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CAC】 欲望白鸟/Desire White Bird

　　Crowley被押送到了审判现场。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肩膀被两个武装天使狠狠按着，背却挺得笔直。他扬起头，审视着审判席上数以万计的天使，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噙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天使们想必也不曾见过即使被押到天堂法庭还能嘲笑其他天使的猖狂恶魔，愤怒和屈辱瞬间如海浪一般在看台上漾起，最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高声谩骂。

　　“安静，”审判台上的Sandalphon敲了敲手里的法槌，厌恶的眼神中难忍快意：“现在进行审判，恶魔Crowley的邪恶灵魂是否需要通过神圣计划的净化来恢复他的荣光。”

　　Crowley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把这种结局注定还要走个过场的行为统称为脱裤子放屁。不过他也知道这是那群天使故意为之，就好像他们可以通过这场审判会彻底羞辱他一样：“你是想用‘邪恶’来嘲弄我吗？我知道我是被驱逐诅咒的，不劳费心提起。”

　　“伊甸之蛇，原罪起源，诱惑鼻祖，引诱夏娃偷吃禁果从而招致驱逐，导致了人类六千年的苦难，你承认自己应该为此负责吗？”

　　“你的意思是‘驱逐’招致苦难，所以如果他们不被驱逐就可以永远享有快乐幸福吗？”

　　“是的，只要他们在伊甸园中顺从神，福乐就会降临至身，他们将永远蒙受神的恩典。”

　　“那人类六千年的灾难不应该归为将他们驱逐出去的人吗？”Crowley嗤笑一声，故作无辜地摊了摊手：“祂抛弃了他们，而后再将一切灾难归为他们自己的欲望，这难道不是欲加之罪吗？”

　　看台上传来天使们倒吸凉气的声音，Sandalphon将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目光凌厉地看向Crowley：“你在文过饰非，恶魔。如果不是你诱惑他们做了违背神旨意的恶行，他们也不会被驱逐。”

　　“如果祂只是想要一群顺从听话又足够盲目信仰祂的生物，为什么又要创造生来就拥有欲望和性情的人类呢？”

　　“真正善良正直的人会克制自己不受诱惑的影响，背弃命令和规则。”

　　“但是祂赋予了他们好奇心。将一个‘不要碰’的牌子挂在花园中心触手可及的树上，是要考验一个好奇的人会做什么吗？”

　　“无论你怎么强词夺理，恶魔，都是你的诱惑导致了夏娃的堕落，这点你无法否认。”

　　“是的，我确实诱惑了她，但不是让她堕落，而是让她拥有自己的思想、明辨善恶的眼睛和判断是非的能力。”Crowley抬起头，面对Sandalphon的诘难，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她被驱逐，是因为她拥有了自由意志。他们选择成为自己，他们像我们一样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你这么说是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高尚吗？”

　　“不，但我觉得也不一定是邪恶的。”

　　“你让人类永远与神分离、与恩典断绝关系，你让他们和你承受一样的命运，这种龌龊的思想还不是邪恶吗？”

　　“我只是给了他们选择自由的机会，没想让他们也承受和我一样的命运，”Crowley有些郁闷地低下头，小声嘀咕道：“但他们是可以被原谅的，只要诚心忏悔，他们是可以重新被接纳的。”

　　\"是的，只要诚心忏悔，全能的神会重新原谅他们的，”Sandalphon虚伪地笑了笑，语气阴毒残忍：“但你不同，即使你有忏悔的能力，你也不值得被原谅。”

　　“当然，”Crowley刻意地用很夸张的声音嘲笑道：“一个看似完美的信念最大的特点就是禁止所有的置疑，而我已经因自己的问题付出过代价了，自然也不期待祂的原谅。”

　　“那么，伊甸之蛇，恶魔Crowley，”Sandalphon再次敲了敲法槌：“对于以上指控的罪名，你认罪吗？”

　　“如果你把诱惑定义为一种罪，那么我认；但如果你把对自由意志的追寻定义为一种罪，”

　　“自由是无罪的…”
　　Aziraphale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而你，值得无罪。”

　　Crowley环视四周，看着坐在审判席上数以万计的天使，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那么，我无罪。”

　　看台上再次一片哗然。

　　“冥顽不灵！”Sandalphon愤愤地哼了一声，做了一个自上而下的手势：“既然这个恶魔不肯承认他的罪，那我们就只能实行神圣计划的第二部分，强制驱除他体内的邪恶了。”

　　事实上，这才是实验计划中的第一部分，审判只是他们找的一个合理的，可以站在制高点批判他的理由罢了。

　　Crowley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从脚下缓缓升起的魔法阵。他能感觉到，在白色的光柱形成的那一刻，魔法被抽走的空虚感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这致使他不得不后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六个身着白袍的天使落到了魔法阵的六个方向张开翅膀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他们将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身上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

