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带个掉渣饼

　　车上，陆山南和江水北并排坐在后座。
　　“小北啊，你刚转过来，在学校有什么事情就去找陆山南，让他帮你，其他的事需要帮忙就给我和你叔叔打电话。”方雯在副驾驶扭过头，对江水北嘱咐道。“对啊，直接找南南就行，别客气啊。”在开车的陆青峰也笑道。
　　“哎，好。”江水北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勾起一个礼貌乖巧的微笑，“谢谢方姨陆叔。”
　　午后的阳光照进车窗，少年一身蓝白色校服，清爽帅气，乌黑的短发散在额前，眉目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黑色半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黑亮，他的眼窝深，双眼皮长而宽，笑起来很好看。
　　方雯看着眼前两个孩子，转眼间已经从两个牵手上幼儿园的小蘑菇长成了翩翩少年，听话懂事，脸上的笑不免又加深了几分，心下熨帖。
　　没听见陆山南搭腔，她又去看陆山南，自己都说让他多照看江水北了，这孩子都不知道附和一下，多不好啊。
　　陆山南靠着车窗，阳光打在头发上，透过光显得金黄，他正扭过头看窗外，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淡淡的阴影。
　　“唉，你们长大了倒是话少了，我记得你们小的时候天天黏在一起，拉都拉不开。”方雯笑了笑，又看向陆山南，冲他使眼色，“是吧，陆山南？”
　　陆山南正过脸，方女士脸上在笑，实则在警示。好的，他清楚，客套话嘛。真不懂他们怎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多少年没见过了，还老说小时候的事儿，真丢脸。
　　“这不是昨天才刚见嘛。”陆山南侧过身对江水北说道：“那个，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不清楚的来七班找我就行，你在十班是吧，我们班就在你们对面儿。”
　　“行。”江水北点了点头，他对自己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很有自信。
　　“南南啊，你再给小北介绍一下学校啊，”方雯在副驾驶开口道，“小北，阿姨不知道你之前上的学校管得严不严啊，但是三中是有点严的，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
　　这话倒是真的，不算客套，毕竟陆山南刚去就想回家转学。
　　陆山南在一边听着只觉得好笑。据悉，江水北之前上的私立学校。方女士口中的“有点严”，春秋笔法罢了。在私立学校舒服惯了的人进了三中，想想都觉得崩塌。他看着正和自己的母亲方女士亲切交谈的江姓男子，虽然嘴上挂着笑，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但投向他的目光中也不免有几分同情，让他想到了几个月前刚入学的自己，全然不知前路何其凶险。
　　在宿舍放好行李后，陆山南站在江水北宿舍门口，倚着门框，肩上挎着个沉甸甸的背包，看着收拾好行李拎包准备走的江水北道，“你带吃的了没？就，面包什么的。”
　　“没有，我没带。一会儿不是回教室自习一节课就吃饭了吗，你要吃吗？我等会儿路过超市帮你买点。”江水北把肩带挎到肩上，眼里有些疑惑。
　　“不不不，我不吃，但我建议你带点儿。”陆山南忍不住笑，脸颊一侧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弯弯的，眼尾翘起一个弧度，连着那里的一颗小痣也变得灵动起来。“你其他的零食也没带？我看你行李箱挺空啊。”
　　“嗯，我不是特别爱吃。”
　　“哦哦，挺好的，健康。”
　　已经是午后了，他俩来得早，宿舍没其他人，这间屋子在阴面，光线有些暗，几道橙黄色的阳光投在墙上，眼前的少年同记忆里的孩子联系起来，同样的午后，同样的阳光，两次进到一个新环境，都是由陆山南来给他做新手指引，或者说，他进入了属于陆山南的世界。江水北心下确是有了几分触动，觉得陆山南比之前亲切了几分。
　　陆山南坏心眼儿地不明说，江水北到两人分头走都没明白陆山南的话，摸不准陆山南走前对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
　　其实陆山南觉得，就算说了也未必相信，那种震撼，还是要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否则难以领悟其中玄妙啊！
　　所以，当下课铃声的第一个音刚响，江少爷还未从容地将练习册合上，身边的同桌就，不，不仅是同桌，四面八方的同学，如同被这铃声中的一股神秘力量召唤般，一跃而出，脚下生风，如过江之鲤般拥向教室前后两个门，短短几秒，教室里除了零星几个不吃晚饭的同学还待在座位上，只剩下了傻傻站起的江水北，他耳朵里只剩下同桌回头跟自己说的那句“愣着干嘛？跑啊！”
　　等他到了离自己教室最近的楼道，一眼望去，全是挤在一起的人头，人在流动，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和不断的下楼的踢踏声在逼仄的楼道中反复回荡。

　　“唉！好烦，老张非得最后几分钟到教室来讲事情，都影响我发挥了。”
　　“是啊，一会儿肯定得排队了，我还得赶回来补作业呢，英语作业差了两套卷子，我这次回家真玩疯了。”
　　“啊？那你赶紧回去补吧，他晚上就要查了，我给你带个掉渣饼，加骨肉相连、豆皮和卷心菜行吗？”
　　“啊啊啊啊啊啊，你真好，真的！”

　　还好，江水北没有被挤到，因为动作慢，他在楼梯队伍的最末尾，畅享豪华空间，好不自在。
　　拥挤的人流也是有好处的，出了教学楼他也不用自己认路，跟着大部队，总能混碗饭吃。
　　等快走到食堂，大门就在眼前的时候，江水北耳边又响起了声音，如万匹骏马过境，震彻云霄，好不气派！
　　没等回头，一位体育健将就越过他飞入了食堂大门。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这是第二批来吃饭的高二学生，前后差了五分钟，高三是铁打的第一批，高一高二每周轮换。
　　面对售罄的窗口，江水北才彻底领悟陆山南为什么让自己带个面包，想起他倚着门框意味不明的笑，还握着饭卡的手攥了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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