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界的开始》

作者:木犀mu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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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伤痕 我的痛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已经九点多了,顾宜年撸着袖子从厨房出来,拿了瓶酸奶递给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程楠,程楠坐起来,给顾宜年腾出空,顾宜年坐下一把抢过程楠手里的薯片,大手一攥,薯片被捏得稀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没吃饱饭啊?”顾宜年的责备里透着满满地关爱。
      程楠敢怒不敢言,一边不服气地舔着手指上的残渣,一边拿起遥控器乱换台。
      顾宜年在程楠头顶上乱揉了一把,揪着顶端几根头发,将他拽进怀里,笑道:“小孩儿脾气见长啊?”
      程楠一脸嫌弃地从顾宜年怀里挣扎出来,撒娇抱怨着,“奶洒了!”,然后吸得嗞嗞响。喝完了将空瓶子往顾宜年面前一伸,意思“帮我扔掉。”
      “你没手啊?”顾宜年没好气地说。
      “没有。”程楠理直气壮回答,还变本加厉地将空奶盒捏扁,里面一点残留的酸奶溅到顾宜年脸上,斑斑点点,好不滑稽。
      “哈哈哈……”程楠抖得像过电似的。顾宜年有点来气,在程楠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我看是惯坏你了。”
      “啊——”程楠吃痛,立刻老实了。
      “去,把毛巾拿来,给我擦擦。”顾宜年扔了奶盒,打算使唤使唤程楠。
      程楠才不吃这套,心里的小邪恶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嘴上“哦”了一声假装答应,刚站起身,动了动脚指头,突然转身,一个蹦高儿,扑跳进顾宜年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像个撒欢儿的小狗在主人脸上一顿舔。
      程楠这一举动搞得顾宜年措手不及,开始他还跟着笑,左躲右闪,很快,顾宜年觉得不对劲儿,尴尬起来。
      “小狗”的舌头肆无忌惮,撩得顾宜年血流加速,心脏狂跳,脸上笑意纵横的背后,是一种犹如受刑般的难耐。
      “好了,别闹了,痒。”顾宜年缩着脖子,左躲右闪。
      程楠小孩心性,玩心大,越说越来劲,哪里肯停。
      “啊……呦……不行不行……”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头顶顺着脊柱向全身扩散,以燎原之势席卷着全身。
      顾宜年呼吸渐重,双手不知不觉地用力收紧,刹那间的恍惚。
      程楠从未见过哥这样子,一副难以招架,不断退缩的姿态,泛着红光的脸庞,抖动的睫毛,急促起伏的胸膛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哥的样子可真逗,这样真好玩。随着打闹动作的愈演愈烈,顾宜年立刻起了反应,身体发出红色预警,脑子里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叫,他突然惊醒,腰板挺直,身躯一震,扶着程楠的大手用力往外一推,变色吼道:“好了,再闹打了啊!”