　　『在上有权柄的，人人当顺服他，因为没有权柄不是出于神的，凡掌权的都是神所命的。所以抗拒掌权的，就是抗拒神的命；抗拒的必自取刑罚。』

　　伴随着天使们吟诵的圣经，强大的，神圣的，无法逃脱的力量从脚底的法阵升了起来，在燃烧的波浪中蛮横地冲击着他的真实形态。

　　『祂来了，就要为罪，为义，为审判，使世人知罪自责。』

　　Crowley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一个长长的钩子勾了出去。恶魔踉踉跄跄地摇晃着，试图抵抗强大力量的撕裂感。突然，一股内部剧烈升起的火焰吞噬了整个心脏。灼烧着，带来难以描述的剧痛。世界开始旋转，眼花缭乱的眩晕感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当他颤抖的时候，从胃部升腾的恶心几乎呛的他无法呼吸。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

　　“为什么只有变回天使才能做这一切呢？”

　　全力抵抗驱魔带来的痛苦太过专注纯粹，Crowley不得不试图回忆一些其他的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他在正式参与这场实验之前和Aziraphale的对话：
　　“因为堕天前的记忆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其中不仅包括我的名字和经历，还有造星的法术。”

　　“可是这个实验是不成熟的，他没有办法将你完全逆转回天使时期的你。”

　　“我知道，我就需要这个实验的不成熟，”Crowley没有抬头，而是将手里的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因为我只想拿回我的记忆和力量——而不是变回另一个人。”

　　Aziraphale凑过去，看到对方手指指到的位置：被转化的恶魔如果是堕天使则不会回归天使时期的全盛状态，但可以恢复记忆和能力，为天堂服务。

　　『忍受试炼的人有福了，因为他既受试验得了称许，就必得着生命的冠冕。』

　　Crowley曾经是一个天使，充满了祂的光芒，祂的圣洁，祂的力量。但现在，那光芒、圣洁和力量一点一点地摧毁了他，每一部分都成为了抹杀他的凶器。

　　爆炸般的力量钻进他的背部，深入他形而上学的自我并缠绕住他的翅膀，将他们拉到了物质层面。Crowley弓起背来，因被迫出现的翅膀和对身体失去控制痛苦地叫了出来。鳞片开始从四肢生长出来顺着他的皮肤蔓延，他对人形的保持也开始松动。仿佛一万头大象踩在身上的压力压迫着眼中的金色从正常范围扩散至全瞳。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因巨大压力爆体而亡的时候，他听到了紧绷的弦断掉的声音，下一秒，没有任何束缚的轻快感便猛然袭来。Crowley的身体一轻，像脱手的风筝一样飘了到了空中，俯视着审判席上的众人，还有魔法阵中的自己。

　　“看！这就是属于恶魔的邪恶灵魂！伊甸之蛇的本体！”

　　伴随着其中一个天使的惊叫，Crowley疑惑地歪了歪头，通过天堂法庭穹顶的玻璃反射，他看到了自己变回了红腹黑背巨蛇的模样，只不过是灵体的部分。看来这是他们利用某种奇怪的、类似驱魔的手段将自己真实形态的一部分，生生从精神层面抽了出来。

　　“接下来我们只要把这部分消灭，他就再也无法回归恶魔形态了！”

　　天使们再次双手抚肩，快速地低声吟唱着Crowley听不懂的咒语。伴随着又一阵剧痛，Crowley感觉到自己像被一把祝福过的锋利刀片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巨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快速扭动着，将被封印的魔法在毫无意义的反击中爆发出来，试图用它来阻止实验进程。但，灯光闪烁，地面震动，也未能让施法的天使们停止片刻。

　　于是巨蛇开始猛烈地撞击着法阵边缘的光柱屏障，它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神圣力量灼烧至遍体鳞伤。就像一只被困在窗内的蝴蝶，徒劳地飞向窗户，一次又一次，不知是向往着逃脱的自由还是毁灭的解脱。

　　当屏障终于被撞出一个裂缝，当Crowley正打算从这里逃出去时，一把闪着红光的剑从陪审团的方向呼啸而出，正中巨蛇的七寸，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光柱的另一端屏障上。

　　灵体在快速湮灭，意识在快速消失，Crowley最后看了一眼插在身上的宝剑，彻底放弃了挣扎。

　　这是Aziraphale的火焰剑。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巨蛇的灵体彻底消散，大家才将目光纷纷投向了陪审团的方向。

　　“恶魔的邪恶灵魂已被消灭，”Metatron面无表情地站在陪审团第一排的中间，而他旁边，至高大天使的位置空空如也：“接下来向他的本质注入天使的神圣精华。”

　　天使的神圣精华是灼热的，滚烫的，是和他本质完全不同的存在。现在两种极端的能量在体内翻腾，就像熔岩流过冰山。几乎在同一时间，Crowley颤抖着睁开一只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至高大天使的座位，意料之内地没有看到心中的那个人后，他扯出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实验的全程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的，”Aziraphale反复翻看着文件，虽然对于他的阅读力和记忆力早已将这份厚厚的文件倒背如流，但他还是需要在仔细翻阅一下，防止自己有漏掉的对Crowley可能会造成其他伤害的地方：“一旦出现任何意外或者文件内不曾提到的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叫停。”

