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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宁恕闻言惊恐回头。
什么？掀衣服？谁？他在脑中把顾斯扬的话排列组合，看着顾斯扬的校服衣摆，满脸迷茫。
只是随口一说，顾斯扬没想到宁恕会是这个反应。
他接着平铺直述地补充：“嗯，用我给你的那包纸掀的。”
宁恕回过神来，理清思绪，最后得出结论——他怎么敢的？
“对不起。”他飞快地道歉。
态度之诚恳，好像他真的处心积虑地想掀别人衣服。
显然，宁恕对顾斯扬说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顾斯扬轻轻扬了扬眉，没说话。
他静静地打量这个人。在他的视角里，宁恕侧着身子，脑袋低垂着，露出半张脸——眼尾偏长略微上翘，鼻梁高挺，唇色很淡。
是偏冷感的长相，此时却低眉顺目地站在他面前，因为一件自己浑然不知的事道歉。
短暂的沉默让宁恕提心吊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对黄花大闺女咸猪手的变态，正被人压着头，等待接受正义的审判。
像过了一个世纪。
顾斯扬欣赏完他面部‘多云转阴又转暴雨’的全过程，才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只是想要还纸，是我误解你了，应该我向你道歉。”
宁恕猝不及防地抬头，他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审判使者，而是青天大老爷。
宽容大度，明察秋毫——
宁恕脑中闪过这八个大字。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向顾斯扬，视线只到对方眼睑下方的位置，心怀感激、认真地说：“谢谢。”
谢谢？顾斯扬微微歪头，觉得有些好笑。
宁恕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前言不搭后语，忙说：“我的意思是，不用道歉。”
“嗯。”顾斯扬顿了一下，略带笑意地补了一句：
“不客气。”
主席台上，颜筝不紧不慢地背着稿子。她站在高处，能清楚地看见谁在昏昏欲睡、谁在交头接耳，她很享受这个视角。
扫视一圈，颜筝对上一道专注的视线，她朝对方笑了一下，停留几秒才移开。
程岁禾静静地注视着她。
站在程岁禾身后的两个同班女生小声聊着天。
“你看左边，宁恕和……”另一个名字说的很小声，像是怕被谁听见。
“早看见了，帅死，他们居然有同框的一天，没遗憾了。”
“你胆子好大！什么郎配你都敢拉！”女生听起来有点兴奋。
“这年头，只有想象是自由的。”
两人没聊几句，很快转移了话题。
“颜筝是真厉害，她当了几回学生代表来着？”
“反正每次都是她。”
旁边一个男生插话：“我要是能追到颜筝，肯定天天求她教我做题。这次跟她分到一个班就是老天对我的暗示！”
“得了吧。”又一个男生嗤笑一声，“颜筝的家庭背景你不知道？知道什么是吸血虫吗？”
“啊？”
他声音不小，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眼看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男生有些得意：“还有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宁恕，他跟颜筝半斤八两，颜筝家是……”
程岁禾回头，笑着打断他：“你家庭条件很好吗？”
男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搭话，磕磕巴巴地说：“还……还好吧。”想到对方的家世，又补了一句，“其实也就一般般。”
程岁禾点点头：“既然不是最好的，那就不要议论别人了吧，你说呢。”
是商量的口吻，态度却不容置疑。
男生这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涨红了脸不敢反驳。
有个女生反应过来，应和道：“就是，再说人家颜筝也不一定看得上你们好吧。”
刚刚拉郎配的女生也勇敢发声：“还想往宁恕身上扯，人家认识你吗？积点口德吧。”
一言一语的讨伐声中，颜筝的发言已经进入尾声，程岁禾回过身时正好听见她说：
“……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学生代表发言结束，紧接着就是表彰大会。
表彰大会效率很快，全程不超过十分钟，但反响非常热烈。
“十五万！”散会离场时，孙宇航仍在回味，“这可是我半年的零花钱啊。”
宁恕顺着人群往外走，闻言瞥他一眼：“人家也学了半年。”
“也是。”孙宇航环顾四周，确认顾斯扬不在旁边，问，“哎，你跟顾斯扬刚刚说什么呢？”
前面有两个不认识的女同学，听到顾斯扬的名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宁恕察觉到她们探究的目光，淡淡回看过去，说：“我们没说话，你听错了。”
