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知

　　郁商醒来时整个人又冷又僵，这才发现自己昨晚衣服也没换，就这么睡了一晚上。

　　今天是周末，但郁商还是早早起了床，刚一下楼就见杜如岚正在做饭。

　　郁商走过去帮忙，杜如岚似乎有事，见他过来神情有些不自然，但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隔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似地说道:“今天有事儿吗？”

　　郁商很了解母亲的说话习惯，因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

　　杜如岚又顿了一下，“今天是司延奶奶的生日……”

　　剩下的话她没继续说，但郁商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郁商知道司家人不喜欢他和母亲，因此主动说道:“我今天有事儿，就不去了。”

　　“好。”杜如岚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冲他笑了一下，“今天是老太太七十大寿，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无聊去你小姨家也行。”

　　“我知道了。”郁商回道。

　　吃完早饭他们便离开了，别墅瞬间空荡了下来。

　　郁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本想写作业，可目光很快便被周玄序昨天送他的那盒牛奶吸引了过去。

　　郁商拿起牛奶，却没有喝，只是一边看一边回想着昨天的事。

　　司延和周玄序从小一起长大，司延不喜欢他和他妈，周玄序对他也一直是淡淡的。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交集也并不算多，但不知为何自从分到一个班以后，郁商却隐隐感觉到周玄序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变化。

　　只是为什么呢？

　　他们不过才当了这几天的同学罢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郁商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起手里看了一眼，是早早打来的电话。

　　早早是他小姨的女儿，当年因为早产得了这个小名。

　　郁商小时候在小姨家住过两年，因此他们两个的关系特别要好。

　　看到是早早，郁商立刻接了电话。

　　“喂。”

　　“喂，哥。”对面立刻传来一道欢快的女声，“我妈刚给我发了零花钱，咱俩一起去抓娃娃吧。”

　　郁商闻言扫了一眼桌上还没开始写的作业，预估了一下完成时间，时间还跟充裕，因此应道:“行。”

　　郁商很喜欢抓娃娃，但总觉得一个男生去抓很不好意思，于是总是喜欢叫上早早。

　　没想到久而久之早早也喜欢上了，且技术不错，十抓九中。

　　他们来到常去的那家商场，两人发挥稳定，很快便抓了一堆。

　　郁商看着怀里的娃娃，对她说道:“行了，再多拿不下了，饿不饿？请你吃东西。”

　　早早今天穿着一件浅红色的连衣裙，因为激动脸红扑扑的，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但还是听话地走过来抱住他的胳膊道:“好，哥，我想吃烤肉。”

　　“行。”

　　郁商说着和她一起向楼上有去。

　　刚走到电梯口，却突然停下。

　　早早有些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然后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和他哥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从电梯上下来。

　　那人长得很高，身量修长又匀称，身后背着BAM的大提琴盒，一副刚下课的样子。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能明显看出是个帅哥，和周围的人简直不在一个图层，只是看起来很冷，和商场的空调的温度一样冰。

　　郁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周玄序，若是从前他们会很默契地装作没有看见对方，但最近分到一个班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因此郁商有些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

　　然而周玄序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从电梯上下来，径直越过了他。

　　“哥，你认识他吗？”郁商在这儿停了半天，早早自然察觉出了异样，有些好奇地转身看着周玄序的背影问道。

　　“嗯。”郁商抬步上了电梯，装作不甚在意地回道，“邻居。”

　　“啧。”早早一听是东区的人，脸立刻臭了下来，撇撇嘴道:“是不是住在东区的人都这么臭屁啊？”

　　“没有。”郁商想要解释，但知道以她的脾气也不会信，因此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拉着她继续向楼上走去。

　　和早早吃完饭已经下午，郁商打车回了家。

　　司叔叔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

　　郁商不喜欢那个家，因此虽然没人，但还是从大门口就开始墨迹，从门口到家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硬是走了快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走到了司家门口，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玄序依旧穿着那件黑色衬衫，拿着一根猫条正在喂猫。

