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飘流在外

　　李郃停下来，奇怪地看了眼游佳。
　　“我、我们一个高中的。我在四班，就在你们班楼下。”游佳说话有些急，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李郃身上，眼里充斥着羞涩和喜悦。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游佳，李郃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游佳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抱着个孩子，就是刚才方闻溪指给她看的那个。她冲小孩笑了下，抬眼看向李郃，“这小孩真可爱，刚才我在 外面看见他往楼道来，担心他的安全就跟过来了。”
　　游佳想凑近去逗一下小孩，表示自己的友好，没想到小孩子不给面子，直接扭头趴在李郃的肩上，还莫名哭了起来。
　　游佳讪讪地收回手，李郃抱着孩子转了个身，轻拍后背安抚着。
　　方闻溪趁机走过去让游佳赶紧把手表还给李郃，她看李郃抱着孩子不方便，这会也不适合聊天，还是先把表还给他，之后再找机会。但游佳显然不这样想，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李郃已经把孩子哄好了，可小孩脸上还残留着泪水，湿答答的。他身上没有纸巾，见游佳还站着没离开，就问了句：“你这有纸巾吗？”
　　“有，有！”游佳赶忙拉开小包拿出，还细心地抽出一张递给李郃。李郃道了声谢，用纸巾轻柔按压着擦掉小孩脸上的泪痕。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楼道的门再次被推开，有人跑了进来，停下时还喘着粗气，见到被李郃抱着的小男孩，红着的眼眶一下子闪出泪花，她冲小男孩叫了声：“小跳。”
　　小男孩听见妈妈的声音，挣扎着从李郃身上下来，扑进了妈妈怀里，奶声奶气地喊了句妈妈。
　　小男孩的妈妈将他抱起，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可以看出她的紧张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向李郃他们道谢：“谢谢你们，要是小跳有个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郃说：“他还小，你以后不要留他一个人。”
　　“不会了。”小男孩的妈妈再次道谢，抱着小男孩让他谢谢哥哥姐姐。
　　稚嫩的声音响起：“谢谢哥哥。”又转过头冲方闻溪的方向说了声：“谢谢姐姐。”
　　方闻溪一怔愣，和大家一样以为孩子是害羞了才避开游佳的方向，但她还是笑着冲小孩摇了摇手，不管怎样，就当你是感谢姐姐了。
　　小孩咯咯笑起来，蹦跳着挥手。小男孩的妈妈以为他是闹着要回家，就跟他们告别先一步离开。
　　李郃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方闻溪还沉浸在刚才，她不确定最后的挥手，是小孩子真看见她了，还是在玩闹。
　　这边游佳见方闻溪迟迟没出声，小声叫了一下也没回应，眼看着人走远了，她跺了下脚，径自追上去喊住李郃。
　　李郃停下来诧异地看向游佳，“是有什么事吗？”
　　“你的手表丢了，我捡到了。”
　　“手表？”李郃看了眼手腕，还好端端在着。表盘散射出银光，冰冷的钢链因为长时间的佩戴甚至沾染上了一丝体温。
　　游佳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是前天在甜品店，你忘记在那了，我看到就给捡回来了。”
　　她说着将手表递到李郃面前，但李郃没伸手接过来，他只是静站着看游佳。
　　“我带回家擦过了，已经干净了。”她又往前递了一下。
　　李郃这次接过来了，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见游佳还没有走，仍在盯着他，就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游佳还迷失在刚才温柔的谢谢声中，以为李郃对她观感良好，她有点不舍，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她见李郃向她点头，心里顷刻间波澜起伏，烟花乱炸，紧张到小跑离开。