目光相接，两个女生赶紧把头转回去。
“是吗？”孙宇航狐疑地看他一眼。
宁恕“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左后方，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到室内操场的后门处。
一秒钟都不到，他利落地收回视线，隐匿回人群中，随波逐流。
孙宇航本来就有些怀疑，看到他这个动作，更觉得不对劲，立马跟着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清之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顾斯扬靠在室内操场的后门上看手机。
后门外面是一片工地，在建学校图书馆，尘土飞扬，所以后门常年紧闭。
人群乌泱泱地往出口涌，顾斯扬打算等人少了再出去。
手机里，三人群聊很是热闹。
「赵铭睿：苏醒，众爱卿速来上朝。」
「程岁禾：你这个症状多久了？」
「赵铭睿：……靠，你能有一天不骂我吗。」
「程岁禾：你能有一天不发病吗。」
赵铭睿说不过，火速转移话题：「晚上去不去琅池？听说今天晚上有摩托车赛，很刺激的那种哦。」
琅池是个私人会所，占了一座小山，有钱人爱玩的那些东西，不论高级的、低级的，应有尽有。
顾斯扬打字：「你还有时间去琅池？好意外。」
消息刚发出去，顾斯扬抬头，看见群里那位训狗大师正低着头，边打字边往他这走。
「程岁禾：看来你家公司的事还是太少了。」
「赵铭睿：懂什么？如果不忙里偷闲，那忙将毫无意义。」
程岁禾笑出声：“赵铭睿哪来这么多歪理？”
顾斯扬回了个「去」，按灭手机，说：“挺中肯的。”
程岁禾挑了一下眉表示认同，继续打字，顾斯扬没再看群消息，靠着门闭目养神。
“哐”
身后的铁门忽然发出细微的声响，无人在意。
过了十几秒，门后传来说话声。
“嗯，评上了。”“对，还是五万。”“好，你和爸保重身……”
话音戛然而止。
颜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放下手机，背靠着门，疲惫地闭上眼睛。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孙宇航拖着宁恕冲向三食堂。
树英有四个食堂，伙食很好，三食堂口味偏辣，深受同学们喜爱，学校加了几次量，每天都还供不应求。
“你赶紧去占位置，我去拿菜！”孙宇航眼看着他想吃的那道菜前面人越来越多，话没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宁恕找了张餐桌坐下，无所事事地看着人来人往。
孙宇航拿着两个餐盒走过来，把其中一个给宁恕，“想什么呢？”
“没什么。”宁恕打开餐盒，边拨筷子边问，“我这份多少钱？”
“18。”
宁恕狐疑地看着他。
“28。”
“嗯，一会儿回班上转你。”
孙宇航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跟宁恕认识一年多，已经习惯了宁恕在钱这方面的斤斤计较，倒不是小气，只是好像无法忍受亏欠别人，哪怕这点钱对别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宁恕也会还。
哪怕这个别人是天天跟他说话、一起吃饭、整天在他跟前晃悠的自己。
孙宇航自认为对宁恕还算了解，宁恕这个人，看似跟谁都挺有耐心的，对谁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实际上是对谁都不在乎，不喜欢也不讨厌，没情绪，没特例。
诶，不对。孙宇航想起什么。
“恕哥。”他轻声叫了一声，头往前伸，“你觉得顾斯扬这个人怎么样？”
宁恕愣了一下，问：“什么怎么样，饭堵不住你的嘴吗？”
按照常理，要是真没什么，宁恕要么说‘还行’，要么说‘不怎么样’，反问一句就算了，还想堵他的嘴，这明显不正常，像是心虚？
孙宇航对自己的猜测更笃信了几分。
他满脸写着‘我已经看透你的伪装’：“哎呀，瞒着兄弟就算了，怎么能连义子都瞒着呢？”
宁恕手顿了一下，这下他的心是真的提起来了。
孙宇航到底知道什么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表现得很明显吗？如果连孙宇航都能看出来，那顾斯扬……
宁恕不敢再想下去。
他慢慢放下筷子，眼睛盯着餐盒里的啤酒鸭，佯装镇定地试探：“我瞒你什么了？”
嘴硬。孙宇航得出结论。
他跟宁恕认识这么久，头一回感觉自己在两人的交流中处于上风。
他有一种倒反天罡的兴奋感，忍不住调侃：“还装，我都看出来了。”
宁恕捏紧筷子，忍无可忍：“你说不说？”
急了。孙宇航正襟危坐，不敢再放肆。
顾斯扬过来时，正好听到孙宇航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不是……”
“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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