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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月光偷偷潜入屋子里,洒在屋里的桔梗上,光影交错,昏暗将屋子包裹住,白炽灯泡晃出破碎的昏黄的光,打在陈幼的背后。
她的面前是摊开的日记本,影子把本子覆盖了个彻彻底底,她艰难的拿着钢笔艰难的分辨黄色纸页上的字,劣质钢笔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嘶”的声响,留下一圈圈墨色晕染了纸张,分辨不清她写的什么。
日记也许并不需要主人分辨,那么刻骨铭心的事情会在脑海里留一辈子,从未散去。
陈幼大概是知道她要重新读书了,她要坚定救自己于水火。
这天的夜晚好像格外短暂,她写下心事就已半夜,凉初透,外面彻底结了霜,隔着窗子冷气冒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或许快了吧,秋一晃就过去了,冬季人们躲在屋里懒懒散散的也就过来,于是就是春天了。
好像说来也很快,几个月的事情,不过瞬息,快了快了陈幼不停的告诉自己。
陈幼重新回到了学校,她总是靠着创造安安静静的呆着,偶尔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密密麻麻的纸条写满了陈幼同学。
陈幼同学,多笑笑啊多说说话。
陈幼,看看外面落日诶。
陈幼同学,天冷了多穿点哦。
……
陈幼,陈幼同学混乱着,慢慢一堆在陈幼的柜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张又一张挨在一起,在无人知晓的这个隐秘的角落,藏匿着少年无穷的心绪。
满满的全是他们对未来的希望,一点又一点,总会到达的。
陈幼总是一个人慢慢做题,听课,吃饭,偶尔也和季远聊几句未来。
在陈幼是记忆里季远是个懂的很多的人,目光长远,考虑的足够多,他总是有很多的想法关于时代关于未来关于现在,他成绩好是县中少有的好苗子。
他偶尔展现出来的温柔和有趣都恰到好处,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到陈幼无数次觉得季远的存在是神仙佛祖一起派来的,不应该留在这里。
在无数次眼神交汇之中,在巷口的夕阳里,在教室落下的粉笔灰里,在这场破碎的十几岁里,他们无数次心脏同频,无数次看向远方的青山城市,无数次想象未来。
快点啊,转过了春夏就有了家。
于是秋转冬 ,冬季是陈幼的生日,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是她是冬季被丢弃,也是在冬季有了的家,那么她的生日就在冬季了。
四川的冬天很少见太阳,大多时候霜花铺满了路,雾气溢出了山,一个不小心就能摔个四脚朝天。
那年的陈幼早已没了过生日的打算,高三的学业,她的生活费,还有遥远的未来,每一件她压的她喘不过气,无心干任何事情,日记本上也只有东零西落的几个字,无悲无喜。
陈幼和季远的联系一般止于学校,校外无论是季远还是陈幼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任何通讯方式,有些情绪他们心照不宣的放在心里。
但是这一天,熟悉的铁踏板划过水泥地的声音但又多了点横冲直撞的意味来,吓的巷子口慢悠悠游走的猫躬起了身子,全身的毛不受控制的炸开,“喵呜~喵呜!”的大叫起来,巷子里的老人只是说“小伙子慢点啊,注意一点啊。”
“陈-幼!”季远站在楼下朝着开着桔梗的窗口大声吼着。
陈幼写作业的手一抖,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窗子,楼下是她大半个月没有见过的人,她在楼上看不清楚 ,只觉得季远整个人灰扑扑的。
“你等等,我马上下来。”陈幼也大声的向下面回应,她没看清,但是季远应该是笑了。
陈幼匆匆忙忙的换了个衣服然后下楼,头上是个老式白色蝴蝶结,裙子也是白色的干干净净。
几乎是陈幼下来的同时,她看见了季远扬起的唇角和充满笑意的眼睛,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声“陈幼,生日快乐。”
陈幼愣住了,这是第一个和季远在一起的生日,很久她才微微点头说谢谢,她简直不敢抬头吃,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她只能低着头。
凑近了陈幼才发现不是错觉,季远就是灰扑扑的
,淡灰色裤腿上还有若有若无的泥点子,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的也沾着若隐若现的灰尘。
季远大概是发现了陈幼的情绪,一言不发的伸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背,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慢慢缩回了手,他现在可能有点小糟糕吧。
季远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陈幼抬起了头,陈幼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说了第二遍“季远,真的谢谢你。”
她伸手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季远有些猝不及防,脸上全是错愕的表情 ,他又极其温柔的伸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不要哭陈幼同学,生日应该开开心心的。”季远安静的抚摸着陈幼的背,安慰着陈幼,他总觉得现在的陈幼是破碎不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掉。
“你先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季远扶住在哭的陈幼,陈幼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看不真切。
她努力的抹了一把眼泪想要看清季远现在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嘴角挂着笑容,这个时候倒有了几分天真的少年模样。
这日头也作美 ,是冬季少有的晴天。
只见季远在深蓝色的破布包里掏了又掏,他好像格外宝贝那个包,蓝色斜布包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上任何灰尘,看的出来主人很宝贝这个包。
季远终于挖宝似的找到了一个崭新的小口袋,他捧在手心里面递给了陈幼。
他的目光比太阳更灼热,烧得陈幼体无完肤。
陈幼接了过来,示意季远她是否可以打开,季远微微点头侧过身去有些不太好意思。
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蝴蝶结发饰,是很时髦的款式,墨绿色的蝴蝶结又蒙了一层蕾丝纱,明明不是多常见的颜色但是却格外的和谐。
后面还贴着季远没有撕掉的标签,二十块钱 ,在哪个时候吃几顿饭的价格,可以一个人过半个月的钱。
“你喜欢吗?我听别的女同学说她们都喜欢这个,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季远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
“我很喜欢,很喜欢,谢谢你季远。”陈幼如数珍宝一样轻轻的举起这个发饰,然后当着季远的面取下了旧的,换上了新的。
陈幼不会知道的是季远骑了几十公里的自行车从郊外回了市区,蹬着他时刻会散架的自行车在小城里面找了一圈,最后在很远的饰品店买到的,他一路狂奔过来只是希望在天黑前陈幼能收到他的礼物。
“陈幼同学,不用客气~”季远随意的调笑了几句,一句话拐了八个弯。
“我要走了,陈幼,开学见。”最后季远极其认真的看着陈幼,满是遗憾,也是他少有的叫陈幼的时候。
“再见,季远,一路顺风。”陈幼抬头,对上了季远的眼睛。
目光相接,他们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无法言说的隐晦的珍重,像要跳出彼此的眼睛变成实体,围绕着他们俩。
又是日暮西山,一样的光错错落落的射进巷子,季远骑着自行车,车身好像有些老了,一路上发出些“咯吱 ,咯吱”的声音 ,好像随时都能散架一样。
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打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 ,那些无法言说的东西随着黑夜的来临被尽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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