　　那是一只橘猫。

　　郁商第一次遇到它时它还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现在已经是一只很胖的老猫。

　　他和周玄序不定时都会过去喂一喂，只是郁商猫毛过敏，不能靠得太近，因此每次都只是远远放些猫粮和罐头就快步离去。

　　司家和周家挨着，两家只隔了一条小路，想要回去必然要经过周玄序。

　　郁商想起刚才在商场的事，没打算再继续贴冷屁股，正准备直接过去。

　　然而周玄序听见动静却突然转过了身来，先是看向他，随即目光看向他怀里的一堆娃娃。

　　平时这些娃娃郁商都是让早早全带回去的，但今天抓的实在有些太多，因此早早分了他几个。

　　既然已经见了，郁商自然不能再悄悄过去，于是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这才向他走了过去。

　　“元宝。”郁商先是和橘猫打了个招呼，这才抬头看向周玄序。

　　两人虽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但单独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因此郁商一时间竟有些拘谨。

　　“刚才……”郁商本想借着刚才商场的相遇展开话题。

　　然而一开口却发现周玄序的目光依旧落在他怀里的娃娃上。

　　郁商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喜欢但不好意思，于是话锋一转主动问道:“你要吗？我们刚才抓了很多。”

　　说着找出一个最可爱的准备给他。

　　然而刚拿出来就见周玄序十分冷淡地转身，将手里的猫条放到了元宝面前，然后转身回了家。

　　只留下郁商一个人尴尬地立在原地。

　　细碎的阳光顺着头顶的银杏叶落下，微风轻轻晃动，元宝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咬住刚才吃了一半的猫条。

　　郁商看着不远处周家的大门，许久才收回手。

　　“不要就不要。”郁商说着把刚才没送出去的娃娃放在了元宝身旁。

　　“我给元宝。”

　　-

　　刚开学时觉得每一天都极其难熬，但这些日子也慢慢适应了过来。

　　补课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八月底，沂安一中也迎来了新一届高一。

　　新生军训那天，江池影从早上起便有些心不在焉，一节课频频向外看，最后看道一向好脾气的英语老师都生了气，点着他的名字道:“江池影，这么好奇你下去跟高一一起军训去！”

　　“不不不，不好奇。”江池影吓了一跳，回过神道。

　　“真不好奇了？”

　　“不好奇！”江池影连连摆手加保证，英语老师才没让他滚出去。

　　挨了顿骂后江池影总算收了会儿心，但下课铃一打便恢复了本性。

　　“夏，快快！快下去！”

　　郁商正在做报纸，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皮，“下去干嘛？”

　　“看高一军训啊。”

　　“军训有什么好看的。”郁商身体不好，从小就不爱动。

　　去年的军训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因此他一点也不想重温那段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军训当然没什么好看的，但你还记得去年咱们军训的时候高年级是怎么干的吗？”

　　郁商摇了摇头，他那会儿每天都被太阳晒得头昏脑胀，哪还有心思去看别人。

　　江池影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你忘了我可没忘，他们人手一瓶汽水站在树荫底下看我们，跟看猴一样，还有吃西瓜的，你说气人不气人，不过今年好了，我们成看戏的那个了。”

　　江池影说着一边起身一边拉他，“走走走，看看他们怎么军训的？”

　　郁商拗不过，无奈地跟着站起身，“心理变态吧你。”

