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记

作者:桔梗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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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镜


      华胥皇族,历来都以男者为尊,数百年来,只出现过一位女皇帝,便是现任女皇姬赤华,此人修为高深,容貌出众,却沉迷男色,养了不知多少面首。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大权旁落,让镜九州钻了空子。

      夜半时分,整个皇宫皆是一片昏暗,唯有姬赤华所在的明净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温长吟悄咪咪爬在石柱后面,满眼羡慕地赞叹道:“我今天本来以为那位千岁大人够会享受的了,没想到女皇才是更胜一筹,如此良辰美景,殿内佳人相伴,殿外歌舞升平。”

      涯山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问道:“你很喜欢?”

      温长吟莫名觉得他的声音有点不高兴,回过头又见他嘴角带笑,想是自己多虑了,笑嘻嘻回道:“沈腰潘鬓,谁不喜欢?”

      涯山月思索了片刻,又道:“酒不喝了?”

      天下大事,哪一件事能有喝酒快活重要,温长吟立刻收回了目光,道:“行,先喝酒,我们从后门进,一会再回来看。”

      涯山月不紧不慢跟在温长吟身后,待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前殿的‘沈腰潘鬓’悄然间依次倒了下去。

      二人走至后殿,门口竟然还有七八人守着,温长吟心下有些奇怪,听闻镜九州深得女帝信任,在华胥独掌大权,如今看来倒像是他将女帝囚禁了起来。

      温长吟从袖中拿出个玻璃模样的瓶子,撒了一点在自己身上,又撒了一些在涯山月身上,正色道:“大将军,这是五行水,洒在身上便谁也看不见我们了,并且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但需要念一句咒语才能生效,希望你不要介意。”

      涯山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温长吟双手合十,闭目虔诚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涯山月:“......”

      温长吟这才睁开双眼,大摇大摆走到几名侍从面前,在他们眼前挥了挥手,几人都毫无反应。他幽魂一般躲到一名侍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回头,看见的却是另一名白发侍从,开口道:“你拍我干什么?”

      那名白发侍从颇有些畏惧地看着他,道:“...我没有。”

      先前那人脸上横肉抖动,抬腿便是一脚,眼神像看着一坨垃圾,骂道:“臭小子,你他妈以为我眼瞎啊,你一个赤乌族的败类,还敢跟我顶嘴,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他连踢了三脚,正待踢上第四脚,却陡然踩空,身子一歪,平白摔了个狗吃屎,想要起身,却好似被重物压着般动不得半分,立时骂骂咧咧道:“狗杂种,你他娘的使得什么妖法敢戏弄老子,还不快给我解开!”

      温长吟右脚踩在他背上,双手抱胸,问道:“赤乌族是什么族人,和华胥族人有何不同吗?”

      涯山月好似全然没瞧见他脚下的人,眼神没离开温长吟片刻,回道:“赤乌族人本是天生银发,且生来便具有灵核,只是人数较少,在华胥族中不受待见,视为异族,所以很多赤乌族人会将他们的发色染成与华胥人一样的黑色。”

      温长吟回想起当年为了修炼出灵核,不知受了多少苦,而赤乌族人却不用修习便有灵核,的确令人羡慕,或者说,让人眼红,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得到了别人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事物,温长吟道:“我记得那位九千岁也是银发,难道他也是赤乌族人?”

      涯山月道:“不错。”

      温长吟道:“他在华胥说一不二,为何赤乌族人却依然不受待见?”

      涯山月道:“此事乃是沉疴顽疾,非一人可解。”

      周围人见那名侍从好似为人施了什么妖法,只当有什么妖魔作祟,彼此望了一眼,顿时一哄而散。

      躺在地上那人见同伴纷纷逃跑,大喊道:“别走啊你们!喂!”

      温长吟又喝了一口五行水,出声道:“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那人被他踩在身下,陡然听见有人说话,拧过头四处张望,却没瞧见人,心下好生惶恐,连忙回道:“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还请大仙饶过一命!”

