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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墙·故人离别(1)
“据言某所知,当年柳生氏在遭受歹人屠杀时,是举全族之力送了一个孩子出去。那个孩子就是柳生氏的当家家主柳生颜的独子柳生淇。”
言听南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向窗户。下一秒,郁逸澜摘下束发的白玉簪就掷出窗外,几乎很小的一声液体迸出声后,没了动静,唯一能见证一秒的就只有窗上溅上的几滴血,不过也只在下一个瞬间被清扫干净。
“守卫不严让言大人见笑了,你继续。”一收刚才暴戾恣睢的神情,郁逸澜变回了那副矜贵样子。
及其危险的一个人。
“但是柳生淇在逃出去后,三个月后死在了西北边陲的一个小镇,一年那个所谓的柳生子,不过是个招摇撞骗。”
郁逸澜确实没想到言听南还真的能说出自己没能查到的消息,他给言听南斟了杯茶,自己倒是没有喝。
“那他身上的柳生私印,真假可知?”
当时那个自称是柳生遗孤的,是说自己是柳生家的一个旁系,柳生被屠杀前一个月他刚好出去游玩儿,知道柳生氏出了事后的十天才回来。
谎话是有嘴的人都可以说的,甚至无处不在。空口无凭,那人便拿出了一件物什,正是所有人当时在柳生府掘地三尺都没找到的柳生家主私印。于是,这件宁人不足挂齿的所谓遗孤,就这样引起了靖国全国上下的关注。正当弘启帝派了御史台和礼部的人去找那位遗孤时,却惊讶的发现那位遗孤已经死在的一家农户的茅坑里面,尸体也已经腐烂不成人样,最关键的是那枚私印,也不见了踪迹。
“真的。”
言听南回答道,说话的语气平淡得像水一样。但是郁逸澜的眼神也在这句回答之后,变得深了起来。
“如何得知?”
“侯爷,这不在你我交易范围之内。”
言听南一句话给怼了回去,硬是把氛围有紧张了几分。
“不怕我杀你?”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我言听南如今不缺你这一个想杀我的人,只不过简单惋惜一下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不识抬举的人罢了。而且,就算杀了我,也是你不讲道理。”
“道理从来就不是讲不讲,而是想不想。”
“那侯爷是真的不想讲道理了?”
“对于言大人这种人,讲道理如同对牛弹琴。”
言听南嘴角抽了抽,没回话,喝茶。
郁逸澜看这人一副不说了的样子,啧了一声,为了友好的将交易进行下去,他决定算了。
“继续说。”
言听南看了眼郁逸澜:“倒胃口,不想讲了。”
“不识抬举,是想舌头不要了吗?”
看永玉侯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会把自己的舌头割掉的,所以言听南打算忍。
“卷宗案是皇帝下的命令烧的,至于其他的,你自己去查吧。”
言听南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准备走了,结果刚走几步就被拉住,随即腰上出现一只手,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强制地按在了刚才坐的座位上。
言听南:“……”
“没说清楚,重新说。”
郁逸澜语气霸道,动作更霸道。他随手就把言听南外衣扒下来,把言听南捆了个五花大绑,一副逼问刑犯的摸样。
言听南眼睛都瞪大了,然后下一秒就被气笑了。
“那你过来点儿,下面说的都是十分机密的事情,得小声点儿说。”
郁逸澜看着言听南的样子,表示不信。
“就这么说,无妨。”
“到时候可没有簪子可以杀人了。”
“……”
郁逸澜靠近了些,在言听南面前蹲下,抬了抬下巴,示意言听南说。因为刚沐浴完,郁逸澜只用了一根簪子束发,现在那根簪子成为了别人的阎王府通行证,所以他的头发也便散下来,衬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俊郎。言听南脑袋嗡了一瞬,然后突然有些开心地凑过去。郁逸澜没想到言听南会凑到自己耳朵边说话,言听南的气息打在自己耳朵旁,十分……十分另自己不适应。
“侯爷,我既然都有桃袖之闻了,还请以后与我相处收敛一些。”
“为何?”
