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偷香

　　翌日傍晚，赵睿琰走出王府，登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身边除了步腾飞，还有几名儒士装扮的中年男子。

　　马车缓缓行驶，走过长长的春江大街，跨过景色迷人的春江河，半个时辰后才停下来。

　　眼前是一座三层大酒楼，外观奢华，每一层的屋檐上都挂着五光十色的灯笼，把整座酒楼映照得灯火辉煌，在夜色中有一种极致浪漫的情调。

　　这便是京城最有名的风月之地——春风楼。

　　在包间里刚坐下，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位身穿薄纱长裙的年轻姑娘。

　　女人挥舞手里的丝巾，拖着长长的尾音：“哟，公子看着面生，是头一次来吧？我是这儿的嬷嬷，叫包美丽。我跟您说啊，公子可是选对地方了，我们这儿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姑娘们各个娇艳如花，才色双绝，保管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如沐春风！”

　　也不等赵睿琰答话，她已笑呵呵地回头去招呼姑娘们：“都快进来，快进来，好好服侍几位爷！”

　　姑娘们闻言，笑盈盈地贴到客人身边，有些干脆直接伸手搂住客人的脖子，娇嗔地撒了个娇。

　　但她们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几位客人都厌烦地将姑娘们推开，脸上的神色冷冰冰的。这架势不像是在逛青楼，倒像是来开会。

　　包美丽面露诧异：“这是？”

　　赵睿琰让几位姑娘在门前站成一排，面无表情地将她们打量了一番，姑娘们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他冷着脸道：“换一批！”

　　包美丽愣了一会儿，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竟然还是个挑剔的主儿。

　　待回过神来，她笑着问：“我看公子气质不俗，定是个有品位的人，怕是一般姑娘对不上您的胃口，公子可否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

　　赵睿琰冷着脸，并不搭理她。

　　坐在一旁的步腾飞粗声粗气道：“叫你换你就换，哪有那么多废话！”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青楼老鸨，包美丽心态好得出奇，受了冷言冷语却并不动怒，依旧一脸笑意：“行，咱春风楼什么样的姑娘都有，我去给各位爷挑挑，保管让你们满意！”

　　出去了一小会儿，她又带着另外几位姑娘走进来。

　　“可有公子满意的？”

　　赵睿琰又打量片刻，然后便自顾自地端起了茶杯。

　　步腾飞：“再换！”

　　……

　　如此三番五次，几十位姑娘被带进这个房间，赵睿琰始终一言不发。

　　坐在他身侧的几位中年儒士，也是眉头紧锁，既不喝茶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这些姑娘上下打量。包美丽在青楼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没遇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搞得神神秘秘的，难道是别有所图？

　　另一头，步腾飞嗓门是越喊越大、越喊越粗暴：“再换，再换，再换……”

　　职业素养极高的包美丽终于笑不出来了，哭丧着脸道：“哎哟，我的步公子，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就这些？”步腾飞浓眉一蹙，脸又黑了三分，“包美丽，我劝你老实点，赶紧把剩下的全都带进来，不然我把你们全砍了！”

　　一边怒斥，一边解下佩剑用力摔在桌上，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包美丽神色惊恐：“大人恕罪，小店实在没有别的了，要不……您去别家再看看？”

　　她巴不得这帮人快些走，自家小庙是供不起这几尊大佛了，不如让他们折腾别人去。

　　春风楼虽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但姑娘的数量也总是有限的，赵睿琰自进了包间就不停地要求换人，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儿的姑娘看了个遍。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下茶杯，“早就听闻春风楼里有全京城最美的女子，你就让我看这些？难道是嫌本公子配不上，故意把漂亮的藏了起来？”

　　面色阴沉，声音冰冷，好像裹着一层寒霜，冻得人直打寒颤。

　　包美丽惊慌不已，哭诉道：“大人恕罪，小人哪有这个胆子！只是春风楼里几十位姑娘，您都一一看过，确实没有别的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玄色布衫的小厮走了进来。他弓着身子，挨个儿给客人倒茶。

　　包美丽跪伏在地，脸上又是惊恐又是委屈，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大人，您大人大量，就别为难小人了……”