      程楠猝不及防,从顾宜年的腿上跌落,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惊讶不解,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诉说的委屈,他眨了眨眼,盯着突然翻脸的哥,顾宜年也盯着他,除了努力平复喘息,同样不知该如何收场。
      顾宜年很快清醒,他躲开程楠的注视,将他拉起来,“摔疼了吗?”程楠皱眉咧嘴,身后好像被什么东西咯到,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于此,很快忘了追究顾宜年翻脸的原因,反正很多事情,顾宜年不说明白,他就永远也想不透彻。
      “嗯。”程楠哼哼着被扶起来,回头一看,是串钥匙。
      “东西总是乱丢乱放,到时候找不到又着急。”顾宜年捡起钥匙放在茶几上,在程楠的屁股上揉了两下,催促道:“不早了,去洗个澡,一会儿睡觉。”
      趁着程楠洗澡的空儿,顾宜年将凌乱的客厅简单的收拾一下,然后喝了一大杯水,再坐下来的时候才真正恢复正常。
      他有些内疚,仿佛做错了事情,他知道,这样的“喜怒无常”会伤害程楠,每次看到程楠一脸莫名受委屈的模样,不知所措,却又必须全盘接受,事后又很快会忘记原谅,再次满脸幸福依赖地靠过来时,他就会一遍遍在心里发誓,要忍耐克制不能乱发脾气,“你只要从他身边离开,站得远点就好,你别推他,别吼他,别给他脸色看,他怎么会知道你心里的龌龊,外强中干的脆弱和总是强加给他‘是我做错了,哥才会生气’的自我否定和自卑的认知。”
      “你真是个混蛋!你以为你把他照顾的很好,其实一直在精神欺压他!”顾宜年全面分析总结之后,心里的内疚压倒一切,想一会要怎样安慰程楠,逗他开心,明天给他买些好吃好玩的,带他兜兜风看场电影什么的,总之宠着惯着顺着,将“打一巴掌给颗枣”的桥段演绎成“拍你一下给三颗枣”的矫情戏码。
      只是有一点,要从根儿上断。顾宜年清楚,他对程楠日久情深,关系转化得悄无声息,却从不停歇,微妙亦危险,顾宜年身处其中而自知,所以每每焦虑暴躁,对程楠不敢靠近却又害怕失去,他必须设定好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这是□□的关键。程楠是个孩子,可以随心所欲,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自己若是也跟着感觉走,便是诱导教唆,罪大恶极。
      晚上十一点,顾宜年把抱着被子的程楠挡在自己卧室门外,任他苦着脸装可怜,求了半天,也不放行,但这次顾宜年拒绝得十分和颜悦色。
      “宝儿,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哥给你买了新床,你就自己睡。”
      “我睡了呀,白天你不在家,我就睡过了。”程楠实话实说,弯腰要从顾宜年的胳膊下面钻过去。
      顾宜年胳膊夹紧,断了程楠的去路。“宝儿,哥的意思是,”顾宜年停顿一下,假咳一声,一副要说出真相的郑重样子,“以后,晚上咱们得分开睡,你长大了,在一起很挤,也不方便,大家都这样,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懂吗?”顾宜年的笑容连他自己都觉得做作。
      “懂。”程楠答应得痛快又利索,很显然没懂。
      顾宜年无语,看着程楠清澈无底的眼睛,失去了对他“晓之以理”的信心,只能动之以情,决定好言哄劝,先把今晚搞定,假以时日,习惯成自然。
      “哥这两天有点感冒,怕传染你,你先自己睡,等我好了,再回来。”顾宜年随便捡起一个谎言,真当程楠只有三岁。
      “那你刚才还和我用一个杯子喝水。”程楠质问。
      一看骗不了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如果今晚你乖乖的自己睡,哥明天给你买奶酪蛋糕,一起去看电影。”
      “真的?”程楠眼里放光,露出一个人见花开的表情。
      “就这么说定了。”顾宜年松口气,将拖地的被子塞进程楠怀里,“快回你屋吧,哥上班累,得睡了。”说完,搭着程楠的肩膀,两人一起往次卧走。
      程楠犹犹豫豫地往前蹭,半天反应过味儿来,转身冲着顾宜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顾宜年手扶额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脸“平静”地说,“好好说不行是吧?程楠,你听好,回你屋睡去,现在!”