郁逸澜一时没想明白,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
这一问出口,两个人都懵了一瞬间,还是言听南先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那声笑极具勾魂作用,听得郁逸澜想发脾气。
“毕竟侯爷天人之姿,万一言某把持不住怎么办?”
又一句,听得郁逸澜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
郁逸澜快速站起来,走到书桌快速拿起笔抽出纸,在上面写了个地方就把纸团成球扔在言听南身上,然后,很一身正气地出了门。
于是,我们的言大人眼睛又瞪大了一次,然后笑得十分开怀。
这么不禁逗的吗?
下一刻,进来了一个侍女,看着如此场面,眼睛瞪大了。
然后内心疯狂压制住自己八卦之心,给言听南解了绑。
“多谢。”
言听南礼貌地道了谢就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
“城东五十里,祈芝阁。暗号柏叶形。”看来就是答应了和自己合作了,他满意的理了理这张纸,然后带着稍微愉悦了一点心情走出府。
一出侯府,言听南就闻到了栗子粥清甜的味道,让他食指大动。现在还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铺子那边走去,一碗粥的时间应该不缺。
“店家,来一碗栗子粥。”
店家应声而看过来,平淡应好。许是因为动作太急,自己不小心打翻了些放在灶台旁边的锅瓢,言听南听见声音看了一眼。粥被端上来,正值吃莲子的季节,这粥里面便也加了一些。
言听南看着这一碗粥,不由得想到远在天边的那一舍湖边小院,那湖很大,加之那人又喜欢荷花,于是自己便年年都有吃不完的莲子莲藕。细细算来,在那年那幅画定格在纸上后,自己就没有吃过莲子了。
快十二年了。
“久违了。”
停住脑袋里面的所思所想,言听南将那些不该有的情愫压下去,拿起勺子喝粥。旁边一直观察着言听南的店家见到他拿起了勺子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很早,街上没有多少人,大多都是商贩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生意,店家便也在言听南对面坐下。
他环首一周,确定没有人在看这边后,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纸神神秘秘地递给言听南。
“公子,我看您有吉相,能否借一滴血给我。”
这要求足够奇怪。
言听南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我有吉相?”
店家显然没想到会被这么一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很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言听南看着坐在对面的老人家,一时间心酸扑心,苦涩地说:“店家高看我了,我这人从小就是个灾星,不吉利的。”
言听南是真的在说实话,但是老人家听着却觉得这是在拒绝自己,立马就哽咽着给言听南跪下去了,言听南见势立马将老人家扶住,按着老人家坐回去。
“店家,没有必要,我是真的没有骗你,我不吉利”言听南手撑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一宿没睡,这会儿喝了粥,困意就上来了。
混身市井年过半百的老人,大多数都有一张可以把人骂哭或者忽悠着把人卖了那人都不知道的嘴,可是眼下时刻,这位老人嗫嚅半天才开口。
“我看您是从侯爷府中出来的,而且面相很好,所以您肯定是个贵人。”
言听南愣了愣,这就是他判断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吗?
“为何从侯府出来的人就很有可能是个好人?”
“因为侯爷是个好人。”
“永玉侯确实很厉害。”
老人却摇了摇头:“公子会错意了。”
言听南疑惑道:“为何?”
