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

　　健身房足有七层，场地空旷空调开得更大。边引蓝搓着鸡皮疙瘩回到拳击室，推开门就看到了让他稍微放心的一幕。

　　云闻书不在拳击室，陪江野原“玩”的方熠泪流满面被按在拳击台上占便宜。或许像柔绞的肢体纠缠让方熠不觉得自己在被冒犯，但江野原挺起来的那儿——边引蓝轻咳了两声：“闻书呢？方熠，谁在直播？”

　　前几天的视频出了点小问题，云闻书打完电话回到拳击室，就听砰一声巨响，边引蓝被一重拳打倒在台，脸颊肿起嘴角流血，江野原吹了声口哨。

　　“引蓝！”云闻书头皮一阵发麻，冲到台边，“你护具呢？下来！”
　　边引蓝呼哧呼哧喘粗气，摆了摆拳：“不用了，是我技不如人。”

　　“什么不如人，练过吗你。”云闻书冷冷地看向江野原，“江先生，对初学者这么认真，播出去好看么。”
　　“残废就他/娘/的死/残废，敢往老子头上怪？”江野原一拳砸上海绵柱，嘴角咧得残忍又玩味：“让你俩彻底变太//监，娘/的。”

　　云闻书怒意渐起，别过头咳了几声，边引蓝拍拍他背摇了摇头，然后示意方熠开播，云闻书这才发现方熠明显刚哭了场惨的。
　　“教练不来场上指导么。”他提高音量问。

　　“教个屁练，老子就他/娘/的叫专业。”江野原扬起眉毛，“姓边的，你护具呢？”
　　“护具？我看你没戴就没买，而且。”边引蓝见云闻书在小声问方熠什么，皱了皱眉，硬邦邦地说：“遮那么严实，谁还能认出我是谁。”
　　“哈？”江野原嘲讽大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整齐牙齿，“现在就把自己当名人啦，大名人儿？”
　　边引蓝火辣辣的脸倏然通红，支吾道：“不是这样，只是总归…”

　　透过窗户，云闻书看见外面又起雾，摸了摸额头，无声叹息。方熠说打架，可怕，打架，可怕…方熠社恐挺严重但智商没问题，脑子也没问题，怎么突然失了智似的。

　　云闻书和方熠换了手机，让去买护具来，边开播边靠近拳击台，调整着最大限度还原边引蓝帅气的角度，说：“引蓝的体力跟江先生差太远，也不差这点时间，留些给直播吧。”

　　他竭力压抑喉咙虫爪勾扯般的瘙痒，开始和弹幕说话。

　　“难得天好…”
　　“是希望大家工作再忙也要记得要运动…”
　　“对，四个人…”

　　“是我的朋友。引蓝，你来。”云闻书避开自己调转镜头，拉过边引蓝，温柔轻缓地说：“运动也要适量，危险运动做好防护，不然会成变这样哦。”
　　边引蓝在飞快刷过的弹幕里瞅见自己青肿的脸，下意识抬手去捂，结果被忘了没摘的拳套给了自己轻飘飘又准确的一拳。

　　云闻书轻笑，顺势咳了几声，台上的江野原手一撑翻下台，挤走边引蓝跳进镜头，眼睛盯着身边人微微一眯，“风凉话说得挺痛快。”
　　“…哦？”

　　“姓云的，”江野原突然紧紧揽住他肩膀，“耍个屁的嘴皮子，胳膊腿儿得动动啊。”
　　云闻书沉声道：“我骨头脆，拳击是打不了，待会去楼下跑跑步，不劳费心了。”
　　“费心？”江野原揽肩的手勾上口罩边，“就你这样的废物，不够我一巴掌…”

　　云闻书嗓子痒得眼泪快冒出来了，一把推开江野原，弯腰狂咳不止，咳得倒气干呕。
　　“你/他/娘/的！”江野原嫌弃避开，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边引蓝，“姓边的，老子现在通知你，都他/妈不算数了，一边玩儿去吧，不知死活的狗玩意儿。”

　　边引蓝瞪大双眼：“什么？可是——”想到云闻书和直播都还在，他一时间口干舌燥，慌忙去抓江野原，“我们出去…”
　　江野原一个转身，重拳带着劲风，狠狠砸在边引蓝脸上。

　　边引蓝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捂脸抬头，眼中闪烁着愤怒和恐惧。
　　“我警没警告过你，敢他/娘/的给老子找不痛快的下场。”江野原砸了拳套，指了指云闻书，“活他/妈/的该。”

　　江野原踹门离开，偌大的拳击室回荡着门回弹的嗡嗡，和两道隐忍的急促呼吸声。

　　云闻书在边引蓝挨打的时候就赶紧关了直播，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闻书你，你干什么啊！”边引蓝烦躁异常地抓了抓一头微卷齐耳黑发，尾角上扬的双眼射出寒光：“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我放心把事情交给你，你干嘛要见他一次得罪他一次！”

