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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
靳长生自从有记忆开始就没吃这么饱过，甚至饱过了头，半夜肚子突然抽痛起来。
他揉着肚子，试图缓解这热浪一样阵阵翻滚的痛意，只是效果不大，仍疼得想在床上打滚。但因为宋桥清就睡在不远处的陪护病床上，他只能咬着牙强忍。
突然，离他病床最近的一个老爷子起夜上厕所，发现了靳长生的异样。他走近一看，这孩子满头大汗，老爷子就以为人发病了，连忙叫醒宋桥清。
宋桥清赶紧去叫人，护士来的很快，她摸了摸靳长生的肚子，然后询问了几句，得出个结论——吃撑了。
护士冷着脸看着宋桥清，有些严肃地说：“不是说了不能急补吗？”
宋桥清乖乖低着头挨训。吃饭的时候，靳长生吃了三碗还说饿，他以为靳长生这人天生大胃王，就也没想这么多。
谁知道这人是傻得连饱没饱都分不清。
“饭后上了厕所吗？”
宋桥清摇摇头。
“他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散步消食，可以适当喝一点温开水，有助于消化和排泄，腹部可能有粪便堆积，待会可能要带他去上个厕所。”
靳长生窝在被子里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本来想把饭菜都吃掉，饿着宋桥清，结果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宋桥清打来了热水，推来了轮椅，就等着靳长生开口叫自己帮他去厕所。
靳长生喝了几口热水就不喝了，很快，之前可以忍的单纯腹痛转变成了一种没法忍的排山倒海般的腹痛。
他看着宋桥清，颇为屈辱的说：“带我去厕所。”
“叫舅舅。”
靳长生咬牙切齿，“宋桥清！带我去厕所！”
“叫大哥也行。”
靳长生不再喊他，他宁愿在床上憋死，也不要认贼作舅。
“唉——”宋桥清叹了一口气，把靳长生因为睡觉而悬挂的石膏腿轻轻放下，然后顺势将靳长生一把公主抱起，“怎么跟头犟驴似的。”
靳长生被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一跳，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拍打了宋桥清好几下。
宋桥清搂着人，脾气很好的阴阳道：“手不知道放哪的话，就搂着我脖子。”
靳长生没有搂他，全身僵硬得像都打了石膏，被他塞进轮椅推去厕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之后好几天靳长生都把宋桥清当一缕空气，几乎不跟他交流。
但宋桥清却觉得他俩之间的进展神速，毕竟吃喝拉撒都形影不离了,虽然这孩子不爱跟他聊天，回应他的时候也只会呛嘴，但至少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了。
时间越长他们俩只会越来越熟络，收买靳长生的人心，只是早晚问题，宋桥清想。
靳长生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宋桥清是个嘴这么碎的该溜子。
他们之间除了上次那顿打，几乎没有交际，宋桥清看不上赖子一伙人，自己也不会无故招惹宋桥清。有时候碰巧看见宋桥清，他不是在催债揍人，就是在收保护费，砸人家摊子，闹人家场子。
暴戾恣睢，阴晴不定，看着就不是善茬。
没想到这人私底下话这么密吗？
靳长生甚至没法想宋桥清这副样子怎么震慑手下人。
宋桥清不知道靳长生思绪飘哪去了，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跟你说话呢，伤好后打算去哪个城市？”
靳长生将欲脱口的“关你屁事”收回，沉思几秒，平静的说：“蒙封吧。”
宋桥清眨了眨眼，“麦城蒙封市？”好耳熟。
靳长生点了点头，难得的耐下心跟他解释：“我要去找我妹妹，本来跟她约好要一起去蒙封城……如果顺利的话她现在应该到麦城了。”
“你还有个妹妹？”
“嗯。”
“亲生妹妹？”
“嗯。”
骗人。
宋桥清看过书，他可记得靳长生年幼丧父失恃，八岁的时候家乡遭了涝灾，唯一的外婆被洪流卷走，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已经被泡得发白肿胀。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宋桥清一脸‘我就看着你编’的表情。
“优然。”
优然？宋桥清愣住。
那是靳长生幼年时在“贼窝”里相依为命的小青梅，也是书中的女二。
靳长生确实一直把他当妹妹。
本来还以为靳长生忽悠他，结果听到“优然”两个字宋桥清差不多就相信了。
带走靳长生唯一亲人的涝灾刚过，没多久村里又开始闹疫病，死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人收拾东西决定离开，靳长生为了求生只能独自流浪。
就这样过了快两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拾荒日子，走到枫城的时候他才被赖麻子抓走了。
对那时候的靳长生来说，被赖麻子抓走也算是有了个歇脚的地方。
靳长生在外流浪被欺负是家常便饭，遇到的好人不多，所以他珍视自己收到的一切好意和恩惠。
因为一颗糖，他就记了叶流轻一辈子，也是因为阴暗潮湿里的一句关心，让靳长生把优然划分到自己人阵营。
所以每次得到馒头，馕饼等奖赏，他都会分一半给优然，他把优然当做唯一的家人。
也是优然的存在让宋桥清觉得靳长生的本色就是纯真良善的。
要是能帮靳长生把优然找到，那收服靳长生的心简直是指日可待。
优然其实不是流浪儿，她是在家附近玩耍的时候被人贩子掳走，在被拐卖的路上逃了出来，逃到枫城又被赖麻子捡回了仓库。
宋桥清记得书里靳长生提的这段剧情：两个小孩一起计划逃跑，在火车站却因为“牧犬”的抓捕而走散。
