：西埔区仁湾大街苑蓝别墅区03栋。”

　　卫司凡抬起眼皮，他知道这个地方，西埔区唯一的别墅区，他当初选房子的时候还考虑过。

　　“付队，咱们要现在过去吗？”姚文逸迟疑地问。

　　付尘说：“你查一下，看看离案发现场多远。”

　　付尘话音刚落，卫司凡就出声回答：“5公里左右。”

　　姚文逸停下了正在手机上切换应用的手指。

　　付尘偏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卫司凡：“你对这边这么熟？”

　　卫司凡扯出一个微笑，转瞬即逝：“我就住西埔。”

　　“你住西埔？”付尘不解地皱了下眉，开口想追问他怎么不住新南，又觉得不合时宜，不得不暂时先放下心中的疑虑，布置到：“听着，一会儿到了案发现场你们俩下车去和西埔的人对接，我去找人。”

　　像是耳边被烫了一下，卫司凡不赞同地转过头，刚想反驳，却被姚文逸抢先——

　　“不行啊付队，咱们出来是来调查案发现场的，既没穿防护又没带武器，万一李维森就是凶手，正在进行潜逃，你一个人碰上了就太危险了，再说西埔那边已经派了人……”姚文逸的话音在付尘射过来的阴沉的视线中渐渐转小，直至消失。

　　付尘心如明镜，甚至已经在脑海中迅速地演练了一遍如果自己赤手空拳真碰上了要怎么夺刀，不悦地嗔怪道：“姚文逸，你当我这么多年的近身格斗和擒拿术是白练的啊？”

　　“付队，我不是这个意思，”姚文逸解释，“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又……”

　　“欸欸，打住啊，”付尘抬起手打断，“别再说了，这是命令。”

　　姚文逸悻悻地闭上了嘴。

　　车里一下安静了，静的能听见车外的劲风掠过车窗时的呼啸。

　　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卫司凡倏地开口问道：“非去不可？”

　　付尘偏头看了卫司凡一眼，实话实说：“我只是有种直觉——要是去晚了他就跑掉了。我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

　　——直觉……

　　——所以当年在医院，你第一个做出反应，也靠的是直觉吗？

　　卫司凡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

　　好半响，他才沉声认真道：“好，这边我熟，我和你一起。”

　　“开玩笑呢？”付尘倍感荒唐地嗤了一声，想也没想就开口，“你个法医凑什么热闹啊？做好你自己的事。”

　　卫司凡冷冽地扫了付尘一眼：“整个安兰市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法医。”

　　“你不在尸体怎么办，你让姚文逸去验尸吗？”付尘问。

　　“啊？”姚文逸指了下自己，疯狂摆手——真干不了。

　　卫司凡冷静地说：“陆瑶的尸体我已经初步检查过了，从蔡局给的照片来看二者大差不差。文逸，待会你只需要和西埔分局的法医确认一下周莫娅的死亡时间，并确定春绿公园是否为第一案发现场，仔细拍照取证后，把周莫娅的尸体送回警局做毒物筛查和DNA检测。”

　　“哦那还行。”姚文逸下意识地说，又突然反应过来“啊？司凡哥你真不去啊？”

　　卫司凡平静地点点头，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吃个饭那么简单：“嗯，案发现场可以不需要我，有疑问的地方我会回警局用更精密的仪器和化学方法进行分析。”

　　意识到卫司凡没有在开玩笑的付尘猛地静了下来。

　　卫司凡说的没错，如果有一个熟悉西埔区的人在，极有可能对追捕起很大的作用。可是就像姚文逸说的，一旦李维森真的是这剖腹案的凶手，卫司凡一个手无寸铁的法医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付尘攥紧方向盘，皱眉不语。

　　卫司凡看着付尘那副纠结的模样，表情不变，眼里却有一瞬间的笑意闪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分欣喜究竟从何而来：

　　“付队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你没有选择，不过你放心好了，体力上我绝不会拖累你。”

　　“卫司凡。”付尘喊道。

　　姚文逸摒住了呼吸。他明白，只要付尘突然开始叫人的大名，就表明他即将要说的这句话将极其的严肃、认真、重要，甚至性命攸关——

　　“转一枚硬币最后立在桌面上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一旦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卫司凡转过头直视着付尘坚毅的、绷紧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地说，“这是现有的、唯一的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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