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寡妇

　　姜层岚睡到中午才起来，一打开手机，就被转账记录惊呆了。

　　他盯着那串夸张的零看了半天，最后决定先点开只有十秒的语音条。

　　玩具总动员：“早上好，小云。这是定金，晚点我让律师拟好合同发给你。”

　　是李确的声音，微哑，带着股浓浓的刚起床的慵懒劲……姜层岚听得骨头都酥了。

　　姜层岚猜他的烟龄绝不低于十年。

　　应该是自己把手机递给他看PDF的时候加的微信。姜层岚看着打招呼消息想。

　　一般来说，业内规定成俗，定金为总额的20％……姜层岚口算了一下。

　　“一百万！”他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清醒了。

　　圣诞慈善晚宴的礼服，李确打算支付他一百万的报酬！

　　他何德何能！

　　姜层岚从床上蹭起来，冷水洗了把脸，拍拍冰凉的脸蛋重新坐回地毯上，对昨天从早到晚发生的事表示恍然如梦。

　　尽管跌宕起伏如过山车，最棒的部分，一定是，李确昨天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让自己为他设计一套礼服。

　　哪怕他们没有交流半句想法。

　　但是……

　　姜层岚脸红红，他记得昨天亲手测量出来的尺寸、不，尺码。

　　105……70……不能再往下想了！

　　姜层岚先是发了个超可爱的表情包过去，然后才郑重地打字。

　　等着落山风吹过：早上好。但是金额是不是有点问题？

　　那边秒回——

　　玩具总动员：的确，忘了算加急费了。

　　然后又转了一笔。

　　姜层岚大惊！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太多了！

　　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没有任何成熟的工作经历，更没有拿得出手的履历，他怎么敢接受李确付给他堪比一线奢侈品的定制费用？

　　姜层岚被巨额转账吓得手抖，怕打字越描越黑，赶忙发了条语音过去。

　　等着落山风吹过：“Richard，我的意思是太多了，我很高兴你信任我的能力，但这个价格我不能接受。”

　　这次，那边过了好一会儿，姜层岚等得无聊已经起来做饭了，才回复他。

　　玩具总动员：你值得这个价格。

　　玩具总动员：有异议的话，见面聊吧，顺便聊聊设计。

　　·

　　接下来的一周，姜层岚课排得超级满。

　　离圣诞还有好长一段日子，但或许是教授们都早早规划了圣诞假期，不约而同地把课挤到了一起。

　　姜层岚忙到甚至没办法自己做饭了，因为午休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他回公寓的，还好学校的一些社团自发在校门口发三明治，姜层岚每天都领，再去食堂接一杯免费热饮，勉强能苟活下去。

　　有天晚上他回家，被室友堵在门口不让进，室友一脸悲愤地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姜层岚一头雾水。

　　“你态度有问题！”室友囔囔道，“你现在还敷衍我！”

　　“到底怎么啦？”姜层岚只好耐着心问。

　　他累死了，现在只想睡觉。

　　室友恨恨道：“我们有好几天没有一起吃饭了，你说！你是不是打算换房子不和我合租了？”

　　姜层岚失笑。

　　这间公寓地段相当好，所以租金很贵。

　　哪怕是两个人合租都很贵。

　　姜层岚没和室友说，他为了不搬家，就快把自己忙成陀螺了，甚至不舍得吃学校十刀一顿的自助餐。

　　他拿出手机点了个披萨，撑着困倦和室友聊了会儿最近在忙的事，才算安抚好室友。

　　独在异国，朋友真的太重要了，哪怕还在和渣男谈恋爱的日子里，姜层岚都很珍惜公寓里的人气。

　　很珍惜室友不泡吧的夜晚为他留的那盏灯。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姜层岚又急匆匆出门了。

　　他最近这么忙，不光是课多，还有他正在做兼职的原因。

　　——张瑞恩彻底失联，李确那天转的钱姜层岚不敢收，已经自动退回了，他最近经济状况真的很紧张。为了不饿死姜层岚必须找点事做。

　　恰好之前，传授给姜层岚包浆PDF的学姐半年前创立了个人品牌，是潮牌，姜层岚现在在给她当助手。

　　其实早在筹备阶段，学姐就问过姜层岚要不要参加这个项目。姜层岚几经思索后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现实。一来，学姐是富二代，家里本来就是沿海地区开服装厂的，她读纽约视觉艺术就是为了镀金，创业是顺理成章的事。学姐知道姜层岚本科的时候为潮牌供过设计稿，国内的服装圈可没有秘密。她邀请姜层岚加入很正常，只是她口中的“参加项目”，实际意味着姜层岚如果不能带资，那么也只是高级打工人而已，算不上合伙人。