      程楠还是原地不动,也不争辩,皱着眉头眨了下眼睛,随即舒展,老老实实地说:“哥,我保证以后听话,不随便往外跑。”
      顾宜年一愣,苦笑出声,程楠把这事当作惩罚,开始自我检讨。对付程楠的倔劲儿,顾宜年只有三招儿,一温和劝哄,二理智解释,三强制执行,眼下三步走,两步都没能前进,只好最后放大招儿了,而他的耐心最近也总是轻易耗尽。
      程楠察言观色,心里一慌,完了,哥赶他出来,肯定是发现自己最近做的坏事了。于是两人在各自的脑回路里转圈跑,完全不把另一个人说的话当回事儿。
      “哥,我再也不偷偷把药扔马桶了。”
      “回你屋去吧!”顾宜年温和地说。
      “哥,我再也不偷偷藏你手机了。”
      “回你屋去!”顾宜年压低声音命令道。
      “我再也不会为了让你在家陪我藏你车钥匙了。”
      “回去!”顾宜年不耐烦了。
      “哥,我好好练琴。哥,我错了……”程楠哽咽着,一条道走到黑的自责认错。
      顾宜年受不了了,慌忙解释:“不是不是,你没做错什么?哥有时候回来太晚,怕影响你……哥喜欢一个人睡……”
      顾宜年于心不忍也必须得忍,伸手一个劲儿地往外推开程楠,程楠身子跟着一晃一晃的,眼圈就红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听话?”顾宜年终于吼了出来。
      程楠开始抽噎,咬着嘴唇拼命克制,眼泪绕着眼眶打转,脸憋得通红,一呼一吸变得艰难。
      程楠的样子令顾宜年莫名烦躁,加之内疚心疼,坏情绪在体内乱窜,他受不了这样磨人的僵持,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于是一言不发,寒着脸,抢过程楠怀里的被子,生硬地拉起他的手腕,穿厅而过。程楠向来听话,又见顾宜年脸色难看,真的生气了,心里不愿,也不敢用力挣扎,一路被牵着,直到上床躺好,顾宜年为他盖好被子,熄灭灯,公式化地说了句:“晚安。”
      没有以往睡前的亲昵举动,像扑棱头顶、拽拽耳朵,又或是一个额头亲吻。顾宜年费了好大的努力才做到什么都没做地转身离去,他知道心软的后果,理智此时还起了点作用。
      当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门内陷入漆黑,程楠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又怕被顾宜年听见,赶紧用被子捂住头。低而弱的闷哭声,断断续续,门外的顾宜年听得心慌意乱,他条件反射地转身开门,想进去哄慰,门锁转动的瞬间,哭声戛然而止,顾宜年一愣,心智又恢复正常,自己这是怎么了?心绪起起伏伏,难以自持,不能进去,绝不能,舍不得,了不得,想到这儿,他果断地关门走开。
      顾宜年一夜没睡踏实,心里放不下程楠,满脑子都是他委屈哭泣的画面,导致噩梦不断,费尽心力换来的一夜独睡变得如此煎熬难捱。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想,不知道傻小子脑子转过弯了没?自从师傅死后,他从来没让程楠受过半点委屈,一味的顺着、惯着,由他牵着鼻子走,慢慢地成了习惯,看着他心里便会生出怜悯和喜爱,而程楠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也让他自觉自愿地成为他的港湾。
      顾宜年打着哈欠,开门便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个趔趄,低头一看,程楠穿着单薄的睡衣蜷缩在门口,被子胡乱裹在身下,被人踢了一脚,受惊地抖动了一下。
      顾宜年看见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火了。
      “你……你什么时候睡这儿的?谁让你睡这儿的?阳台开着窗户,地上这么凉,你到底想干嘛?想气死我?”顾宜年开口便训上了。
      “哥——,你醒了。”程楠有气无力地应着,挣扎着想坐起来,手没撑住一下子又躺倒,干裂的嘴唇令顾宜年心里一惊。
      “怎么了?”顾宜年赶忙蹲下,盯着程楠泛红的脸颊,听出他病态的应答,神经瞬间绷紧,一摸额头,果然烫手,少说39度往上。
      “宝儿……”顾宜年手搭着程楠的肩头晃了晃,程楠低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像只奄奄一息的小鸟,看着心里又气又疼。
      “这里有过堂风,你找死是不是?”
