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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册里还夹着很多张素描画,都是一个男孩的侧脸,背影,远远的正脸,但是都没有近距离的正脸。
哦,原来正脸在另一个本子上。
看着一张纸素描画,我突然觉得好熟悉,好熟悉。
终于周贝妤考上高中了,她的爸爸染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还好,她能读上书,站在校门口拍了一张比耶的照片,身后还有一个男孩的身影。
然后相册里掉下了一张纸条。
周一跑操司徒南带队,我要跑快点。
周二公共课可以看见司徒南,一定要抢到他后面的座位。
周三的下午有体育课,司徒南跑完步之后会打篮球。
周四大课间,司徒南会打羽毛球。
周五自习课,司徒南会去图书馆。
周六在商场看见司徒南和别人打游戏了,以后多去那家奶茶店。
周日很少碰见司徒南。
司徒南,我爱的少年叫司徒南。
可是他老了好多啊,还有白发了。
我看着一遍遍翻着相册的男人,轻轻唤了一声:
“司徒南。”
他抬起头来看我,深邃的眼睛再也没有年少时的满目星光。
“小兔子,妤妤,我好想你。”
他哭得像个孩子,握住我抚上他眉目的手,似乎再也不想松开。
其实我知道,这么多次的躲藏,总有一两次会被看见。
他一定发现了我这个小尾巴,所以他一直都记得我。
“司徒南,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他点头应好。
“儿子,你这样已经两年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下去,周贝妤到底有什么能让你这样!”
阿姨还是发火了,带着苏杨杨来敲门。
苏杨杨憔悴了很多,没有以前漂亮,眼里总是有泪。
“杨杨都已经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连道歉都不配。”
司徒南冷冷地望着苏杨杨,像看一个陌生人。
“儿子,妈妈只是想你好好地娶妻生子。”
阿姨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可是她求不出儿子一点动容。
“妈,我不想看见她,以后你再带着她来,我就不会再开门了。”
苏杨杨终于崩溃地大哭,她求了阿姨这么久,就因为司徒南的一句话,都变成云烟。
“司徒南,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看看我吧,周贝妤早就死了,你再爱她也没用啊……”
“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我吧,小晴已经快被网暴逼疯了,她天天缠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阿南……”
此后,她再也没有出现。
因为司徒南把她的职位调离B市。
“你疯了!”
林泽骂他,却被他打在地上。
他说小兔子要是回家了,能找到路。
可是只有我知道,司徒南活不下去了。
他能看见我,因为他早就想自杀了。
我在他的寝室看见经过法律认定的遗书,遗产都给了父母和妹妹。
司徒南已经两鬓白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我有时候会偷偷跑出来让他看见,有时候会躲起来。
因为我害怕,害怕他见到我会提前结束自己的命。
可我还是忍不住,在半夜跑进他房间了。
“妤妤。”
司徒南竟然没睡,好像早就在等我一样。
我发现我居然能触碰他,看来他真的铁了心不想活了。
“妤妤,别怕,我很快就能陪你了。”
“不要,我不要。”
他悲伤极了,看着我的眼眸全是酸楚。
“你不爱我了吗,小兔子。”
“司徒南,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我想你,我想你啊。”
他肩膀那么宽,颤抖着缩起来,要把我抱进怀里。
“可是你不能死,司徒南,你要活着,活到我不在的未来里啊。”
“这是你的惩罚吗,小兔子。”
他喊我小兔子,可是我再也做不成剑客的小兔子玩偶了。
但是小兔子玩偶不想让她的剑客英雄死,我也不想让我的司徒南死。
“我会陪着你,但是我会消失,司徒南你答应我,活到没有我的未来去,好吗?”
他眼里浓浓的悲伤似乎要把我淹没,也要让我窒息了。
“好。”
他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但是他不让我躲起来。
他像个小孩子,非要逼我这个不饿的鬼魂和他一起吃饭。
他开始上班,买新衣服,重新打开电脑,还让我帮他整理领结。
我跟着他上班,看他训斥新员工,就像我真的在他身边一样。
有年轻的小姑娘搭讪他,可他总指着屏幕上的女孩回绝。
“我妻子叫周贝妤。”
我在隔壁咯咯大笑。
“你再笑,我就告诉他们你在隔壁。”
然后我立马敛住笑,拿轻飘飘的脚踩他。
但其实很多人都觉得他奇怪,总对着空气说话,神神叨叨。
林泽就很怀疑,觉得他被鬼魂附体上身了。
他趁司徒南不在家的时候请了大师驱鬼。
我被黄符抓住时,他拼了命冲过来要救我。
可是阿姨拉住了他,哀求大师赶紧把我弄走,不要缠着她儿子。
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在地上几乎要灰飞烟灭。
拿着法杖的光头大师还是不肯放过我,说我纠缠生人罪大恶极,应该魂飞魄散。
一杖下来,我痛得睚眦俱裂。
“放开她!”