　　她心里真是叫苦不迭，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儿。但见此人衣着华丽、贵气逼人，身旁的护卫又凶神恶煞的，她虽然心有怨言，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赵睿琰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在地上哭诉的包美丽，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小厮端着茶壶来到他身边，缓缓斟满茶杯。就在这个瞬间，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正当小厮准备转身离去时，赵睿琰忽然一挥手，将他按进了怀中。

　　茶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茶水溅湿了赵睿琰的裤腿。但他无动于衷，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小厮，柔声道：“谁说没有别的，我看这个就不错！”

　　嗬，折腾半天，拒绝了几十位色艺双绝的姑娘，最后竟看上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

　　难道这赵睿琰真是眼神有问题？

　　小厮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招，登时惊慌失措，在赵睿琰怀里奋力挣扎，纤细的双腿对着空气一顿乱踢，但却被赵睿琰死死按住，根本无法挣脱。

　　眼见硬来行不通，小厮的神态骤然缓和下来，略显尴尬地说道：“公子……你搞错了，我是个男子！”

　　这个该死的怪胎，深夜泡澡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对男子动手动脚，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他不知道羞吗？

　　他不要脸，别人还要脸呢！小厮完全没心思跟他纠缠，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紧张，额头上已经开始沁出细微的汗珠。

　　可赵睿琰却似乎兴致正浓。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怀里的小厮，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一股柔情，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的画作。

　　然后说出了一句让人惊掉下巴的狂悖之言：“我不在乎！”

　　不在乎？男的你也不在乎？您可真是好胃口！

　　小厮眼皮一翻，几乎晕厥。

　　却见赵睿琰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柔声道：“我喜欢这双眼睛！”

　　身旁众人见此场景都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不知所措。还是混迹青楼多年的包美丽见多识广，最先回过神来，笑盈盈站起身：“哟，原来大人好这口呀，怪不得这么多姑娘您都瞧不上！”

　　此刻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春风楼姑娘都是色艺双绝，客人们赞不绝口，哪有人挑了几十位还不满意的？怪只怪自己脑子没转过来，搞半天都没能摸透客人的喜好！

　　但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春风楼还没开通这类服务呢！回头得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开拓出新的业务增长点。

　　她娇笑着走到赵睿琰身边，谄媚道：“大人当真是品位不俗，不拘一格！我们家这小伙子能遇到您呀，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然后低头看向小厮，眼角抽筋似的给他使眼色：“别扭扭捏捏的，你想一辈子端茶倒水伺候人啊？年轻人要懂得抓住机会，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

　　小厮神色慌乱：“我……”

　　“你什么你？”包美丽立马抢过话头堵了他的嘴。这小厮现在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决不能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包美丽正色道，“你今天把大人伺候好，这辈子就算出头了，识相点吧你！”

　　小厮语塞，不知作何辩解。

　　包美丽已经一扭一扭地转过身去，招呼姑娘们道：“都出去啦，出去啦，这份钱咱挣不着……”

　　姑娘们都撇着嘴，一脸失望地走出包间。

　　步腾飞却还没回过神来，傻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王爷有此嗜好。但在这片刻里，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也有些恍惚了。王爷出身尊贵，又容貌俊美、文武双全，京中向他示好的世家贵女可以从这里排到南天门，但他却从不回应，日子过得清汤寡水，年纪不小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难道竟是因为……

　　步腾飞使劲晃了晃脑袋，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个……算工伤吗？

　　包美丽回头瞧见他这副傻样，皱着眉头走过来：“我的步公子哟，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呢，咱就别在这儿妨碍赵公子了！”

　　然后便连拖带拽地将他拉出了包间……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有蜡烛的火焰在微风中轻轻跳动。赵睿琰和这个倒茶的小厮，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股暧昧不清的情愫在空气里飘来荡去。

　　小厮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公子……小人只是个低微的仆人，配不上您千金之躯……”

　　他感觉浑身燥热，局促不安，巴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远离这个可怕的恶魔。

　　赵睿琰却深情地凝视着他：“配不配得上我说了才算！”

　　又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心头一颤：糟糕，忘记提前取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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