      “哥,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没劲儿,你别生气,我以后就睡这儿,挺好的。”
      “你敢?揍死你。”顾宜年眼睛一瞪,程楠立刻闭嘴。
      “搭住我脖子。”顾宜年一把将程楠抱起,二话不说返回自己的卧室,将他放躺在床上。
      “你说你是不是给我找事儿?这下可好,你也甭上课了,我还得请假照顾你。”
      “对不起。”程楠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敢看顾宜年。
      “对不起有用吗?你要是听话比什么不强?”顾宜年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就是不要一个人睡。”程楠仰起头,态度坚决。“就要和你一块睡,像从前一样,永远不分开,哥——,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以后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你了,哥——”程楠撒娇的本领炉火纯青,说来就来,借着生病更是威力加倍,这点也确实是顾宜年的死穴,每每中招儿,百试不爽。
      程楠的苦肉计将顾宜年杀得一败涂地,再也狠不下心拉不下脸,平时就不是个严厉角色,何况现在,算了别跟他扛着了,分房睡这事儿还是先缓缓吧。
      “好吧,这事先不说了,你给我把病养好,今天老实在床上待着,我跟贾老师请假。”
      “哦。”目的达到了,程楠可乖了,老老实实地喝完一大杯水,缩进被窝休息。
      “一会儿我叫楼下诊所的小护士上来看看。”
      “哥,你上班去吧,我没事的,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陪我。”
      “看情况吧,我去熬点粥,你躺好,闭上眼睛。”顾宜年冲程楠微笑,并在他脸上顺了一把。
      “我想看着你。”
      顾宜年无奈摇头,只好由着程楠。
      “粥好了,要放糖吗?”顾宜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要。”顾宜年将粥放在床头柜上,扶着程楠坐起,往他腰下垫了个枕头,重新将被子盖好,抬手将程楠乱蓬蓬的头发理顺,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
      程楠心情好,吃得很大口,顾宜年就怕烫着他,一个劲儿地重复“慢点”。
      “生病了胃口还这么好。”顾宜年从碗底刮出最后一勺送进程楠嘴里,心下宽慰地说。
      顾宜年绞了把湿毛巾敷在程楠头上,看看时间,护士该来了。一阵门铃响,一个圆脸可人的姑娘,额头冒汗地出现在门口,进门气没喘匀,招呼也顾不上打就问谁病了。
      “程楠昨晚睡觉着凉了,现在烧得挺厉害。”
      小护士跟着顾宜年进了卧室,凭经验望诊一番,安慰道:“不要紧,顾队别担心。”随后取出温度计、听诊器开始初步诊断。
      “还好只是着凉了发烧,打一针退烧就行了,要多喝水多休息。”护士收好听诊器,看着顾宜年。
      顾宜年还没表态,程楠先哼哼上了。“打针?我不想打针!”程楠面露难色,乞求地望着顾宜年,“哥——”
      “别喊我,刚才不是答应挺好的吗?现在怂了?谁叫你睡地上?该!”顾宜年不为所动。
      程楠不吭声了,不情愿地趴好,脸埋进枕头里,双手死死地抓着被角,身体僵着,紧张得如临大敌。
      顾宜年心里叹气,走到床边,挨着程楠坐下,大手握着他的脖颈让程楠转过脸,温和地说:“这样没法喘气了。”
      程楠看到救星,就势抱住顾宜年的腰,脸贴着他的肚子闷声说:“我准备好了。”
      顾宜年心疼地抱紧程楠,眉头紧锁,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时的阴影还在。
      这些年,程楠虽然过得快乐无忧,但记忆和伤痛就像癫痫,时不时突然发作一回,让人措手不及。
