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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
吃过饭后,姜文玉同顾亭渊分骨汤喝。
姜文玉一边喝着汤,一边单手翻看着她挑出来的爷爷近几年临近月份寄来的信。
[……今年花期开得盛,早早地抽了雄蕊,清晨去巡园的时候,发现黄花穗上白丝缠绕,是卷叶蛾吐了丝……]
姜文玉一怔,立刻看向桌子一角,那儿正放着一张被虫蛀了的翠叶,上面缠绕着几缕轻飘飘的白丝。
是这个!
姜文玉放了碗,拿起信纸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可惜地发现没提及需要什么用药,正思衬着哪里找这方面的准确信息时,餐桌底下传来响动,低头看去。
脚边的小黄狗嗷呜撕扯着骨头上的肉肉,有一块撕不下来,索性整只狗翻了过来,手脚并用抱着大骨头埋头啃。
“怎么啃得这么香?毛毛都蹭上油了,”姜文玉看笑了,“脏狗,今晚你得洗个澡。”
小黄狗如遭雷击,猛地不动了,低了头,怔怔地盯着怀里的大骨头,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嗷呜声,一翻身站了起来,放开骨头开始后退。
姜文玉没管它,起身收拾碗筷拿进厨房,开始思考姜嵘的事。
果园只围了个红墙,年久失修,她昨天绕着走一圈就看到了几处缺口,田野间也没个什么监控,姜嵘真想溜进果园,她也防不住,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姜文玉看了看门外,天色已然黑了下来,银月高悬,只有疏散的几颗闪烁星星。
好在姜嵘被元宝吓了跳崴了脚,至少今晚不会生事。
姜文玉洗了碗筷刷了锅,走出厨房,懒洋洋唤道:“元宝,走,去洗澡了。”
客厅不大,家具简洁,没有任何可藏的地方,却没见到某只毛绒绒的身影。
她狗呢?
与青石乡大多人选择的大平房不同,这间屋子往上修了两层楼,布局方正,一楼是客厅,左边是厨房和储物室,右边是她的卧室和另一间上了锁的房间,是爷爷曾经的卧室,二楼是她小时候的玩具房和书房,三楼整层都是爷爷的研究室,堆满了书籍、报刊和日记笔记,都和荔枝种植有关。
姜文玉一边唤着元宝,一边进房间里找狗,心里觉得奇怪,以往元宝虽然调皮,但是她一叫名字就会乖乖出来的。
包括今晚的西蓝花,元宝怎么都不肯吃,以前讨厌蔬菜也没像今天这样不听话。
直到姜文玉走到卫生间前听到细微的水声,推开了门,面露愕然。
按压式水龙头被抬了起来,淌着细细的水流,洗手用的水盆里蓄了半池子的清水。
一只头上裹着白色泡泡的小狗站在洗漱台上,背对着姜文玉,昂首挺胸,而后往下猛地一跳!
哗啦一声,半池子的水都溅了出来,狗子头顶着泡泡,上半身沉不下去去,只有四肢局促地并起来塞在水盆里,像个顶上挤着蓬松奶油、过度膨胀的大号纸杯蛋糕。
狗狗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艰难地转身想把自己拔出来,一转过来,便看到姜文玉目瞪口呆站在门口,汪汪两声恼怒地叫了起来,似是在羞臊自己这副样子被姜文玉看见了,又像是在谴责她偷看他洗澡。
“元宝你这是……”姜文玉回过神来,努力憋着唇角的笑意,“在自己洗澡?”