　　看人离去，李郃收敛了脸上的笑。甜品店，那个草莓蛋糕？今天不太可爱呀。充满了算计的心思，可真不让人喜欢。
　　他拿起手表看了眼，手指摩挲着表盘，眼神冷漠，走到大门口时，看见旁边的垃圾桶，随手扔了进去。丢掉的东西，就不该再回来。
　　方闻溪因为刚才没追上游佳，被自动感应玻璃大门关在了里面，所以全程目睹了李郃的举动。看他这样随意的丢掉手表，方闻溪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有些震惊，有些愤怒，亦带了点伤心，毕竟是花费了心思弄干净的。
　　心意不被人珍视，总是难过的。更让方闻溪难以接受的，是李郃的表里不一。
　　前一秒可以对你笑意盈盈，下一秒亦可翻脸冷漠无情，挺让人害怕的。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玫瑰身上带刺，轻易不要靠近。
　　她决定和游佳商量一下，换个方式查找，最好不要与他深入交往。他太复杂，不是游佳想的这么简单。
　　方闻溪觉得奇怪，按游佳的说法，她和李郃认识多年，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有人进出，大门再次被打开，方闻溪赶紧跟出去，免得又被关一次。但刚才这么一耽搁，方闻溪出去时已经找不到游佳了。
　　她往马路上走去，但走了一段距离就感觉心脏像针扎般疼，越往前越疼。她试着往后退几步，稍微缓解点，又往后退几步，疼痛感不明显了。
　　方闻溪没办法，只好退回到图书馆门口。李郃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门口像是等人。
　　由于情况特殊，方闻溪环顾四周，以为游佳还在附近，但巡视一圈也没找到。周边只有李郃这个陌生的熟人。
　　手机铃声响起，熟悉的曲调，方闻溪一听便听出是《天鹅湖》,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半途而废的芭蕾舞学习。
　　李郃很快接起电话，简短说了几句，人就往外走去。
　　起初见李郃离开，方闻溪也没在意，她还呆在门口试图找游佳。但后来就感到不对劲了，她的心脏又开始发疼，而且愈疼愈烈，这时李郃已经距离她有些距离了。
　　方闻溪大概猜测出原因，内心忍不住悲嚎一声。她抬眼看了下李郃离去的方向，挣扎良久，最终闭眼叹息一声，算了，小命要紧。一咬牙，抬腿就朝李郃狂奔而去。
　　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方闻溪拼命挤上了车，只不过姿势过于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很尴尬。冲刺太急，她整个人扑在了李郃膝盖上，成横向趴着。
　　此刻，方闻溪无比庆幸，李郃看不见她的人，也感受不到她的重量，更看不到她烈焰般红烫的脸。
　　为避免胡思乱想，方闻溪慌忙撑住座椅起身，还特意小心避开关键部位。
　　车里，李郃看了下四周的车窗，全部关闭着，是哪来的风呢？还只往腿上吹，冰凉，带来轻微的酥麻。他忍不住揉了下膝盖。
　　好险，简直要吓死方闻溪。幸亏她挪的够快，他现在才只是摸到她的头，不然按刚才的姿势，他下手的部位简直要命。方闻溪赶紧挪到一边坐好，不敢随意乱动，也尽量不靠近李郃。

　　车子一路往西边驶，车内很安静，不见一人说话。渐渐车子远离市区，往环山公路盘绕上去，直到看到路牌，方闻溪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宁市有名的南山，传说中的寸土寸金之地。
　　那一片风景优美，听说市政府早年间想将它打造成风景旅游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不了了之，前些年，有人买了那块地，在山顶建了别墅群，但也不见对外销售，据说是早就内定完了。
　　这些消息全是方闻溪从苏佟彤那听到的，被她当作八卦讲，而苏佟彤的消息来源，估计是她那在房地产公司当副总的爸爸那。