      师傅出事的时候,程楠就站在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手里的冰淇淋刚撕开包装,一声爆炸的巨响,将师傅乘坐的警车掀翻在地,烈火伴着浓烟瞬间腾空而起,四周惊叫不断,自己也被眼前突发的巨大变故惊呆,整个人僵立原地,举枪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冷汗顺着头顶汹涌而下,熊熊燃烧的大火穿透他的眼睛同时灸烤着他的大脑。
      顾宜年感觉到身边疾风掠过,眼前人影一闪,他才如梦初醒,拼尽全力伸手去抓,然而他的阻拦换来的是程楠拼死的挣脱,面对程楠爆发的速度和力量,他只知道死也不能放手,随着一截衣袖的脱离,程楠如扑火的飞蛾向着那团火焰冲去。
      顾宜年不顾一切追上去,拦腰抱住已经歇斯底里的程楠,最后将半虚脱的他拖到一边等待救援。
      失去理智的代价是,程楠左臂外侧、背部至腰臀,造成将近10%的烧伤面积,在医院治疗了三个月,疼痛占据了他那时的全部生活,无休止的手术、修复、换药,数不清的针剂治疗,加上漫长的复健过程,每一步都似炼狱,又是重生。
      那时他问顾宜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就可以不痛了。”而这些同他精神上的摧残相比,也只是小乌见大乌。
      精神受到重创的程楠,自动删除了那段可怕的记忆,可对疼痛的惧怕却再也无法消除,与医院相关的所有一切,哪怕针刺的小痛都会令他如临大敌,胆小畏缩如一只被弃的流浪猫犬。
      程楠扭头瞟了一眼护士手里的针筒,便被顾宜年按进怀里不让他看,等闻到酒精味儿,整个人就不好了,变得极度不配合,手拽着裤腰,死活不放。
      “哥,我怕。”程楠的声音发颤。
      “不怕,哥在呢。没事的,放松点儿。”顾宜年给他打气。
      “真的不要,我吃药,吃十天的,不,二十天的……”程楠开始耍赖。
      “好了,别闹了。”顾宜年亲自上手要脱程楠的裤子。
      “不要,丑、痛。”程楠扭动着身体,快要哭出声来。
      “没人笑话你,很快就好,听话。”顾宜年赶紧给护士递眼神,让她准备好,看准时机下手。
      小护士心领神会,动作麻利地做好准备工作,这种戏码,每年都要上演几次,她都快成了这家人的御用护士了。
      顾宜年快速地撩起程楠的睡衣,又将睡裤拉下一截儿,醒目的伤疤灼痛了他的眼睛,又红又皱的皮肤,像贫瘠干裂的土地,历经沧桑,丑陋不堪。他的手骤然停下,心抽痛着,心想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别为难这孩子了。
      他迟疑片刻,边上待命的护士经验丰富,瞅准时机,进针又准又快,推针速度也尽量平缓,手法娴熟,令人佩服。
      忍到最后,程楠还是“哇”地大哭出声,死死抱着顾宜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所以顾宜年最操心程楠的健康,这要是摊上什么非去医院的病痛,他可真是要抓瞎了。
      “好了好了,打完了,没事了。”顾宜年一边拍一边哄。
      程楠翻过身,仍在抽泣。
      “行了,没完没了的,谁叫你不听话,下次你再胡来一个试试?还用这招治你!”
      程楠一听哭声又起,吓得顾宜年连声说:“不会不会。”
      小护士摇头笑叹:“真是难为你了,顾队,楠子有你真是福气。我走了,有事你随时叫我。”
      “谢谢了,没你我可真拿他没辙。”
      “客气啥,家里有药吗?我再送些过来?”小护士收拾好东西,临走问道。
      “有,你别掂记了,不够我再去你那儿买。”顾宜年起身相送,将诊费递给小护士。
      “楠子,好好养病,听你哥的话,姐改天再来看你。”
      “姐姐,再见。”
      药劲儿上来后,程楠睡着了,顾宜年削好水果,将温开水放在床头,才安心去上班。
      顾宜年走出国贸大厦,一看快到下班时间了,就不打算回单位了,张鹏的酒吧就在附近,正好找他有事。
      一上车顾宜年就招呼小罗往兴胜街开,下班高峰,来往车辆挺多,走走停停到了“名爵”酒吧门口,连个停车位都没有。
      “这才几点车就停满了?”小罗抻着脖子四下张望,两眼放光发出啧啧赞叹:“我去,全是好车,哇,看那辆跑车,叫什么来着?”