司徒南推开阿姨,冲过来把光头法师打到,抱着奄奄一息的我。
“你真的疯了,司徒南!连遗书都能写,你真的被周贝妤害死了!”
看着抱住一团空气的司徒南,阿姨痛心疾首,林泽破口大骂。
“魑魅魍魉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儿子,你不要带走他!”
我有些悲伤,原来我已经叫魑魅魍魉了。
可是他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两鬓苍白的头发。
司徒南把我抱得很紧,一字一句地对他们说:
“如果没有妤妤,我早就死了,我活着,也是因为她,是她让我活着。”
阿姨猛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好像没有那么瘦了,胡茬子也没了,领带很整齐,还别着一个笑脸。
“妈,如果今天妤妤没了,我也会死。”
阿姨愣在原地,后怕地跪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林泽红着眼问:
“周贝妤真的在这吗?为什么我看不见?”
“因为你不配。”
司徒南看着怀里的我,吐息绵长,像看着几个世纪的恋人一样。
林泽自然看不见我,因为他对我的喜欢只是浅薄的玩弄,配不上我执着的“纠缠”。
他们终于走了,司徒南翻箱倒柜要帮我上药,可是我早就不是那个摔倒了还能站起来的小兔子了。
他很慌张,打翻了好多个药瓶。
“阿南,我没事,你不用给我上药,要不试试上香?”
他不满我的玩笑,装作要打我脑袋。
可是落下时变成了吻。
五年前,他同样在星光四溢的排练室里,在我的玩偶服上落下一吻。
我挚爱了九年的少年,现在已经两鬓银霜了。
大概是鬼死之前,总会有些感慨。
我想起第一次穿上玩偶兔服装时,他穿着帅气的剑客服,对我伸出手:
“你好,我叫司徒南。”
殊不知,我早已把他的名字熟记于心,早就忘不掉了。
我握上了他的手,却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的名字。
他笑着说:
“小兔子会害羞很正常。”
第一次练习转圈圈跳舞,他没记台词,嘴里念叨着语文古诗,我记得有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此刻我眼中的爱意也悄然生长,开出花来。
我每一次放学都是最早一个到排练室的,只为了带好头套,就做一只等待司徒南的小兔子。
不是那个和林泽传绯闻的周贝妤,也不是没有娘的周贝妤。
我只想做剑客的小兔子,仅此而已。
他会教我怎么背英语单词,教我解数学题,还会邀请我看班级联谊赛。
可摘下兔子头套的我,只能看着苏杨杨推开挤在人群中的我,给他送水。
周贝妤没有勇气和他说,我是那只和你跳舞的小兔子。
连死了都没有勇气。
我们终于迎来了新年,司徒南推掉了聚会和年庆,带着我去旅游。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洗澡还要我和他聊天,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我要他别抽烟,他乖乖听话,可是我偷偷拿走他那些画我的素描画,他就要和我吵架。
“周贝妤,你再偷偷把我的画藏起来,我就不给你做蛋糕。”
看吧,婚姻果然是爱情地坟墓。
他还是会抱着我睡觉,只是我半夜挣脱的时候,他再也感觉不到了。
因为他已经开始一点点触碰不到我了。
我知道他终于不再想着寻死了,所以我偷偷把他的遗书撕了。
天台烟花璀璨,绚烂夺目,像那日少年的眉眼。
他抱着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穿过我的身体。
“小兔子,你要走了吗。”
司徒南追上来想拉我,可是什么都抓不住。
“司徒南,你要好好活着呀,活到没有的我的岁月,活到天荒地老啊。”
“小兔子,妤妤,你别走好不好,别走啊……”
他的眼泪在璀璨的烟花下五彩斑斓,始终耀眼。
“你真是个大蠢蛋,要是那天葬礼上没有穿新郎服,现在肯定很多美女追你。”
我笑着飘到空中,背后的烟花绚烂夺目,和我的笑一样。
今天我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上面绣着粉色的花,像盛开的春天。
可是我究竟是等不到春暖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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