　　再来就是，如果只是高级打工人，姜层岚更希望做时尚品牌的高级打工人。张瑞恩实实在在地开拓了他的眼界，姜层岚不再满足于只是做批量生产的潮牌了，他和所有年轻有抱负的设计师一样，渴望更绚丽更广阔的舞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因此半年多以前，姜层岚拒绝了学姐的邀请。

　　最近，却因为实在捉襟见肘，不得不委婉询问学姐是否还需要设计稿。

　　学姐是个很有灵性的女人，闻言只是挑眉凝视他，猜到了他的经济来源恐怕出了问题，却没多嘴问。

　　“我给你开高薪哦。”学姐笑眯眯地说，“你能来真是帮大忙了。”

　　姜层岚当然不会听不懂学姐的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是，只会以买断设计稿的方式付给他薪水，之前提过的分成因为姜层岚并未入股的原因是没有的。

　　姜层岚爽快答应，学姐愿意帮他他已经很感激了，这些天只要一有空就往学姐租下的工作室跑。

　　今天早上也是，他今天只有下午两点有一节课，学姐这两天要赶工期，姜层岚很自觉，在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多干点活儿，算是报答学姐在困难时期提供帮助。

　　工作让女人变得暴躁。

　　姜层岚到工作室的时候，学姐正在指着几个员工——本科生的脑门怒吼。

　　给姜层岚吓得一哆嗦。

　　注意到姜层岚来了，学姐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快步走过来，塞给他可颂和热可可。

　　“你可算来了！我要被他们气死了！”学姐没好气道，“如果不是教授建议我应该给年轻的孩子们一点机会，我情愿雇佣成熟的工人。”

　　姜层岚点点头，没多做评价。

　　学姐的创业项目在教授那里挂了牌了，她从教授那里拿到了一些便利，教授则建议她给本科生一些练手的机会。

　　有劳动法，雇佣学生和雇佣技术工的成本差不了多少，甚至比雇佣姜层岚低不了多少。

　　但看学姐只来得及把头发挽成一颗丸子的潦草样子，她被笨手笨脚的本科生折磨得不轻。

　　正好这时，姜层岚收到群发的邮件，助教告诉大家，下午那堂课的教授感冒了，课改到下周再补。

　　姜层岚告诉学姐：“我今天全天没课，交给我，我会帮你。”

　　“太好了！”学姐看起来高兴得恨不得亲姜层岚两口。

　　姜层岚摆摆手，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创业初期，学姐的潮牌选择了T恤、牛仔裤、夹克外套三个平民品类来打开市场。

　　她家里是做服装厂的，牛仔裤是设计打版后，直接从国内出口来美国的，成本控制得很低。

　　T恤和夹克外套也是。

　　T恤本就是发挥空间很小的基础款，她家厂里运来的都是正肩白T，是最不容易出错的版型。学姐之前买了台很贵的印花机，为白T增添品牌价值的部分将在工作室里完成。

　　她刚刚大发脾气就是因为那几个本科生笨手笨脚的，操作不规范，印出来的图案不标准，造成了浪费。

　　姜层岚卖给学姐的稿子要下一批品才用得上了，现在，他的主要工作是给夹克刺绣。

　　学姐设计的夹克外套偏飞行员夹克，灵感同样来源于《小王子》的作者圣修伯利的另一部作品《夜航》，讲的是一个飞行员的故事。

　　主要设计图案集中在后背，因为是双面夹克，学姐希望呈现出一面夜空，一面白昼的效果，寓意给这个伤感的故事一个冲破黑暗的美好结局，要求部分图案是双面绣。

　　即星星翻过来是太阳和云彩。

　　学姐本人不擅长高难度刺绣，美国想找这技术比国内难多了，恰好姜层岚在国内的时候因为兴趣所致，专门拜师非遗老师傅学过。

　　于是这最难的活儿就落到了他身上——为此，姜层岚得到的薪水也比较可观。

　　还好要双面绣的面积比较小，姜层岚才能在兼顾学业的情况下，一周赶完第一批的所有衣服。

　　等他做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姜层岚抬起头来发现，其他人早就走光了，只剩学姐一个人在钉着吊牌。

　　见他起身，连忙掏出手机点外卖。

　　“辛苦了！等明天下午的展销会结束，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学姐夹了个大鸭腿给姜层岚。

　　“展销会我也要去吗？”姜层岚吃得头也不抬。

　　学姐没好意思说，叫他去的目的是省模特费。

　　长这么好看，当然要带出去展示展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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