      顾宜年摇摇头,一脸瞧不上的样子,眼睛盯着前面一辆要走的“宝马”,吩咐小罗“等会儿,就这儿。”
      小罗熟练地将车倒进去,放好手刹,对着后视镜一番臭美,临了还摸出管唇膏,凑到顾宜年面前,问他要不要用。
      “我不用,你也别用了,我找张鹏谈事儿,一会儿就走,没时间给你撩妹。”顾宜年撂下话,下车径直进了大门,懒得搭理这个闷骚青年。
      顾宜年推门而入,像跌入洞口的爱丽丝,身心瞬间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动感活血的音乐和幽暗炫酷的灯光,令他在门口待了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午夜寻欢作乐的场所,满眼纵情买醉的脸孔,他绕过七七八八的台子,直接坐在吧台边上。
      服务生脸熟,看见顾宜年,放下手里的活计,满脸堆笑地迎过来,“顾队好,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最近忙,你们老板呢?”顾宜年客套一句,开门见山地问。
      “在,我这就给您叫去,您先坐着,尝尝我新调的酒。”酒保递过来一杯卖相很好看的酒,杯子外壁上挂满了密集的小水珠,顾宜年端起来对着灯光晃了晃,尝了一口酸麻微苦,口感还不错,正打算借机放松一下,身后就响起了张鹏夸张放大的热情声音。
      “呦,风吹桃林满树花,喜鹊枝头叫喳喳,这谁呀?你老人家终于肯百忙之中主动‘临幸’在下,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啊!”张鹏从背后一把搂住顾宜年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完事用手抹了抹嘴吧,哈哈大笑。“终于得手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顾宜年回身一拳打在张鹏的胸口上,立眉瞪眼地说:“给我滚远点儿。”
      张鹏手捂着胸口一脸得意,拽过把椅子挨着顾宜年坐下。“说吧,来找我几个意思?平时你那么难请,总嫌这儿吵、闹腾,上次咱们宿舍老五过生日,你都没来,最后弄得他哭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大家后来又把矛头对准我开炮,非说是我猪脑子记错你出差的日子,害得哥们儿这顿罚酒喝的,差点见了‘马克思’,你说吧,欠我这么大人情,怎么还?要不考虑以身相许得了。”
      “许你大爷!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本王也是你敢觊觎的?”顾宜年晃动肩膀甩掉张鹏试图再次搭过来的手,冲着调酒师比个V字手势,“黑色俄罗斯。”
      “你怎么还这德性,满嘴跑火车,真不知道当初你干嘛读警校,你这块料天生说相声的奇材。”
      “说得是啊!还不都怪我爸,利欲熏心一老头儿,自个儿‘精神萎靡’一辈子,就想着把我培养成他的‘伟哥’,梦想有朝一日我当上人民警察,他好跟在我屁股后头‘狐假虎威’,欺压良善,只可惜‘我本善良’,杀人不犯法,我也下不去手,他老人家算是押错注了,输了老本,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得得得,打住,听你臭贫,我都起生理反应了。”
      “真的?”张鹏仗着桌子高有掩护,从底下伸过手去,直奔顾宜年的□□。
      “爪子拿开!”顾宜年吼一句,扭身闪开,
      “我是想吐。”
      “你瞅瞅你那损出儿,”张鹏实力卖萌,宋小宝上身,“长得帅还不让人调戏,哪儿说理去?”