狗狗哼唧一声,不想承认。
姜文玉快步走进,摸到水是热的,这才放下心来。
“你用的哪个沐浴露?”姜文玉问。
小狗拍了拍洗漱台上一罐印着花花绿绿图案的瓶子。
姜文玉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边做自媒体的工作边养元宝,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立刻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张机票,回来得急,只带了一些必用物品,便委托室友帮忙卖了她房间里的东西。
回来以后,家里的基本日用品都有,只有狗狗用的沐浴露、玩具这些都是她在网上新买了去镇上拿的,只开了封放这儿,还没用过。
姜文玉有些稀奇,笑问:“元宝怎么知道这是小狗用的沐浴露的?真聪明。”
顾亭渊哼一声,心想:那么大的花体法文写着沐浴露,当谁看不懂呢?他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法语了,况且上面还印着大大的狗头,他又不瞎。
脑袋却不自知地扬了起来,尾巴唰唰唰快乐地摇摆,水珠四溅。
姜文玉被溅了半脸的水,也不生气,挽起了袖子,又戴上给狗狗洗澡用的手套,叮嘱道:“好啦不玩了,涂了泡泡不能变干净,还得再搓一搓。”
顾亭渊盯着姜文玉手上的塑胶手套,发现不是直接给他洗,微微放松了些,嗷呜一声,矜持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姜文玉抱着小狗到了淋浴间,取下了花洒,开始给小狗搓洗,洗澡的全程,小狗仿佛成了个假玩具狗,一动不动浑身僵硬,任由姜文玉摆布。
等终于姜文玉拿吹风机给小狗吹干了毛发,重新变得干净的小狗噌一下从洗漱台蹦了下去,撒腿就跑,甚至还在地砖上呲啦一声打滑漂移了下,又划动四肢迅速逃离了姜文玉的视线。
姜文玉觉得好笑,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溅了个半湿,索性也顺带洗了个澡。
出浴室以后,已接近晚上九点,乡里温差大,白天穿件单衣也不冷,到了这个时间点,温度骤降,冷风嗖嗖,一件衣服就有些扛不住。
姜文玉回房间随手扯了张编织毯裹在身上,抬步往三楼走。
到了三楼,姜文玉吧嗒一声按下灯座,却没有光亮如期亮起。
姜文玉轻咦一声,又按了两下,只好接受灯坏了这件事,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路,慢慢走到了书桌的位置,拽下老式台灯的拉绳。
晕黄光亮照耀桌上一方角落,姜文玉坐了下来,视线下落,有些发怔。
一整块玻璃压在棕木桌子上,底下压着几张合照,最显眼的还是一张剪下来的报纸,刊登着年轻时的爷爷培育的霞山荔枝获得荔枝金奖,带领霞山镇的乡民摘下贫困镇帽子的报道。
姜文玉收了神,不再去看,从抽屉里找出爷爷留下的数本种植日记,抚了抚翘起来的边角,翻开来。
与曾经寄给她的信相比,种植日记记载的内容更为繁杂,记录着每日的天气、温度、光照强度、土壤湿度等,详细地描写每株荔枝树的状态和变化。
姜文玉翻了许久才找到和卷叶蛾相关的内容。
“阿维菌素……螺螨酯……”
姜文玉轻声念着,找出一个空白笔记本,仿照着种植笔记的格式记录下今日天气和见闻,誊抄着对应救治的拗口的专有名词,记下药水的混合比率和喷药的注意事项。
写着写着,突然想到自己今天被吓着了,走得急,没注意树上还有没有其他种类的虫子,一时有些懊恼。
黑暗的房间里,桌上的台灯是唯一的光源,在拿笔敲自己脑袋的女孩子身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亮。
踏踏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一只小黄狗出现在了三楼门口,谨慎地望着姜文玉在做什么。
姜文玉若有所感,一抬头,见到门边上狗狗祟祟的元宝,正色道:“元宝,下次我们碰见虫子,可不能像今天这样被吓得到处乱蹿了,得拿出专业的态度认真严肃一点。”
顾亭渊:?
谁被虫子吓得到处乱窜了,他是被她的动静吓到了好吧?
小狗汪汪不满地叫起来。
姜文玉一只手撑着下颚,盈盈笑起来,又朝他招手,道:“元宝过来,陪我一起看书。”
顾亭渊不满地想:这逗狗的手势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尊重人!