      温长吟常常在街边为人卜卦算命,一旦正经开口,倒是颇有些许仙风道骨的架势,见过他的人也大都称呼他为大仙,仙人之类的,而更多的也会尊称他一声死骗子,破道士,瞎和尚等等。此刻听到人叫他大仙,温长吟不禁脱口而出一句他最常说的话——二十两金子,或可消灾挡祸。

      那人闻言,道:“有有有!大仙!只要你能放过我!多少俩金子都有!”

      只见他抖了抖衣袖,袖中竟滚出大把金子,少说也有一百两,温长吟双眼一亮,弯下腰来将金子全部揣进了腰侧的挂包里,这才松开脚,道:“看在你颇为诚心的份上,滚吧!”

      那人连忙爬起来,道:“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温长吟往他弹入一颗药丸,道:“记着,你已重了我的无可救,三个时辰后,你会全身溃烂而死,你回去需向所有你平日里欺负的人说满一百句对不起,此毒方可解。”

      那人浑身发抖,闻言立时跪下道:“多谢大仙!多谢大仙!多谢大仙!”等他再抬起头时,才发现面前分明空无一人。

      温长吟与涯山月此刻方走进女皇宫殿,沿着长廊而行,走至大殿,只见殿内层层纱幔遮挡,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诡异的香气,让人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二人对视一眼,涯上月道:“屏息凝神。”

      温长吟点点头,隐隐约约间,透过暗紫色的纱幔,看见床边坐着一人,红衣白发,竟是二人方才还在说及的镜九州。

      只见他神情有些怪异,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面浮雕镜子,好似自言自语道:“阿姐,我总算为你报仇了,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姬赤华在你面前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阿姐,你说好不好,我这样做你开心不开心?”

      他的模样本就带着几分妖冶之气,此刻双目通红,全神贯注地对着一面镜子说话,更像个神志全无的疯子。

      可是,女皇的寝殿,三更半夜,镜九州为何会在此地?

      温长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便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转过身去,还未及看见什么,双目便被覆住了,耳边传来涯山月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等会你看到的可能会让你有些不适,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看,但我还是想先让你做个准备。”

      温长吟早就闻到了异常浓烈的血腥气,听了涯山月的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过了半晌,才道:“好了,你拿开吧。”

      虽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景状,温长吟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前悬着个一身黄袍的女子,长发披肩,挡住了大半的脸颊,只能隐约看见眉心的一点朱砂印,整个人悬在空中,双手双脚皆为铁链贯穿,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

      镜九州徐徐踱步至姬赤华面前,狠狠拉了一把铁链,姬迟华掌心还未干涸的鲜血再次涌出,铁链两头洞口处爬出密密麻麻的红蚁,循着血腥味爬到了她的四肢。

      温长吟胃里开始一阵翻江倒海,涯山月拿出玉瓶递给他,道:“甜的,喝了会好受一些。”

      温长吟微仰头,就着涯山月的手把药喝了,眼角眉梢拧成一团,呸了一声道:“骗子,苦的。”

      他的声音有些哑,嘴唇微张,姿势如同引颈就戮般,涯山月别开眼,往他嘴里塞了颗糖,道:“很快就不苦了。”

      嘴巴的确是不苦了,眼睛却很痛苦。红蚁将姬赤华的掌心啃噬的一片腐烂,在她的血肉里钻来钻去,人却怎么都死不了,只能活受折磨,果真是真不如死。

      他猜到镜九州已将女皇囚禁起来,却没猜到他竟会对其如此折磨,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做到这种地步?