靳长生为了优然引走“牧犬”，踏上了背离麦城的火车，而优然却误以为靳长生丢下她上火车跑了，从这以后就恨上了靳长生。
靳长生再次遇到优然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后。
七年后的优然衣食无忧，受尽宠爱，俨然是一位漂亮耀眼的富家千金。对靳长生也如往常一样热络关切，充满依恋。
只是绝口不提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问七年前靳长生为什么抛下她。
后来，她以旧情为饵，骗靳长生踏进陷阱，试图杀死他。她计划利用靳长生，把靳长生的命作为投名状献给顾厉珏。
那场设计好的屠杀重创了靳长生，差点要了他命，是靳长生最衷心的手下领着所有兄弟，用一群人的生命给靳长生垫出了一条血路。
从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从此再也回不去从前。
如果能找到优然，误会就能解开，那之后的悲剧就能避免。
宋桥清看着靳长生担忧的模样，脱口而出，“她不在蒙封。”
“你怎么知道？”
宋桥清没法解释消息的来源，只能说：“你要不信，那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蒙封找。”
靳长生摇了摇头，不知道信没信。
宋桥清知道现在靳长生心中自己的言语信誉为零，他也没法说太多，毕竟说了靳长生也不相信。
除非自己带他找到优然。
靳长生自从不拒绝宋桥清的好意后，想出了另一个折腾宋桥清的法子。
对于宋桥清来说，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靳长生指着隔壁病床大爷桌上的羊肉火烧馍，“我要吃那个。”
当时是宋桥清第一次听到靳长生跟他提需求，嘿嘿一笑，宠溺地说：“买，谁让我是你舅舅。”
然后乐呵呵问大爷在哪买的。
没过两天，靳长生又指着门口经过穿棉鞋的小孩，“我要他那双鞋。”
宋桥清指了指他不能动弹的石膏脚，“你确定？”
“你不是我舅吗？”
宋桥清又屁颠屁颠给他买鞋，连带整套新衣服裤子。
靳长生拿着新衣服看两眼，丢一边，“丑死了，我不要黑色的。”
宋桥清纳闷，“可是你之前穿的衣服就是黑色的。”
靳长生冷眼瞥他，“那是灰色。”
“......”宋桥清望着角落那堆脏得看不清底色的衣服，无奈，“行吧，那我再买新的。”
宋桥清买了件灰色的回去，靳长生这次连碰都不碰一下，嫌弃的说：“我们那边的叫花子也喜欢穿这个颜色。”
宋桥清三顾百货店，买了件白色，靳长生这次倒是笑了，边笑边说：“这件好，等你死了我就穿。”
把宋桥清气得啊，一件衣服没给他留，全都拿走送给了桥下的流浪者当盖被。
宋桥清拍拍手从桥洞往医院走，心想，送给陌生人，人家都会说句谢谢呢。
可是回去的路上，宋桥清经过一家服装店，还是没忍住又给靳长生买了件。
那是一件浅蓝色的夹克外套，颜色很好看，像天空。
宋桥清将衣服拿出来的时候，靳长生第一眼看的却是宋桥清。
他以为宋桥清生气了，不会再给自己买任何东西，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衣服，他都会挑不如意，他也确实是故意的。
宋桥清将衣服在面前比划，“这个好看吧，靓不靓？”
不知道是衣服的颜色确实令人心动，还是宋桥清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眸太漂亮，靳长生再说不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但他又羞愧于接受并且满足宋桥清的期待，只能将靠枕放下，假装犯困要睡了。
半响，宋桥清听见枕头那边穿来一句含糊不清的“还行。”
这件事之后，靳长生突然不折腾了。
人乖起来，养伤的日子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拆石膏的日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靳长生的脚至少要在拆了石膏后再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全。
宋桥清知道靳长生这段时间装乖就是为了找机会逃跑，可能在他腿恢复到能跑的第一天。他不会阻止靳长生离开，但他没说自己不会跟着他走，于是他密切关注着靳长生的恢复状况。
为了庆祝靳长生摆脱石膏，宋桥清那天特意跑老远买了个蛋糕。
靳长生很喜欢，虽然他没说。
拆石膏的第三天，靳长生又提出想吃蛋糕，宋桥清二话没说又去给他买，毕竟两人相处这么久，蛋糕是靳长生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喜爱之情的东西了。
只不过回去的路上，有个老太太硬抓着宋桥清说他是人贩子，拐走了自己的孙子。两人进局子拉扯半天，老人家又说自己头昏眼花认错了人，那个人贩子嘴角有一颗痣，她搞错了。
宋桥清平白摊上这么个麻烦，等买完晚餐带着蛋糕回去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餐晚了一个多小时。
靳长生不在病房，宋桥清就以为人去上厕所了。等了几分钟，他莫名不安起来。
隔壁病床的大爷刚吃完饭消食上来，撞上宋桥清正从病房里走出来，神色些许紧张。“怎么了？小宋。”
宋桥清看见是他，忙停了下来，“大爷，您刚从下面散步回来吗？“
“对，消消食。”大爷揉了揉肚子。
“那您看见我弟了吗？”
大爷一愣，“他还没回来？我吃饭之前就听他说要锻炼锻炼，然后出去了。”
“大概几点出去的？”
“五点多好像。”
宋桥清看了眼挂钟，已经七点半了，爬也该爬回来了。
宋桥清返回病房，三两步走到背包旁，拉开拉链一看，果然，钱没了。
淦，靳长生携款带伤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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