　　两人来到楼下，江池影特意去买了两瓶冰可乐，然后把一瓶递给他。

　　此时正是大课间，但因为还没正式开学加上新生军训，因此并不做操。

　　不知道娜姐怎么说动的校长，他们最近终于开了空调，所以大家下课也不怎么往外跑，都窝在教室里吹空调。

　　因此郁商还以为像江池影这么无聊的人不多，但没想到一下来却发现操场上居然站满了人，尤其是不远处一个正在太阳底下军训的班，几乎快被人群包围。

　　这让郁商不禁感慨，原来“心理变态”的人这么多。

　　前段时间胃疼时的痛苦还记忆犹新，因此郁商没有喝江池影买的冰可乐，只是拿在手里。

　　凉意顺着肌肤渗了进去，倒也不觉得热。

　　但郁商还是有些无聊，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声。

　　郁商循声望去，发现是篮球场传来的声音。

　　几个人正在打篮球，最终间运球的是周玄序。

　　旁边还有司延，他们下节都是体育课，看来是已经约好的，这才刚下课就已经打起了篮球。

　　郁商看过去时周玄序正抬手，投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篮球刚落进球框，旁边又是一阵欢呼声。

　　周玄序抬手和旁边的司延击了个掌，然后重新发球。

　　郁商本以为前些日子他们的关系算是些许破冰，然而前几日商场的事又迅速回到了原点。

　　又或者他们的关系其实一直都是那样，是他自己凭借那一点点细碎的不同生出了一些可笑的妄念。

　　想到这儿郁商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可乐瓶，瓶壁上的水珠不堪重负，顺着他的手指向下流。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明显，周玄序突然转过身来似乎要往他这边看。

　　郁商下意识想要收回目光，然而这时胳膊突然一沉，江池影神秘兮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夏，快来看！”

　　郁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向前走去。

　　他们穿过人群，挤到了高一军训的场地。

　　教官一年比一年严厉，这么热的天，他们却都站在太阳下，周围没一点树荫。

　　周围的人很多，都是趁着大课间过来看热闹的，手里大都拿着冷饮，给不远处的新生看得眼睛直泛绿。

　　“夏，你看那边。”

　　郁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江池影没说让他看什么，但他还是一眼就明白了江池影想让自己看什么。

　　毕竟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是一个女生。

　　虽然大家都穿着统一的绿色迷彩服，但她只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第一眼看到，整个人又白又美，就像是在照片的图层里独占了一层。

　　郁商这才发现刚才围了最多人的正是他们班。

　　刚才人多离得远郁商没注意，现在终于知道这些人是在看什么。

　　“看呆了吧。”江池影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你下来你还不下来，怎么样？不后悔吧。”

　　郁商闻言转头看向他，扬了扬手里的可乐瓶，“什么去年学长学姐给你留下的阴影，这才是最终目的吧？”

　　江池影嘿嘿笑了笑，“白晚溪，艺术班的，她还没入校就轰动了，长得太好看了，我们都觉得她将来应该考电影学院，肯定出道就是大明星。”

　　“无聊。”郁商说着想要回去。

　　江池影见状赶紧拉住他，“下节体育课你着急回去干嘛呀，陪我再看会儿。”

　　“不看。”郁商拒绝得毫不犹豫。

　　大概是周围围的人实在太多的缘故，白晚溪他们班的教官都有些不耐烦，过来轰赶人。

　　大家见状这才纷纷散去。

　　“走吧。”郁商见状正准备回去，还没正式开学，加上新生军训，所以他们体育课上的很随意，因此郁商准备回去继续做题。

　　然而刚一转身就听见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人喊了一声，“玄序，接球！”

　　明明不是在叫他，郁商听到这个名字后还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然后就见周玄序停在球场上不知为何正看向这里。

　　比赛还在进行，周玄序一瞬间的发愣立刻给了对面可乘之机，球被抢了回去。

　　他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继续。

　　司延跑过来撞了他一下，“玄序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周玄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便重新投入比赛，很快就把球重新抢了回来。

　　刚才的一切就像一个再短暂不过的小插曲。

　　只有郁商还有些不解地站在原地。

　　周玄序的目光刚才明显是在往这边看，他当然不可能自恋到认为周玄序是在看自己。

　　那他在看谁呢？

　　郁商顺着他刚才的视线转过身去，然后看见了……白晚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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