      顾宜年和酒保同时笑喷。小伙子从来没见过老板这么“鬼蓄”,今儿可真是开了眼界。
      “没想到你还真是一逗逼,服了,我服了。”顾宜年笑得没心没肺。
      两个人玩得正嗨,调好的酒送到,各自一时收了“神通”,端起酒十分默契地碰杯而饮,一杯酒下肚,顾宜年借机转移话题,身体向吧台靠了靠,看着张鹏正色道,“老二,说正经的,找你是为了程楠的事儿,帮个忙,给他在你这儿谋个活儿干。”
      “又为楠子,我就知道,能让你顾大队长开口求人的也就只有他。”
      “他大了,成天在家待着,我怕他闷,我这工作时间又没个正点儿,不能把他拴身上,再说我也不放心,像上次他忘了拨插销,电线短路,差点着火,所以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家,给他找个工作,时间容易打发,有你看着,我也能安心上班。”
      “行啊,来吧,让他上我这儿驻唱,就咱楠子长那小模样,别说脑子不好使,他就什么也不干,往那一站跟明星代言似的,整个一活广告。”
      “晚上肯定不行,程楠晚上必须十点上床睡觉,再说也不安全。”
      “你对楠子真好,这心操得比他亲爹都不差。”
      “谁叫我欠他呢,只能搭上这辈子还了。”顾宜年苦笑,玩转着酒杯,一饮而尽。
      “你对楠子好,没人拦着你,但求你别自虐好吗?每回一提这事儿,就开始作践自己,你总这样有劲吗?我代表人民,代表政府郑重提醒你,程叔的死和你没半毛钱关系,那是因公殉职,死得其所,懂?”
      “是我没用,第一次看见歹徒,拿枪的手居然会发抖……”顾宜年眼里蓄泪,被放大的瞳孔像是看到了令他心悸的过往。
      “得了,还劝不住你了,不就给楠子找一工作吗?简单到不好意思,我这儿也缺服务员。”张鹏痛快地答应完,才想起程楠的特殊情况,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可楠子的情况……服务员也得有眼力劲,他干得了吗?再说你不嫌我这儿乱吗?”张鹏脑子里的反射弧是比一般人长,所有的疑问都放到最后问。
      “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宜年的开始给张鹏“划重点”,“他只能下午来,早上还有课,十二点到七点,管两顿饭有午休时间,体力活儿你别用他,随便给他找点事儿做,帮我看着他就行,工资你看着开,千八百的,我们也不嫌少,嗯……”
      顾家年苦思冥想,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一边坐着的张鹏直接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痴汉般地看着他,“哥哥,这责任也忒重大了,楠子我也喜欢,可我怕‘万一’,万一有个小差小错,你还不把我生吃了啊!”
      “那是肯定的。”顾宜年想也不想地肯定了张鹏的猜想,“还有,别让人欺负他,别让人骚扰他,你老板一声令下,他就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不行,得亲祖宗。”张鹏被刺激得开始自虐,随即苦着一张脸服软,“哎,我说,不带你这么玩的,我这儿坏人多,白天也没准儿,绝对的‘火坑’,楠子可千万不能往里跳。”
      “我下了班会过来接他。也没什么了,想起再说,就这么定了,明儿我就带人过来。”
      “老大,再商量商量……”
      “小罗,事谈妥了,咱们走吧!”顾宜起身招手,冲着不远处看人斗酒兴起的小罗大声喊。
      “我说……”
      “你别说了。”
      “对了,把小罗的账结了,我没带钱出来。”顾宜年脸皮厚起来,能挡子弹,说完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
      “我我我,我不活了……”张鹏怨妇似地追出来,差点和突然转身的顾宜年撞个满怀,他受惊似的,本能往后退了一步,顾宜年就势一个大大的拥抱贴上去,持久而有力,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谢谢”。
      张鹏钢铁般的意志瞬间瓦解,脸上柔情四溢,像个表白成功的中学生,沉浸在顾宜年给他的片刻幸福里,直到顾宜年开车离去,从窗口飘出一句“等我电话”,他才缓过神来,撇嘴嘟哝着,“这叫什么事?我帮你看孩子,还得倒贴钱!”抱怨完又阿Q式地自我宽慰,“得,你欠程楠的,我欠你的,名符其实一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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