　　云闻书口罩下的脸一黑，沉声道：“我得罪他什么了？”

　　“前天晚上一声招呼没打就跑，昨天晚上说得好好的直播，迟到不说，让助理溜人，溜来溜去宋南不来了，你站那说说话也行啊，江野原一碰你，你那又是怎么回事。”边引蓝蹙着眉看着他眼睛，“你有几成真心要帮我啊？”

　　云闻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我走跟没跟你说，还有，他们有要跟我详谈的意思么，不都是你们定的？我跟方熠说堵车，晚到十分钟，他怎么可能跟你说我不来…算了。你跟那个人谈的事儿，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我，对不对？”

　　“不需要你我麻烦你干嘛啊！”边引蓝咬着牙说，“是你，你…闻书，江野原和你平时接触的人是不一样，但有求于你们的是我，他怎么对我是他的问题，你就和他好好相处吧，可以吗？”

　　云闻书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不清了。
　　问题是他怎么这个两面之缘的人了吗，感觉脑子不好还没素质就尽量不沟通有问题吗，而且沟通得了吗，什么人啊。

　　这个头摇得边引蓝不依不饶了，一口莫大的气顶在云闻书胸口，顶得他头晕眼花，耳边声音渐渐远去又一股脑钻进耳膜，回过神来时已经离开了拳击室，站在楼梯前，眼前不断闪过黑点光斑。

　　是打算去把江野原“请”回来，但出了门也出了一身冷汗，云闻书抓着扶手喘了会儿，问工作人员换衣间位置，得知根据会员等级有三个换衣间，临时卡只能进临时卡间刷开临时卡柜。

　　会员，高级会员。他选择在高级会员换衣间门口等，等着等着感觉不对，赶紧去前台查，还好没有离开的打卡记录，但这么大个地方，谁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过总归要从大门走，试图最不省时的在大门口等顺便好好缓缓气儿，发呆愣神间，云闻书看到显示“云哥”的电话打来，才想起身上的是方熠的手机。
　　方熠说买完护具了，但江野原自己开了直播，在举重区练膀子呢。

　　说实话，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人的云闻书，就算为了边引蓝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道歉，能沟通解决就沟通解决，不能——不能也不能原地拉倒拍拍屁股走人啊，边引蓝又好天塌了地陷了世界不活我不活了。

　　云闻书深吸一口气，往三楼爬去。

　　工作日下午，举重区更大更空，江野原的确换过衣服，黑色紧身健身服，手机由一个壮汉举着，人躺旁边卧推，上/身大块结实肌肉随动作膨出有些夸张的形状再放松，汗水打湿银发，五官扭曲也依旧俊美。

　　云闻书站旁边看了会儿，脑海中搅着措辞，见对方放下杠铃坐起身，拉了拉口罩走过去，在拍不到的位置问：“这是多少公斤啊？”

　　江野原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用毛巾抹了把汗，扯下来甩得啪啪四溅。
　　云闻书默默后退：“江先生，来一下可以吗。”
　　江野原大骂了几句，横眉竖目地让他滚。对方再可以镜头前直播中恶劣毫不遮掩，云闻书都不行，咬了咬牙小声道：“是我失礼，出来说一下吧，很快的，不占您太多时间。”

　　“老子越看你越真他/娘/的恶心，跟姓边的一个死黏糊娘们儿样。”江野原撞开他，“跟老子找话说？滚下辈子排队去吧。”
　　云闻书皱眉道：“江先生，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你有个屁的得罪老子的本事！”江野原猛地转身，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滚！听明白了？滚出去，不然别怪我弄死你和姓边的。”
　　“这恐怕…江先生打算终止合作？”云闻书冷冷地说，“恕我属实不明白，我和引蓝到底怎么让江先生不舒服了，倒是江先生。”

　　“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先生不如说说我们哪里没做好。”

　　江野原看汪汪叫的落水狗般看了他一会儿，夸张地嗤笑了一声，指了指架子上九十公斤的杠铃：“深蹲三十次。”
　　云闻书一愣，又皱起眉：“江先生，我认真来找你谈。”
　　“谈你/妈，你也配。”江野原脸色阴沉，“不举就滚。”

　　云闻书好脾气的首要原因是能忍，往下是好面儿，自尊高，拉不下脸争执。更何况虽然不露脸，但身为个近两千万粉丝的博主，人既招牌，多少知道认识他id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在个乌烟瘴气的直播间里被这么胡骂一通，扯上难听的名声不说，引起对本人的好奇得不偿失。

　　“好，我试试看。”云闻书在口罩下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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