而后反应过来,哦,他现在可不就是狗吗。
顾亭渊本只是想过来晃一眼看姜文玉在做什么,看有没有机会用她手机查他身体的信息,不想被抓住——万一这女人又要对他动手动脚可怎么办?
姜文玉眼睁睁见着小狗缓慢后退,似在假装自己就没来过这里。
“臭元宝,越来越不乖了,”姜文玉气笑了,挽袖子站起来,准备去捉狗,“你给我等着。”
狗子转身撒腿就跑。
姜文玉几步追来,房间里光线昏暗,没注意脚下,砰咚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痛意从小腿传来,身形一晃,低呼一声,跌坐了下去。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想站起来,又听得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接近。
毛绒绒的触感抵在腿边,嗷呜两声含着担忧的叫声响起,像是在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就碰了下。”姜文玉道,缓慢地扶着旁边的书堆站了起来,小狗咬住她的裤腿一角扯着往外走。
姜文玉顺着力道跟着走,回了有亮灯的书桌旁,小狗才撒开嘴。
“谢谢乖元宝。”姜文玉笑道,撩起裤腿检查了下小腿,发现只是撞红了,便不以为意地放了下去。
姜文玉撩裤子的动作快,顾亭渊还坐在她腿边思考姜文玉这么笨,离了他怎么行,就见着一截光洁修长的小腿暴露在眼前,羊脂玉般盈润腻白,仿佛流转着光芒,那一点淡红的擦伤落在上面,便显得极刺眼。
姜文玉放下裤腿,还想顺带着去摸小狗的头,却被猛地往后跳的小狗给躲开了。
“怎么今天总躲我?”姜文玉有些疑惑,又抛在了脑后,她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又关上台灯的光,“明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再来换个灯泡,现在去储物室里找找有没有新灯泡。”
手电筒照亮了底下的路,姜文玉带着自己的笔记本往外走,在半路把被她撞散的一摞书捡了起来,简单整理了下归置一旁,小狗坐一边歪头等着她,似是不放心丢她一个人在这房间里走。
等到了储物室,姜文玉没找到电灯泡,先找到了笔记本里记下的药水,还有一个背负式喷雾器,是个背在肩上提长管喷药的机器。
她用相机给机器拍了照,在淘宝上图片识别搜索着同类型的工具,想看店家介绍的使用视频,可惜乡里网络信号时好时坏,视频半天都加载不出来。
“明天去问问李大姐怎么用吧。”姜文玉喃喃道,“应该都差不多。”
等出来以后已经快十点,姜文玉眉间隐隐显露倦色,唤元宝睡觉,却发现狗又不见了踪影。
姜文玉站在卧室门口一望,发现元宝正叼着狗窝的一点布料努力往外扯,原本放在床头柜边的狗窝已经被拉到了房间中间的位置。
刚来这边元宝不适应新环境,想在床上睡觉,被她教训了好几次,狗狗才嘤嘤呜呜地接受把狗窝放在她床头柜旁边的地上。
这才几天,元宝就适应好了,还把自己的窝往外拖?
姜文玉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要和我分房睡?”
顾亭渊本在专心致志地拖着自己的窝,被姜文玉的声音吓了一小跳,转身不满地嗷叫起来。
什么分房睡……!这个词能用在他们俩之间吗?
姜文玉听不懂小狗乱七八糟的一通嗷嗷叫,哭笑不得给他让路,道:“行行行,你要出去睡就出去睡吧,客厅要冷一些,我再去给你拿一条小绒毯。”
待拿了条毯子给他后,姜文玉又道:“我给自己设了五个明早五点半起来的闹钟,要是我还没醒,元宝你记得明早把我给叫起来,我们荔枝园的农活可不能再拖了。”
顾亭渊迟疑想:真有人五个闹钟还起不来的?
次日清晨,顾亭渊坐在紧闭的房间门前,一脸麻木地听着里面响了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心情复杂想: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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