　　Aziraphale握住Crowley地手，真诚地看着他，严肃地说道：“一切计划都是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进行的。如果他们在实验过程中真的要做什么伤害你本质的事情，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想，直接退出。我会负责摆平后续的。”

　　是的，Crowley相信他做得到，他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Azi的反应。

　　“如果他看到了这个过程，那么他一定会终止实验，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你们继续研究。所以，如果你希望实验能顺利进行下去的话，最好让他不要出现在现场。”

　　“你是在威胁我吗，恶魔？”Metatron背着手，冷冷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背对着自己的Crowley。

　　“不，不是威胁，是交易，”Crowley认命地苦笑一下，无奈地将手放在棱角分明的门把手上，轻轻擦去自己的血：“只要到时候你们让他安全地远离那个现场，我就答应你们，不叫停，不逃跑，你们可以在我身上进行所有你们想知道结果的实验。”

　　所以，那把剑，是提示，也是警告。他必须遵守诺言，因为他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把Aziraphale送去了哪里。但他可以确定，Azi现在是安全的——因为天使不会背弃诺言。

　　Crowley虚弱地蜷缩在地上，血和汗浸湿了他的衬衫。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依旧感觉眩晕和恶心，太阳穴也跟着一蹦一蹦的疼痛。他挣扎着保持清醒，虽然这毫无意义，至少在他朦胧的头脑里是这样。他的灵魂本质、真身的一部分，已经彻底消弭了。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蛇的形态，再也无法变形了。他本应该彻底消散的，但因为他们马上又用了另一种完全极端的物质重新补全了他的精华，所以来自本体的那部分仍然叫嚣着，叙说着痛苦。

　　Crowley突然庆幸Aziraphale不在这里，看不到他脆弱痛苦狼狈的一切，他庆幸他不必承受亲眼目睹爱人受苦的心痛。

　　“这个恶魔试图变回一个天使，这是他臣服于我们，归顺我们，试图重新加入我们必须蒙受的痛苦。”
　　一个天使走进魔法阵，用脚踢了踢他，趾高气昂地向周围宣布道：
　　“如果其他恶魔想要加入我们，就必将承受他今日承受的一切。”

　　“你不该受苦，Crowley，”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一天晚上，Aziraphale抵着他的额头，温柔地说：“你不该承受这一切的，我会陪着你，保护你，你会没事的。”

　　不，Azi，这是一个教训，这是他的下场，他的命运。

　　Crowley绝望地想到。

　　如果你试图质疑祂的决策，你就会被驱逐，被折磨。作为惩罚，祂还会把你变成一种给人们带来痛苦的新手段。

　　Crowley被带走的时候，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能感觉到他们架着自己的手，但他却一动也不能动，他的身体好像被冻住了一样，灵魂却如被炙烤一样滚烫。他的脸色在黑色衬衫的映衬下变得比平时更苍白，他的皮肤湿冷，透着一丝汗光。他的呼吸很浅，很吃力，而且剧烈地发抖。

　　当他们把Crowley架到水池边的时候，他几乎是处于半昏厥的状态了。

　　“好了，恶魔，我们终于到达实验的最后一步了，相信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液体是什么了。”

　　Crowley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想笑却没有力气。这么一大片圣水，早在他还没有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了。更别说，它们现在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炙烤着他的后背。

　　“这是最后的考验，如果你已经不再属于邪恶，那么，圣水会让你在这里重获新生，”Sandalphon愉悦地拍了下手，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但是，倘若你的灵魂依旧邪恶肮脏的，那么，它会让你灰飞烟灭。

　　现在，告诉我，你害怕了吗？”

　　Crowley吃力地抬起头，用微微眯起的金黄色蛇瞳藐视着Sandalphon，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他知道，无论他的灵魂是不是邪恶的，他的这副地狱分配给他的身体也一定会在这片圣洁的液体中化为齑粉。他知道，到时这群蠢鸽子们还会以此为由嘲笑他的不洁。

　　而现在，他们在等待自己的恐惧，他们期待它，期待他的求饶，期待他的眼泪。

　　而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一股不知从何升起的力量从四肢升了起来，Crowley几乎疯狂地大笑起来，先发制人地向他们比了个中指，大喊了一声：“见鬼去吧（See you in hell）混蛋们！”

　　随后，他张开双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没有任何犹豫地猛地向后坠去。

　　何为善？何为恶？这群大天使们，自私，残忍，草菅人命，自诩慈悲，难道就是善吗？Crowley是恶魔，但他从不心怀恶意，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这就是恶吗？

　　不，他认为，他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比这些大天使所做事的一半值得堕落。

　　所以，虚伪的，傲慢的，自命不凡的天使们，
　　让我们地狱相见（See you in 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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