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香去

　　我和林羡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说吸引力这个词听起来似乎有些暧昧了，但事实如此，有的时候这是份让我由心感到幸运的缘份，但有时这又成了段让我恨得牙痒的孽缘。
　　客观上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从小就总黏在一起。

　　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再后来到了高中；我们先是同校，后又成了同班，再往后，她便成了我的同桌。

　　记得差不多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突然开始有了更多接触。

　　因学校离家不算太过远，三年级开始我也便随着回家的大部队一起，不再让母亲来接我了。记得那是个夏天，走在回家回去路上时，突然有人在背后暗暗地戳我胳膊。我刚想回过头甩个白眼，她却直接一把将我掀了过来。

　　“等会儿你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
　　她并没想要得到我的回复，带路似的走在了前面。

　　回去路上我们会经过江水河，那是一条贯穿了老城区的长河，虽然算不上多么宽阔宏伟，但于人类也是无法绕开的巨物。
　　那时候还没修起桥，我们就一个个排队搭上横渡的船。

　　此时便是林羡最喜欢同旁边人嘀咕的时候，讲解江和河的概念；江比河“大”，这条河取作‘江水’这个名字又是多么地好笑，诸如此类的。

　　每当这时我总是默默退后一点，不知道怎么的，我十分喜欢这条河。
　　可能是因为夏天的时候我哥会带我来游泳；也或许是因为，父亲除了学业之外不关心我的其他事情，唯独来河边钓鱼的时候，他很乐意带着我帮他打打下手。

　　所以当林羡笑话这条河水明明不大点流量却“狂妄”地想变成江水时，我都远远躲开。
　　我相信我喜欢的这条河也必然会喜欢我。因此总爱悄悄蹲在船板的边缘，用手勾起一点水花，偷偷地向河水打个招呼。这时也要小心，既不能摔进河里，又不能被售票阿姨发现。

　　下了船，林羡还是同以往一样，自说自话地走在前面。
　　她只管自己说自己的，从不在意旁边的人是谁，到底有没有在听。但这次，她走了一会儿后回头见找不到我，又很执着地折了回来，直接拽住我的手。
　　“渺渺，你怎么走这么慢。”

　　她好像完全没感觉我躲着她。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还是加快了步伐跟上她。
　　没办法，我们回家顺路的时间太多。

　　我们都住在车厂的家属区。我爸妈是车厂子弟学校的老师，林羡的爸妈，似乎是以前在车厂的工人。但后来她妈妈生了场重病，可能就是心里挂着事的缘故，她爸在生产线上弄断了三根手指，夫妻两就这么双双离开了厂子。
　　好在这之前车厂早分配了房子，林羡的父亲也就是自那时起离家，开始在外务工了。

　　我无奈地被她拉着、走着，
　　如果说家属区是一座缓慢往上爬的山，那么我家住山腰间，她家则在山顶上。
　　这也就意味着我起码要和她一直走到山腰才会各自分开了。

　　下船后大概又步行了十多分钟后也就到了家属区附近，我们几个同住车厂的孩子便脱离了大部队。这时林羡突然拉住我的手小跑着远离其他人。
　　“跟我来。”

　　她跑起来像只野兔，我的视线也被颠簸得一片模糊，好几次险些被她给拽倒。眼看着前面再直行个二十米左拐就在我家那巷口了，她却把我往右拽到了垃圾堆附近。
　　“叔！我来啦！”

　　她对着一堆垃圾大喊一声，便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后面慢慢探出头来。
　　我不自觉地拉住林羡的手想往后跑，但林羡却欢欣雀跃地甩开我，朝垃圾堆里的流浪汉跑去。
　　待她再转回身时，怀中捧着一只喵喵叫的鞋盒。

　　“是小猫！”
　　我发出一声惊呼，也对流浪汉大叔没了戒备心，凑上前去逗弄小猫。
　　那是一花一橙两只小猫。
　　“带回去吧，小猫可爱着呢。”
　　大叔在一旁轻声说，“它俩一窝生的，你们正好一人一个呢。”

　　我看着两只小猫互相依偎着，眯着眼舔舐着自己的小爪子，可爱极了，自然也心生喜欢。但是养小猫？父亲那关必然是不好过的，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来一套？还是得先问过我哥，若是他愿意帮帮我……
　　我正想着，林羡直接把小盒子捧到我眼前。

　　“我们养吧！！”
　　林羡眼睛里真的快冒出星星来了。
　　小猫咪也很配合，喵喵叫着互相扒拉，以此向我展现它们的可爱。就像是看着两只蓬松的、在鞋盒里挤来挤去的小毛球，这怎让人不心动？
　　至少我没办法拒绝。

　　我俩稍作讨论，直接带回家少不得要挨一顿打。恰好在我们回家的分叉路口，是一圈被围起来的矮树丛，前有围栏，后靠一面高高的石墙，把小猫先藏在这里算是最好不过了。

　　和林羡分开后，我也忍不住飞快往家里奔。
　　“哥！哥你回来了吗！”
　　“你哥还没回来呢，在广场那儿和朋友打球。”母亲拍了拍刚收回来的床被，一把拿住到处乱窜的我。
　　“渺渺，喏，放你床上去，趁这两天还有些太阳都得好好晒一下。”

　　我嘴上连连答应，放下床被后一溜烟就跑下了楼。
　　山腰的另一侧有一个球场，在经过时总能听到里面隔着墙传来“旁旁”的拍球声。球场不算太大，但因有着四面看台的缘故，瞧起来别有一种气派。母亲说车厂常会在那里举行一些工人之间的篮球比赛，那时候总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跑来看。
　　在球场周遭，还围绕着一圈小商贩。那里的人总是很多，挤在一堆高高的人群里，总会让我觉得难受，因此我自个儿一人时不常去那儿。
　　但是我喜欢那儿夜宵摊，哥哥会带我去吃她家的特色小菜，再等吃完夜市后顺便买一张彩票。而我则是在彩票店旁书店的老顾客。那老板人凶巴巴的，为了不在老板面前露怯，我都会暗暗记住小人书的价格，钱一塞就抱着书匆忙溜走了。

　　不过今天我无暇在意新来的小人书，和虽未到开门营业的时间却已经飘出的卤水香味，径直把我哥从球场里给抓了出来。

　　不出我所料，就算是哥哥也抵挡不了小猫的诱惑。我颇为狡猾地没给他留下思考斟酌的时间，直接一鼓作气，引着他赶到小猫的藏身之地。待两只小猫叫上两声，我俩立马在对收养小猫的问题上达成了高度统一。
　　但要达成计划仍有待好好安排，夜晚我躺在小床上，用被子盖住我的半张脸。被太阳晒过的被子暖烘烘的，有好闻的味道。第一次，我对于上学和见到林羡这件事如此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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