      姬赤华冷笑一声,骂道:“镜九州,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杂种,赤乌族的败类,我早晚有一天要放干你的血,让野狗咬烂你的肉。你这种东西,就算到了地狱,也是活该要被千刀万剐的。”

      温长吟眉心一跳,对这位女皇倒有了几分佩服,被折磨得如此不人不鬼,骂起人来却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镜九州脸上笑得扭曲,手中浮雕镜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施施然道:“但你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了,还是等着一会成为我璇玑镜的祭品吧。”

      温长吟咯嘣嚼碎了嘴里的糖,问道:“璇玑镜是什么?”

      涯山月道:“‘入我璇玑镜,皆能如你意。’世上之事不如人意者十之八九,镜中世界却皆尽如人意。外界传言凡是进入璇玑镜的人都将沉溺于幻境中,将成为它的祭品,镜九州的功力也大都来自于此镜。”

      温长吟早就习惯了涯山月无所不知的模样,不由道:“皆能尽如人意...”

      涯山月道:“不错。”

      温长吟神色微变,道:“那若是想要让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也可以吗?”

      涯山月道:“既然是说皆能如意,此事自然也是可以。”

      温长吟调侃道:“那我要变成一个大富人看来也是不成问题了!”

      涯山月道:“此事无需入镜,你要多少,有多少。”

      温长吟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抱住他大腿的冲动,搓搓手道:“早便听闻大将军富可通天,看来传言不虚。”

      涯山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温长吟肚子里盘算了一下头回去踏雪阁搞点来,又道:“镜子碎了会怎样?”

      涯山月道:“镜九州也就不存在了。”

      温长吟道:“他会死?”

      涯山月道:“不会死,但是失去灵力的镜九州就不再是镜九州了。”

      温长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边姬赤华突然间仰天大笑,声嘶力竭道:“我诅咒你!镜九州,我诅咒你,你这个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畜生!若非我一力提拔你,你哪有如今的地位,你却背后算计我,折磨我,将我软禁在这里,还把那个小杂种安在我头上,让我见到她,一定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镜九州听她前面说的,神情还没有什么变化,听到‘小杂种’三个字,身形一闪,右手掐住姬赤华的脖颈将她提起来:“姬赤华!你果真是活够了!”

      姬赤华脸色憋得铁青,接着骂道:“那个小畜生还真是你的软肋,我当初就应该早日了结了她。”顿了顿,又道:“不,我应该早些送你下黄泉,否则也不至于让千昱那个孩子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镜九州道:“谁让她自己蠢呢,和我谈什么爱不爱的,真是恶心死了。”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眼神中总是带着几分狠厉,即便是此刻脸上挂着甜腻腻的笑容,也不显得可亲,反而透露出怪异与疯癫,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碎姬赤华的脖颈。

      姬赤华道:“她为了你做了这么多,因你而死,你对她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镜九州嗤笑一声,道:“有啊。”

      姬赤华:“你...”

      镜九州笑得很甜,道:“我会送你下去陪她。”

      温长吟还没品出个所以然来,一阵刺眼的光芒陡然袭来,所有的场景都轰然破碎,身体好似被人抛起来又砸下去,渐渐失去所有的意识。

      待温长吟再次醒来,入眼是一片白茫茫,仿佛望不到尽头,脚下是湖水,抬头是天空。他打量了一圈,莫名其妙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璇玑镜。”身后传来温和又平稳的声音。

      温长吟爬起身来,这才发现涯山月在站他身后,面容苍白至极,难见血气,目光却十分冰冷,眼神完全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温长吟心下一颤:“难道涯山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要斩草除根?”面上却不露声色,故意夸张道:“什么?奇了怪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涯山月神色更显怪异,道:“不知。”

      温长吟道有些稀奇道:“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涯山月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顿了顿,又道:“但我现在的确有一件事不太确定。”

      温长吟道:“什么?”

      涯山月道:“那就是...你到底是谁?”他说到你字便挺剑刺来,温长吟侧身避过,奇道:“你做什么刺我!”

      没等涯山月回答,温长吟低头一看,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因为脚下湖水中映出来的那张脸根本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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