　　一路过来，环境幽深别致，每栋别墅间距离都隔的挺远，一眼望去，看不见相邻的房子。又过了会，车子总算停下，方闻溪跟在李郃后面下车，一条鹅软石铺成的小路通往别墅门口，旁边种满了桂花树，这个季节花不会开，只有叶子在招摇。
　　李郃刚走进家门，就有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迎了上来，想从鞋柜里给他取拖鞋。李郃阻止了她，“汪姨，我自己来。”
　　汪玉芬作罢，将他手中的外套接过去，笑着说：“刚好可以开饭了，要先吃吗？”
　　“等会吧。”
　　有只小狗听见响动，从房里跑出来，边跑边叫，亲昵地围绕在李郃脚边打转，嗅着他的腿。李郃弯腰将小狗抱起，轻轻抚摸了下它的头。
　　汪姨笑着说：“炸弹果然最亲你，平时都不给我们抱。”
　　李郃将狗抱进了客厅，那里有它专门的窝，把小狗安放好，他转身上了楼。方闻溪没有跟上去，她蹲在小狗旁边，看它颇有兴致地玩玩具。
　　“炸弹！”方闻溪小声叫了句。
　　一叫这名字她就笑了，真够霸气，就是和这呆萌的长相，幼小的体型不太贴。
　　方闻溪很喜欢狗但却又怕狗，所以从来没有自己养过。小时候，被大人吓过说被狗咬了会得狂犬病，严重的会死，这给她幼小心灵上打上了恐惧的烙印。
　　潜意识里认为狗会咬她，危险。她在路上遇到狗，常会躲开。即使再喜欢，但害怕被伤害，她就会选择主动规避。
　　现在要不是确定小狗不会伤到她，方闻溪也不会这么和它接近。
　　小狗玩闹了会，突然就又跑了出去。方闻溪一路追着，跟进了厨房。
　　她刚才还莫名小狗的异常，看到坐在餐厅的李郃，方闻溪不得不赞同汪姨刚才的话，果然是和他亲。
　　看着李郃吃饭，方闻溪的肚子也有点饿了。桌上放了五样菜，但就李郃一个人吃，他吃的慢条斯理，感觉兴致不高。
　　上面有方闻溪最喜欢的糖醋小排，色泽鲜艳，缕缕肉香勾着她的魂。方闻溪小小吸了一口，眼睛都亮了，简直可以和胡家坊的糖醋小排相媲美，汪姨的手艺也太好了。
　　李郃也夹了一块，但他嚼了两下，就发现味道好像淡了点，他以为是汪姨忘记了放糖，就没再碰。转而去夹其他菜，但总感觉味道不太对劲。索性他也吃饱了，就放下筷子离开。
　　方闻溪还奇怪他怎么不吃了，还有好多菜呢，既然李郃不吃，那她不能浪费，干脆敞开了吸，直到肚子圆滚滚的，她才停止。
　　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方闻溪进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陌生的少年，一个戴着眼镜，穿白色卫衣，黑色丝绒裤，看上去斯斯文文。另一个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皮衣，高腰牛仔裤，马丁靴，头发上还染了一簇小白毛，太像不良分子。
　　“小河，你们家车一开进来，我就和郭誉说肯定是你回来了。”染了小白毛的胡运恒侧身满目真情的看着李郃。
　　“是嘛！”李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胡运恒立马坐正，举手保证。
　　他旁边那位淡淡开口：“你别听他瞎说，他今天一上午往你家跑了五回，看到辆车，就以为是你。”
　　胡运恒急了，“誉崽，你能别戳我嘛！”
　　郭誉睨了胡运恒一眼，看他扭扭捏捏的不直说，又见李郃平静地端起橙汁喝了一口，也不搭话，估计心里明白着呢。
　　胡运恒这小子哪次不是这样，就专会磨人。
　　郭誉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就明说：“他要约程雅青出去玩，但人不同意，说是得你去她才去。”他指指胡运恒，跟李郃说：“他就来找你了。”
　　李郃听完，点点头，说：“哦，那我知道了，我也不同意。”
　　胡运恒一听就急了，“别呀，小河！江湖救急。”
　　郭誉插嘴说了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你给我闭嘴吧，誉崽！”胡运恒气急，瞪了郭誉一眼，早知道不叫他来了，尽拖后腿。他挠挠头，朝李郃再度开口：“就最后一次，真的。”
　　李郃沉默不语，最终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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