收复失地,文武双全,足够让人景仰啊。
“我们老百姓,只在乎有权者把不把我们当人。”
老人家指了指街道又指了指天。
“有权有势的都会认为自家府前的街道就归自家管,官吏每月收银子,府里再收一些,我们这些人啊一个月下来剩不了多少钱,糊口都不够。”
言听南点了点头,这叫洒扫分。不光是官员自己的宅子门前收,连有些府衙官差之地也会收。至于收多少,得看你有多少的占地以及可以占有多少所谓的自家门口。
这永安城内,自家门口最广的就是永玉侯府,这全靖国,最富有的就是永玉侯。皇家私库,比不上。
“我刚开始就一直在侯府门口铺铺子,后面才知道有洒扫分,我之前一直没交过,也没人问过。”
当时他们听见这消息时,慌得整月整月地睡不着,就想着等这月底问问其他人怎么交这洒扫分。结果到了月底,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最后没有办法问到了侯府里面去,侯府管家听了哭笑不得。
“侯府没有这规矩,谁收那没有良心的钱,咱们侯爷不是那黑心肝的人。”
为了壮胆,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互相壮着胆进去的,此话一听有好几个人直接落了泪。连连下跪磕头,还说着要给侯府当牛做马。闻声赶来的郁澜逸一到就看见了这场面,当即就留着人下来吃了饭才放人走。
那顿饭吃得饱,也吃得不真实,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能见到永玉侯这样的贵人。
老人越说越哽咽,言听南见此连忙打住话头,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人连连摇头不说话,止不住的掉眼泪,言听南有些……不知道咋办。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得着急忙慌地用刀把手掌划破,稀里哗啦地接了一碗血。
“诶诶,这这这,这用不了这么多啊!”
老人惊恐地连忙把言听南的手拉过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干净的帕子给言听南包住手。言听南看着面前的老人稍微好一点儿的神情,默不作声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老人手里面挣出来。
“老人家,萍水相逢一场,言某向来讲究互利来往,既然我都应了您要求给了血,您可否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言听南站起来,行礼说道。
说完后,言听南抬起自己还在流血的手看着,许是刚才没控制好力道,割得深了,受伤的手止不住血,这会儿生疼。
他其实不敢收到一丁点儿的疼痛,因为他会贪恋,有了贪恋就会不理智,会出岔子。
老人家连忙起身,袖子抹了抹泪连忙应道:“公子帮了这么大的忙,在怎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我有位友人,不幸身死,尸骨不能下葬,我就在城西的一家名叫万故青的客栈里面给他供了一个牌位。”
这位友人,从少年肆意到老练沉稳,样貌变化,万物变化,唯有那一颗为民之心不变。他最希望的就是百姓们的安然笑容以及平凡安居。
“公子这是想要我为那位故人守灵位?”
言听南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位朋友不喜欢安静,我就是想让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看看他,替我给他上柱香,打扫打扫。”
老人家点了点头,表示这点儿小事没有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多去找他聊聊天,说说烦恼欢喜。”
让他听听自己所爱的百姓的所喜所怨,给他在下面的修炼打打气。这人生前一直念叨着就算到了下面也要努力修炼成厉鬼去找那些个没良心之人索命。
老人家笑了笑,哪儿有能让已逝之人听在世之人烦恼的话的规矩。
“草民定不负公子所托,一定会好生照看着。”
言听南点了点头,从钱袋中拿出所有的银子给老人:“我不日就会离开永安城,这些银子既是酬劳也是我的感谢。您收下我才安心。”
老人刚想推辞的手犹犹豫豫地收回来了,然后又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接过银子。
折腾了大半天,言听南才转身离开铺子。
“公子何时回来啊?”
言听南脚步顿了顿,看向御史台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知道,大概是永远不会回来。
老人眼睛有点儿花,没看清那位公子的动作。罢了,有生之年等着,死了让子孙等着就行。
老人转身收拾桌子,就发现筷筒里面被塞了两张银票。
“唉,这位公子真……”
他甚至都没有问这血拿来是干嘛的。
言听南走到街尾时,没有办法的蹲了下来,他没力气了。本来最近这段时间就是身体越来越弱,刚才又割破了手,现在血已经浸湿了帕子顺着手掌滴落在蓝色衣衫上。他刚才一着急竟忘了自己这一具身体已经很难再接受流血了,哪怕一点点都会让他感觉到巨大的疼痛。
“完了,这下恐怕是要晕在街头了。”
言听南心里面早已平淡,已经做好了接受自己在大街上睡一觉或者是直接被人当做尸体给扔去乱葬岗的准备了。
只不过意外出现了,他看见了一双靴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当时极度恐惧,然后抬头一看,是杨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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