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

　　10.

　　第三天其实很平淡，佛子一如既往去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是护法开始变得比往日沉默一些，虽然掩饰的模样很高明，但佛子还是觉察出来。

　　他闭眼念着经书，将自己的杂念挥散。

　　第二天。

　　护法问他，“那个……那个什么天命预言，是真的吗？”

　　佛子回答道：“我佛所赐，不假一言。”他对护法说：“千百年来，未曾出错。”

　　护法哼着不知哪儿学来的调子，不知道听没听见。

　　总之过了很久，他才说：“那你杀了我呗，不就不用死了？你能守着你的佛祖，去爱你的众生。”

　　佛子摇了摇头，告诉护法：“佛不杀生。”

　　护法当即冷哼一声，不屑的语气：“算了，要杀爷的人多了去了，哪儿轮的上你？”

　　佛子接着纠正他：“那也不行，这是因果。”

　　大护法掏了掏耳朵，没管他。

　　不听不听。

　　佛子敲着木鱼，一下一下，伴随催人入眠的佛经。

　　可惜这一天护法睁着眼，没有半点睡意。

　　他忽然握住菩提骨的手腕，没头没尾的问：

　　“最后一天了？”

　　耳边传来古寺浑厚飘渺的钟声。

　　佛子低眸见他。

　　点头。

　　最后一日。

　　11.

　　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佛子做完例行的祷告，被早就扒门口盯着人蓄谋已久的大护法拐走。

　　管他多少人需要小和尚做什么，总之爷的事儿才是正事儿。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一天小和尚没有再用什么理由回去，连那些长老秃驴也只是假模假样拦了拦，就放人出去了。

　　从来没这么轻易拐人的护法：……？

　　总之，佛子跟着他，像无数个夜里被拐出来胡闹一般。走过大街小巷，听着凡尘的吆喝，他和大护法，一起跟众生擦肩而过。

　　从热闹走到偏僻，最后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之后大护法在佛子的道谢里不满开口：
　　“啧，你都没喊过我名字。”

　　佛子笑了一下，那种独属于菩提骨轻和的嗓音，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大护法动作一顿，放下碗，抬眼看着他。

　　四目相对。

　　他扯开一层笑，笃定且恣意的：“别装了，小孩儿、佛子大人、佛祖代行者。”

　　大护法盯着他，道：“你他/妈绝对喜欢爷。”
　　佛子神色动都没动一点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好脾气的说那句快被听烂的话：

　　“佛爱众生。”

　　佛爱众生。
　　去他/妈的众生。
　　去他/妈的预言。

　　总归那预言说小和尚要死他手里，他要是不动手呢？这狗屁预言还能操控人心不成？

　　反正那眼睛长在和尚眼里漂亮的要命，他天天看不就行了。

　　12.

　　佛子的五感是慢慢消失的。

　　尝不出馄饨味道的时候 他明白自己失去了味觉。

　　在熙熙攘攘大街上靠口型去猜测对方说了什么的时候，他明白自己失去了听觉。

　　然后是嗅觉、触觉……

　　在视觉消失之前，他在大护法惊骇诡异的眼神里走向满是脂粉味儿的红袖楼，然后被大惊失色的护法拉了回去。

　　他没有听见大护法说什么，但大约能猜到是如何的气急败坏。于是浅浅露出一个笑来。

　　最后一眼，看清了大护法表情丰富的目瞪口呆。

　　小和尚把心里冒出来的那一点骄傲压下去，并且纠正之前大护法的话：明明是这位护法喜欢他。

　　五感尽失的佛子牵着护法的衣袖，凭着记忆走过长桥，来到半山腰。

　　然后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最后弥留之际，小和尚的想法居然觉得大护法的话很有道理。

　　这个预言的确不严谨。（恪守规矩的佛子把那句不文明的话换成了不严谨这个词。

　　大护法说的是对的。

　　认真了十九年的正道宝贝疙瘩、佛祖代行者、生为佛子的小和尚在心底严肃纠正道：

　　他其实没有死在护法手里。
　　他明明死在了大护法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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